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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到了远离溪流,通往职业选手营地的分岔道,但没有皮塔的踪迹,这也在意料之中。从黄蜂蜇人的事发生后,我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已经走过三次了。如果他就在附近,我会有感觉。溪流向左流向一片我不熟悉的林地,湿滑泥泞的岸边生长着许多盘根错节的水生植物,沿河岸向前出现了一块大石头,越往前走,石头越大,前面的路似乎已经不通了,从溪流的这个方向逃走,乱石林立,还要防备加图和萨里什的袭击,肯定很不容易,一个受伤的人不可能走这条路线,我觉得走的方向肯定不对,这时却看到在大石头的转弯处有血迹。血迹早已干了,从模糊的印记上可以判断,有人在大脑不完全听从支配的情况下,曾试图把地上的血迹擦掉。
绕着这块石头,我沿着血迹寻找皮塔,我又看到更多的血迹,在一摊血上还粘着些布丝,但没有皮塔的踪迹。我继续朝前走,小声喊着皮塔的名字。“皮塔!皮塔!”
一只嘲笑鸟落在灌木丛上,开始模仿我的声音,我不得不停下。我放弃寻找,爬回到小溪旁,心想:“他肯定朝前走了,朝远处走了。”
我刚把脚踏到溪水里,就听到有人说话:“你来这里是要结果我的性命吗,亲爱的?”
我急忙转身,说话声是从左侧传过来的,我听不太真切,声音沙哑虚弱,一定是皮塔,否则在竞技场还会有谁叫我“亲爱的”?我眯起眼朝河岸看去,没人,只有泥地、植物和石头。“皮塔,”我轻声说,“你在哪儿?”没有回答。难道我出现错觉?不,我肯定自己听到了声音而且离得很近。“皮塔?”我轻手轻脚地沿河岸寻找。
“哎,别踩我身上。”
我向后跳了一步,他的声音就是从我脚下发出的,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在黄褐色的泥地和绿色树叶之间蓝色的眼睛清晰可见,我喘着粗气,他笑了起来,露出一点白色的牙齿。
他肯定是在最后大赛组织者安排的个人伪装课程上学的这一套,他能把自己伪装成一棵树,或者石头,或者杂草丛生的泥泞的河岸。
“再闭上眼睛。”我命令道。他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之后完个消失了。我判断他身体的大部分实际上藏在一层泥巴和杂草的下面,他的脸和胳膊很巧妙地隐藏起来,完全看不见,我跪在他旁边。“下工夫装点蛋糕还真有好处,啊?”
皮塔笑了,“是啊,糖霜,这是垂死者最后的自我保护法。”“你并不是垂死的人。”我坚定地对他说。
“谁说的?”他的声音很沙哑。
“我说的,我们现在在一个战壕里,这你知道。”我跟他说。他睁大了眼睛,“我也听说了,你真好,我这么狼狈还找到了我。”
我拿出水瓶,让他喝了点水。“加图刺伤了你吗?”我问。“左腿,腿根。”他回答。“你到溪水里洗净伤口,我看看那儿伤得怎么样!”我说。
“你先俯下身来,我有话跟你说。”我俯身把好耳朵凑到他嘴边,他说话时耳朵痒痒的。
“记住,我们在疯狂地恋爱,所以任何时候你想都可以吻我。”
我抬起头哈哈地笑起来,“谢谢,我会记住的。”至少,他还能开玩笑。可当我想要搀扶他到溪边时,他的轻松活泼顿然消失。毕竟,走到溪边只有两英尺距离,能有多难?可是当我知道他一英寸路都挪不动时,才意识到有多艰难。他非常虚弱,唯~能做的就是顺从我。我试图去拽他,尽管他极力忍耐,还是疼得惨叫起来。泥土和杂草好像把他缠住了,我用尽平生力气,才把他拽出来。他躺在那里,紧咬牙关,满是泥浆的脸上留下泪痕。他离溪水仍有两英尺距离。
“你瞧,皮塔。我要把你滚到水里,这儿很浅,你看行吗?”我说。
“太好了。”他说。
我在他身边蹲下,对自己说,无论怎样,不把他滚到水里,就不要停下。“我数到三,”我说,“一、二、三!”我只把他滚了~圈,听到他可怕的叫声,不得不停下。现在他已快到水边了。也许这样更好。
“好的,现在改变计划,我不准备把你全部滚进去。”我对他说。另外,我要把他滚进去,天知道我还能不能把他弄出来。“不滚了?”他问。
“就这么着吧,现在给你洗洗,帮我留心树林里的情况,好吗?”我说。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满身泥浆和乱草,我甚至看不见他的衣服,要是他还穿着衣服的话。想到这儿,我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又投入工作。裸体在竞技场也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我有两个水瓶和露露的皮水袋。我把其中两个支在溪水里的石头上,这样保证它们总是满的,然后用第三个给皮塔冲洗。这花了一会儿工夫,最后我把泥洗净后,终于看到皮塔的衣服。我小心地拉开他上衣拉链,解开衬衣扣子,轻轻脱掉。他的衬衣已经紧紧贴在伤口上,我不得不用刀子把衬衣拉开,再用水泡上,好让它变软。他的前胸有一块长长的烧伤,算上耳后的,还有四处黄蜂的蜇伤。我感觉还好,这些我都能应付得了。我决定先处理他上身的伤口,以减轻些疼痛,然后再处理加图在他腿上的刺伤。
因为他躺在泥坑里处理伤口似乎效果不好,我就把他身体竖起来,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声不响地坐着,我把他头发和皮肤上所有的泥都洗掉。在阳光下,他皮肤苍白,人看上去也王不再结实健壮。我要把蜂刺从他皮肤里拔出来,他疼得直往回缩,可我一敷上药,他就轻松地舒了口气。他在太阳下晒着,我赶紧把他的脏衬衫和夹克洗干净,晾在石头上。然后给他胸口的烧伤敷上药。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身体很烫,泥和水掩盖了他的高体温,我在从一区男孩那里夺来的急救箱中找到退烧药。妈妈在自制药方不起作用时,会买这种药。
“把这个吞下去。”我对他说。他很听话,吃了药。“你一定饿了吧。”
“不太饿,很可笑,我已经几天都不觉得饿了。”皮塔说。当我把大嘴雀肉举到他嘴边时,他抽抽鼻子,把头扭开了。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病得有多厉害。
“皮塔,我需要你吃点东西。”我坚持道。
“马上会吐出来。,,他说。我只能劝他吃点苹果干。“谢谢,我好多了,真的。我可以睡了吗,凯特尼斯?”他问。“很快,”我答应道,“我需要先看看你的腿。”
我尽量轻地把他的靴子和袜子脱下来,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脱掉裤子。在外面衣服上可以看到被加图划开的大口子,但我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里面伤得那么厉害。深深的伤口红肿着,流出脓血,整个腿已经肿了。最糟糕的是,腐肉发出臭味。
我想跑开,消失在林子里,就像那天家里来了烧伤病人,去林子打猎,留下妈妈和波丽姆照料我既没能力也没勇气面对的病人。可在这儿,除我外没有别人。我学着妈妈处理严重病人时表现出的镇静自若。
“糟透了,哈?”皮塔说,他离我很近,看着我。
“还好。”我耸耸肩,装作没事的样子,“你应该看看人们从矿上给我妈送来的病人。”可只要病人得的病比感冒严重,我都会跑出去,这事我却没敢告诉他。想一想,我自己甚至连个感冒都很少得啊。
“先要把伤口洗干净。”
我留下皮塔的短裤没脱,因为短裤看起来还行,我也不想把它从皮塔红肿的大腿根褪下来,还有,好吧,也许我得承认皮塔的裸体让我不舒服。换了妈妈和波丽姆就不一样了,她们觉得裸体没什么,不会让人尴尬,很讽刺,此时此地,在比赛中,我的小妹妹对皮塔比我对他会更有用。我把小块塑料布垫在他的臀下,这样我就能冲洗他的腿部。我~瓶瓶地往他腿上浇水,可伤口看上去更糟糕了。腿的其他地方都很好,只有一处蜇伤和一些小块烧伤,我迅速处理了这些伤口,可他腿上的刀伤天哪,我该怎么办呢?
“咱们干吗不让伤口见见空气,然后”我的声音没有了。“然后你把它补好?”皮塔说。他看上去甚至为我感到遗憾,完全明白此时我有多失落。
“没错,”我说,“你也别闲着,把这个吃了。”我把一些梨干放在他手里,之后去溪边洗衣服,又把洗好的衣服铺好,等晾干,然后仔细检查急救箱。里面只有~些最基本的东西,绷带、退烧药、胃药,没有用来治疗皮塔的药物。
“我们要做点试验。”我说,我知道治疗蜂毒的草药能将感染后的脓液吸出,所以我先用这些叶子试一试。我把嚼好的草药敷在他的刀伤上,几分钟后,脓液就顺着大腿流下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草药对伤口有好处,同时我使劲咬自己的腮帮子,因为早饭就要从胃里漾出来了。
“凯特尼斯?”皮塔说。我与他的目光相遇,我的表情一定很青涩,他用唇语说,“刚才说的那个吻怎么样?”
我禁不住笑了出来,太令人作呕了,我不能忍受。“有什么不对吗?”他问得有点太天真了。
“我我不太会弄这个,我不是妈妈,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我讨厌脓水。”我说,“呜!”当我冲洗掉刚才敷上的草药,再敷上一层时,我发出痛苦的叫声,“呜!”
“那你怎么打猎的?”他问。
“说真的,杀死动物比这容易多了。”我说,“要我说,现在正在杀死你。”
“你能快一点吗?”他问。
“不能,闭上嘴,吃你的梨干。”我说。
敷了三次药,感觉像是流出了一桶脓水之后,伤口看上去确实好多了。肿已消下去很多,我可以看清伤口有多深了,一直削到骨头。
“下面该干什么,伊夫迪恩大夫?”他问。
“没准我该给你敷点烧伤药膏。我觉得这药也能治感染。然后包扎起来。”我说。我给他弄好,包上干净的白纱布,伤口看上去好多了。可是,和白纱布紧挨着的短裤看上去脏乎乎的,大概藏满细菌,我拿出露露的背包,“喏,给你,盖住,我给你洗洗短裤。”
“噢,我不在乎你看见我。”皮塔说。
“你就像我的家人,我在乎,好吧?”我转过身,面朝小溪,过了会儿,他把短裤扔到溪水里。他能扔东西,一定感觉还不错。
“瞧你,对一个要死的人,你有点太敏感了。”我在岩石上洗短裤时,皮塔说道,“我真希望那天也让你留下给黑密斯冲凉。”
我皱起眉头,“到现在为止,他给你送什么东西了?”
“啥也没有。”皮塔说,说到这儿,他略停顿了一下,“怎么,你拿到什么了吗?”
“烧伤药膏,”我说道,几乎有点羞怯,“噢,还有一块面包。”
“我就知道他最看重的人是你。”皮塔说。
“得了吧,跟我待在一个屋里他都受不了。”我说。
“那是因为你俩很相像。”皮塔喃喃地说。我没再答话,因为我的第一感觉是现在不是骂黑密斯的时候。
趁着晒衣服,我让皮塔打了会儿盹,接近黄昏时,我不敢再等了。我轻轻摇摇皮塔的肩膀,“皮塔,咱们得走了。”“走?”他一脸迷惑,“往哪儿走?”
“离开这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