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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那拉氏怀孕。
月中,太子造反,额娘毁容。
然后他就稀里糊涂成了养母孝懿皇后的儿子,从生母跟前的尴尬人变成了最尊贵的嫡阿哥。
如今想来,九弟的功劳真是很大,他或许不像十三弟,一心为自己好,偶尔一次的援手却总能到点子上,引起有利后果。胤禛让苏培盛起来,他快步往回走。
地动没让那拉氏流掉孩子,养了半个月,朝廷开启灾后复建以及接济百姓行动之后,那拉氏就发动了,半下午肚子疼,之后就被送进产房,接生嬷嬷和奶娘都是粘杆处查过底细的,家世清白,没被收买。毕竟是嫡福晋生产,接生嬷嬷有四人,又是喂鸡汤又是说各种鼓励的话。茯苓亲自去产房盯着,只怕她们搞小动作,同时她通知府中大管家亲自去禀告四爷。
户部主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和财政事宜。天灾过后,他们要做的事简直太多。
首先要派人去审核户籍,划掉已经死在地动里的名字。针对地动影响的范围,免除或者减少赋税,开国库赈灾,银两调度……洪水、干旱、地动之后,满朝上下最忙的就是户部和工部。一个负责赈灾,一个负责重建。
管家过去的时候胤禛正在核对拨出去赈灾的银两,听说福晋发动了,他手一抖,册子就落到地上。四爷是非常自律的,他把册子收起来,交代好接下来的工作,这才回府去。进门就听到一连串的报告,说这会儿还没有动静,福晋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又说茯苓姑娘派人去九阿哥府请了贾侧福晋,说是那拉氏的吩咐,有经验丰富并且气运极佳的贾氏坐镇,她才能安心生产。
胤禛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正院。
除了接生嬷嬷在不停说话之外,里头安安静静,福晋连哼哼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福晋为何没动静?”他这么说,立刻就有嬷嬷过来解释,说还没到时候,福晋省着力气。胤禛看似淡定,心里早就毛躁了,躺在里头的是他宠辱与共的的嫡福晋,将要生出来的是他继弘晖之后费尽力气求来的嫡子。以那拉氏的身体状况,这或许是最后一胎。别看四爷冷着脸,他是在紧张。
没多会儿,就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青绿色旗装的女子快步走来,她画着淡妆,整个人清爽极了,身后跟着四个小阿哥。
弘晟、弘暲、弘相(元宝)和弘历都来了。
贾氏离着七八步远就给胤禛请了个安,然后径直往里去,元春是生过孩子的,整整七个模样俊俏还健康的阿哥,堪称皇室之最。进去的人是她倒没有什么冲撞的问题。
四个小家伙在外面逗胤禛开心,让他分散注意力,不要太过紧张。
自古便是如此,英雄难过产房。
元春生孩子的时候胤禟回回都腿软,站也站不住的。
外头在逗趣,里头却是另一番光景,元春绕过屏风进去的时候那拉氏在喝鸡汤,几个接生嬷嬷都在说各种注意事项,希望能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元春走过去挥开两个老婆子,伸手就抓住那拉氏端碗的手,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将那碗鸡汤夺了过来,扭头吩咐道:“立刻准备蝉蜕和蜈蚣草,各三两,无需浸泡,三碗水熬一刻钟。去太医院把邹齐找来。”
那拉氏双眼猛地瞪大,“怎么回事?贾妹妹你发现了什么?我是不是……”
元春安抚性的看了她一眼,道:“福晋放心,有我在,你一定能顺利生下小阿哥。”
茯苓一直守在产房里的,并没有发现异动,见元春这番动作她也吓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鸡汤不干净?”
元春往回走两步,将余下那半碗鸡汤交到她手里,“拿出去给四爷,等邹齐来了好生验看,我的判断没错的话,这里头被下了卸力道的药。”
不是毒死人的,不是流产的,只是卸力道……这在平时根本不算什么,这会儿却是害死人的东西。茯苓都要哭出来,元春呵斥道:“若不想让你主子出事就按我的吩咐做,快去将解药性的东西准备好,端过来,房里有本侧福晋看着,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本事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谁家后院没勾心斗角的事,我能安全生下七个儿子可不是秘药的功劳,你把心安在肚子里,按照我交代的去准备。”
茯苓朝旁边的连翘递了个眼神,对方立刻退出去这是准备解药去了,她本人向贾元春道了谢,才端着鸡汤走出去。
那拉氏眼眶都红了,悲从中来:“到底是谁要害我孩儿,弘晖去后,我悲痛欲绝,得上天怜悯才怀上这一胎,为何要这样对我?”
元春叹口气,想说不是她的错。
那药极难被发现,会知道鸡汤有问题还是帅鬼说的,毕竟是神医世家的人,看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能够搞到那样的东西,要害她的绝不是后院那些女人,恐怕同前朝脱不开关系,仅是不同往日,四阿哥已经是嫡子,谁敢让她生下阿哥?
这就是朝廷。
这就是政治。
避不开的。
“四嫂你别哭,我已经让你那贴身丫鬟去准备解药,还没到绝处莫做出这样的神情,这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如今什么都不重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才是正经的。”
听她这样说,那拉氏勉力止住眼泪,“若能将孩儿生出来,那都是春儿妹妹的功劳,多谢你。”
“莫说了,留点力气,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那拉氏咬了咬牙,心里镇定下来。
这话既然是贾元春说的,她就信!
老九这位侧福晋能生能养是出了名的,她铁定有常人不能及的本事,那拉氏宽了心,闭着眼躺好了,这时候茯苓又回到屋子里,元春让她过来守在床边,自己出去了一趟。
有些事,丫鬟说不清楚的,还得她去。
胤禛脸色难看极了,整个就像是在风暴中心,无限的向周围释放可怕的威压,元春出去就见到这一幕,她朝那方走了几步,坦然地说:“那拉福晋喝的鸡汤有问题,里面加了卸力道的药粉,具体怎么回事还是等太医来看,我已经让底下的奴才去准备解药,虽然多少有些影响,问题不大。具体是谁动的手还不清楚,听说那碗是丫鬟直接送过去的,并没让接生嬷嬷过手,想来是在厨房那边动的手。”
“这不可能,端过来之前是验过的……”四爷刚开口就被打断了,“那药没有毒性,又是特地为这种时候准备的,验不出,我来晚了,若是早些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虽然愤怒,胤禛也不是黑白不分的,他叹口气说:“哪能怪你,是我大意了,没料到这样的状况。”
看他这样谁都不好过,元宝泪汪汪都要哭出来。
元春勉强挤出一抹笑:“福晋怀着孩子的时候经常走动的,这也不是头胎,只要把解药喂下去,问题也不大。您是主心骨,比起不必要的悲痛,还是快些将下药之人找出来。这种药……不是后院女子能够轻易到手的,一般的医书上都么有记载,实在很少见。”
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四爷是聪明人,能不懂他的意思?
不是后院争宠的手段,那就是由他引来的灾祸,是前朝争端。
元春没再说别的,她微微颔首:“若没别的事,我就进去了,福晋那边要人守着。”胤禛难得这样正视一个女人,他郑重的拜托道,“你告诉那拉氏,别想这些,安心将孩子生下来,爷一定替他讨回公道……再有,你今日的援助,胤禛铭刻在心,来日定当报答。”
这话说到元春心坎上了,四阿哥府来了这么多回,她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位即便不是下任皇帝,以后的境遇也不会差,巴结他是正确决定。别看胤禟如今还挺得宠,在皇上眼中也颇有分量,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有几年皇上去了,好日子没准就要到头。同四阿哥胤禛维持不错的关系是长远打算。这样的许诺让元春安心不少,她弯了弯嘴角,朝产房里走去。
邹齐堪称大清朝最忙的太医,因为医术太精妙,远高出太医院其他人,他被指名的次数不要太多。跑这一趟的是苏培盛,他将情况一说,这位正值中年医术精湛的太医心里咯噔一下。
做太医的最怕三种情况。
首先是把脉看男女的时候认错性别,无论是将阿哥看成格格还是反之,都会带来不利影响。
其次是皇上的宠妃病危,就好似董妃娘娘之死,连林家圣手也救不回来的人,那是因为寿数尽了,阎王要的人,谁能抢的回来?
而最后一种就是四福晋这样,生孩子的时候临时出状况,不管是被下药还是难产或者产后血崩,能把人保住倒是好的,若保不住,指不定就要受牵连。
邹齐已经去皇觉寺拜过好几次,怎么还是厄运连连。
四爷是嫡子,他家福晋若是出了事,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风波,邹齐完全不敢耽搁,带上医囊跟着苏培盛就出去了,出了宫就坐上马车,一路去往四阿哥府,用生命在赶路。
那碗鸡汤被四爷的心腹端着,谁也别想再动手脚,邹齐过来之后,胤禛就让人捧到他面前。邹齐接过来闻了闻,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九侧福晋是什么人物?她说这碗汤不对,那就必定有理由,邹齐伸出右手食指在碗里蘸了蘸,放进嘴里。
因为鸡汤的味道太浓,将若有似无的药味盖住了。
的确是有的,还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品种。
“九侧福晋可说过这里头被下了什么药?”
苏培盛说:“说是卸力道的,学名不知。”
邹齐叹口气,若是这样,他就能猜出了,这药是林家秘方,在某个圈子里小范围的流传开来,一般的医书上是没有记录的,绝大多数大夫恐怕都没有听过。
“是逍遥散,吃了这种药浑身无力是其一,还会飘飘然不知所以……我偶然见过这个方子,遗憾的是,解法并没有研究出来,索性这里头分量并不重……”他说着就被打断了,开口的是胤禛,“按照贾氏的说法,这是可以解的。”
做大夫的最喜欢听别人讲珍稀药方,四爷一开口,邹齐险些扑过去。
他太激动。
“贾侧福晋是怎么说的?什么方子给我看看。”
胤禛对这位号称大清朝第一大夫的医术表示深深怀疑,就连内宅妇人都知道的东西,他竟这样稀奇,心里虽然嫌弃,胤禛还是说了:“蜈蚣草和蝉蜕,就这两样东西。”
“……”虽然还是想不明白,敢吩咐下去她就一定是又把握的,还是等药效出来再说。邹齐故作淡然的点了点头,“那就没事了,我们安心在这里等结果吧。”
结果是要等,却不能就这么无作为庸庸碌碌的等,关于逍遥散,胤禛问了许多细节,邹齐将自己知道的部分一一作答,很快,四爷就确定了搜寻方向,粘杆处那边同步消息,已经开始行动了。
解药来得很快,喂那拉氏吃下去,过一会儿就有了效果,力量渐渐的回到她身体里面,其实并非全部,心理作用却帮助她找到了最佳状态,羊水破了,很快就到了生产的最后几个阶段。毕竟是第二胎了,折腾了三盏茶的时间,那拉氏咬牙使了狠劲,孩子就滑出来了,元春亲眼看了,是个阿哥,她让接生嬷嬷出去报喜,自个儿守在旁边确认没有血崩的状况才松了口气。
那拉氏已经筋疲力竭,睡过去之前她郑重的向元春道了谢。
元春笑了笑:“这些话方才四爷已经说过一次,我只是动了嘴皮子,倒是赚了双份的感谢……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