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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凡家时,她还没有睡,正在看着电视。我独自进了我休息的那间房,李凡跟了进来,问:“和鱼儿吵架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摇摇头,我说只不过心情有点糟,其他还好了,我要休息了。然后我往床上一躺。李凡知趣地出门去。
日子就在我和孩子,还有李凡的交往中慢慢地走了,我不停地刮着胡子,胡子疯长,两天就得刮一次,还有三天一次到汉口去整理多多的屋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胡子在不停地长,灰尘总是落满多多的房间,周而复始。但是孩子的情况却慢慢地好转起来,还有李凡脸上渐渐变得如同以往那样平淡的恬静。
我不太想来描述我和孩子之间交往的细节,枯燥而且繁琐,不停地重复着。院长怀疑他的脑部某个地方是不是受损,如果那样的话,孩子的前途令人担忧。但是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他应该是受了某种场景的刺激,因为他的智商显然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我不停地指导他怎样拿勺子吃饭,怎样系鞋带之类的小事,不断地重复着,还不停地用言语教他一些简单的发音,虽然我有时候表现得并不和颜悦色,甚至有些粗暴,但他对我的感情显然很深,从来没有哭过。我不停地这样消磨着时间,不停地在时间的流逝中等待,等待多多的出现。但这些细微的事情却无形中把时间拉长了一般,像新疆拉面师傅手中的面条。每过去一天我就会重重地吁一口气,像在心中预定了某个时间多多一定会出现一样,每过去一分钟,就意味着我和她之间的相逢近了一分钟。
元旦来临了,报纸上是商家大篇幅的五颜六色的广告,与此同时还收到了一封信,大红的双喜字,撕开后发现那是鱼儿的结婚请柬。我和李凡的名字在同一张请柬上,我当然明白她的这种意图,她已经把我们看成一家人了,但我不知道她这种意思是祝贺还是羞辱。但毫无疑问,李凡看了之后只是沉默了半天,而我则大声地问她要不要去。李凡说,去,为什么不去,我们一起去。我就说还是我一个人去算了。
酒宴是定在凤凰山那里的一家酒店里,那里听李凡说也是他们买新房的地方,离酒店不远。时间是中午十一点。那天,我教了孩子一些简单的动作之后,然后抱起他,在他的脸上和他挨了几下,他只是纠着我的耳朵,扯得很痛,这是他后来的习惯,而这种痛总让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我出门的时候向他挥手说再见,他也向我挥手。我叫李凡不要放松对孩子的培训,吃完饭我就回来的。
我开车去的时候,心情异常平静。我包里装着早就装好钱的红包,也不算一笔送礼的小数目。我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内,然后转过身来就看见穿着白色婚纱的鱼儿,很漂亮,很美。新郎也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油条,其实好像挺老实的。两人很般配,我对自己说。鱼儿见我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不同,和对待其他宾客一样,而新郎的表情有些疑惑,毕竟他不认识我。我笑着说:“恭喜,晚上记得吃花生,生个胖儿子。”鱼儿笑着说:“净开玩笑。”我把红包递到她的手里,她推托了一下也就接了,然后放进新郎的西装口袋里,新郎非常礼貌地向我笑了笑,示意我进里面去坐下。我进去晃了一圈,一个人也不认识,然后偷偷地从侧边出来,溜进停车场,开着车离开了。
我往二桥的方向走着,准备去多多的家里。不知道为什么,在上车的那时我忽然很妒忌鱼儿,还有那个男人。无疑,鱼儿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作为一个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虽然天气那么冷,但她在此时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天气的阴冷,在那里容光焕发。上天为什么不给我和多多这样一个机会?让多多穿上美丽的婚纱,站在我旁边,迎接着别人羡慕的眼光呢?没想到原来在我眼中看得过于世俗的东西,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如此打动我。
我驱车来到多多的房子,打开门,迎面墙上的四个字还在,茶几上的书信还在,没有动静,我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字,默念了几遍,忽然感觉很累很累。我的精神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坐在地上,看着茶几上的灰尘发呆。
突然响起的电话,让我吓了一大跳,拿起来一看,是李凡家里的号码。我接通后,听到李凡在号啕大哭,那声音几乎能轰掉我半边脑袋。我心里一惊,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我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哭声并没有减弱,我都不相信她能听到我说话,我边着急地走出门,边听着她的哭声。我叫她等我,我马上过来。我上车,大脑像蒙了一样,不知道是怎样开的车,所有的过程都在那一刻似乎是空白,我心里想着,无非就是收到一些罚款单据而已,我见红灯闯,跨双黄线行驶,到了李凡家门口,我敲着门。门打开了,我看到李凡坐在地上不动,泪流成河。我急切地问她:“孩子呢?”
她指了指房间,我进去,看到孩子正在玩游戏。我的心一下落了地,便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怎么啦?差点把我吓死。别哭了,吃午饭了没有?”李凡一下发疯似地扑在我身上,在我的脸上还有脖子上四处吻着,边吻边哭。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头被重重地撞在地上,嗡地一响。我想推开她,但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感觉我要被她强暴了一样。我不得不大声说:“有什么事你快说啊,想急死我啊?”
她一下站起身来,在那里傻笑着,死死地看着我。我心想,是不是得了神经病?不会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我也站起来,她又一下过来抱住我,号啕大哭起来,和电话中的哭声一模一样。疯了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我只得稳住她的情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她轻轻地说:“宝贝,别哭了,不是还有我在吗?不管什么事情,我一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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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安静了下来,才不过几秒钟又嘿嘿地笑了起来……在我耳边说:“孩子今天和我说话了。”
“是吗?”我心里一阵狂喜,难道来得这样快?我压抑着喜悦问:“他说了什么呢?”
“我正在择菜,准备弄饭给他吃,我叫他乖乖地在房里自己玩。过了一会儿他跑到我面前说‘妈妈,我饿。’”说完她推开我,看着我笑着,擦着脸上的泪水。我回头看着厨房那里,一堆小白菜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她的话,我信了。我过去搂着她,轻轻地说:“你辛苦了,总算有回报了,我来弄饭你们吃。”
“你会弄饭?”李凡吃惊地看着我。
“当然会啊。”
“看来我对你的了解真少。”
“没有必要了解那么多的。”我说着,然后去房里,一把抱住孩子,对他说:“小王子终于开口说话了,那你喊我叔叔好吗?”他只是看着我,然后又试图纠我的耳朵。我叫李凡过来陪他,然后我便弄饭去了。
孩子终于向她的妈妈开口说话了,李凡高兴得不得了,每天嘴里哼着歌,听了一下,都是好几年前的,也许在有孩子之后她便没有好好听过一首歌了,而她所唱的,还是她作为一个女孩那个年代的些事情,其实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我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一段,对她而言是那种沉重,但是在孩子喊出妈妈这两个字之后,那一切好像烟散云散般。我看在眼里,乐在心中。但还是隐隐有些莫名的失落。孩子的话也越来越多了,但仅限于对他妈妈,我叫李凡暂时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伟,李凡答应了。在半个月后,孩子终于开口喊了我,但不是喊的叔叔,而是哥哥,这样李凡呆呆地站了很久,我也是很奇怪。说实话,孩子的智力和行为大约也就二岁半的水平,但他的确提升得很快。李凡尴尬地朝我笑了笑,我没有说话,在那时我内心却是无限的伤感,下一步,已经可以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了,让他开始走进真正的生活,真正的社会。
我之所以伤感,原因之一是因为孩子好像从天使一下来到了凡尘,不管怎么说,他的童年肯定会比我幸福,对这种幸福对于人生在世来说,也仅仅是可怜的幸福而已。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孩子的眼睛告诉了我,他的生活开始丰富和复杂起来,可是,这之后呢?我之所以伤感,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后面会讲到。
孩子叫我哥哥,我忽然想哭的冲动,因为当初我给他说起多多时,说的是一个姐姐。我无法相信这冥冥中注定的一些事情,但却也像无法摆脱。总之,我找李凡要了大伟的电话,李凡半天不给,非要我交待目的。李凡说,已经腊月了,快过年了。她的意思好像是说要我不要没事找事。但她见我苦下脸来,还是把号码递给了我。
那天晚上我说我不来这里了,我要去汉口那里。李凡什么也没有说。到了汉口之后,我拿着李凡给我的号码,鼓起勇气给大伟打了电话。我说:“我是张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谈,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告诉我你和李凡要结婚了吧?”大伟的语气充满了敌意。
“不是,是关于孩子的事情,我想好好地和你谈一下。然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在哪里?”
“就在汉口沿江大道的酒吧里吧。”我告诉了他酒吧的名字,那里曾经是我和多多去过的地方。
半小时后,我坐在酒吧的一楼看到大伟风风火火地过来了。他来到我对面坐下,我叫他点一些喝的东西,他拒绝了,然后说:“有什么事快说。”
“好吧,那我就非常坦诚地和你谈几个问题。第一,我有女朋友,现在在国外有事,过些日子会回来。第二,我和李凡之间在这后来是非常清白的,我之所以住在你家里,之所以回武汉,完全是因为孩子,还有你和李凡之间的事情。你知道澹台院长吗?她就是我女朋友请来帮助治疗孩子的,所以你尽可能放心我和李凡之间的关系。”我停了下来,想看看他的反应。他没有说话,我接着说:“我伤害过你,还有你的家庭,我向你道歉。现在我的第一件事,基本上也算是完成了,孩子在半个月以前就会喊妈妈,今天他喊了我哥哥。呵呵,很搞笑,你知道我现在想着这些心里都很高兴。”
“真的?你莫不是骗我的吧?”大伟瞪大眼睛,说:“他真的会喊人,开口说话了?”
我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喜悦。他好像很着急,起身说:“那我要过武昌去看看。”我连忙喊住他,说:“我还有事情没有说完。”
“你还有么事?快点说。”
“很重要的事,希望你能坐下来听我说。”
大伟不得已又坐了下来,我说:“孩子的病情在不停地好转,甚至自己会用勺子吃饭了,后面所有的治疗,澹台院长都会随时指导你们的,而且她开的药你们不要停,一直要让他坚持吃下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和李凡之间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复婚。”
大伟没有说话,他找我要了一支烟,然后抽了起来。我说:“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李凡是个好女人,你也是一个好丈夫。说实在话,我总觉得你们现在的结果好像是我的错。也许我并不能挽回什么东西,但我想,你们双方应该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至少对孩子的成长也有好处。也许你觉得我说这话非常可笑,但我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