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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现在一听到这几句歌词就会马上想起哪个曾经在我们医
院死去的小女孩。
命苦的好绡
红绡对于自己的生存环境很不满意。
慢慢的咀嚼着一枚橄榄,直到橄榄的味道渐渐淡去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每天每夜,红绡似乎总是难以入眠。红绡知道,她近来的失眠症是越来越厉害了。有时,也会有难得的打瞌睡之时,却又往往是在主人大宴宾客之际。
红绡是主人常常拿来炫耀的三大艳姬之一。
素娥、红绡、紫衣。
主人大宴宾客之际,便让三人着三色舞衣,翩翩起舞,客人们便纷纷赞叹。这就使得主人很满意。
主人对于客人们的赞叹总是很在乎的。
近年来,也许,只有在这时,主人才会感觉到人生莫大的愉快。
人,是应该愉快的活着的。
只是,当主人很愉快的时候,红绡却往往不是那么的愉快。
红绡不是她的名字。
只不过她身着红绡,主人便称她为红绡。
她没有选择的自由。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失去了选择自己的名字的自由。
事实上,现在,她几乎已失去所有的自由。
她只如那金丝雀一样,被主人豢养在牢笼中,时不时的拿出来炫耀一番。
所不同的是,素娥、紫衣对于这样的生活很满意。
她羡慕这种满意。
可她自己偏偏就是不满意。
她总是有太多的不满意。
橄榄已没有什么味道了。
当橄榄失去味道的时候,就应该吐掉的了。
红绡知道,也许用不了多久,她也会像这枚橄榄一样,失去味道的。
因为对于主人来说,有味道的橄榄太多。
主人从不缺少有味道的橄榄。
主人是个极雍容华贵的人。
二
红艳艳的桃片在金瓯中泛着寒光。
其时,正是隆冬季节,然而,在这宏伟的大堂中,崔生竟感到无边的暖意。
是叫人懒洋洋的那种暖意。
是父亲叫崔生来拜访这位世伯的。
父亲说,这位世伯盖代勋爵,便是当今皇帝也礼敬三分。
父亲还说,这位世伯当日在疆场上威风八面,大旗所到之处,敌军纷纷披靡,乃至闻风而逃。如果这位世伯要夺取天下的话,天下早已是他的了。但他竟功成身退,交出所有兵权,安心去做富家翁了。
他很富有。富可敌国。父亲最后这样说道。
但,崔生还是没料到,这座豪宅的富足,根本就是他先前所无法预料的。
而眼前的这位富家翁的雍容华贵,更使崔生无法想像,竟曾是横刀跃马的大将军。
“令尊可好?”主人微笑着问。
崔生很局促的点头:“家父还好。”
主人依然微笑:“老崔好久没来看我了,还以为他将我忘了。唉,老了,朋友也来得不多了”
崔生忙道:“家父公事繁忙,所以让小可来拜访。”
“没关系,没关系,”主人将一枚桃片塞进他那肥厚的嘴唇,咀嚼着,“你吃,你也吃。”
崔生腼腆的笑笑,却没有动。
主人道:“红绡喂喂小崔,不要怠慢了客人。”
主人愉快的笑着,愉快极了。
红绡含笑上前。
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必须上前。
当红绡碎步盈盈上前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崔生的脸色竟变得异样的红。
但红绡没有惊异。
因为,红绡所见到的男人,几乎都是这样。
――为什么男人见到美丽的女人的时候,总是这样?
“公子。”红绡微笑道。
微笑着的红绡轻轻的拈起一枚桃片,轻轻的,塞进自己的嘴里,又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绕过玉案,将含着桃片的鲜红的唇向崔生凑了过去。
崔生大惊:“你”忙身子后仰,向后边避。
紫衣抿嘴笑道:“崔公子,请啊。”
素娥也是抿嘴直乐。
主人看着崔生的窘态越发的愉快了。
他喜欢这种窘态。
“小崔,”主人作不高兴状,“莫非你看不起你世伯,不肯给面子?”
“不敢。”崔生慌道。
那红绡已将唇凑来,丁香乍吐,一枚小小的桃片已度进崔生的嘴里。刹那间,崔生心头猛的一荡,再见眼前的红绡和红绡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崔生脑里一片空白。
主人已自大笑。
“不要忘了时常来看老夫啊。”主人大笑着说道。
红绡将崔生送出的时候,心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些年来,红绡已见到太多的轻薄男子,或者,正襟危坐仿佛是正人君子一般的男子。这些男子,真是太多了,多得红绡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但,眼前的崔生居然是这样的腼腆,腼腆得叫人不由自主的有些爱怜。
“公子。”红绡轻轻的道。
崔生涨红了脸:“我、我”
红绡微笑,竖起三根手指,又将手掌翻了三次,然后指指挂在胸口的一面镜子,低低的道:“不要忘了,公子。”说罢,嫣然一笑。
三
窗外,圆月分开了浮云,将皎洁的光泼洒在珠帘上。明月如霜,自古如是。红绡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心道:他是否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应该能的。可是,如果不能呢?如果不能,或许,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终身了。
红绡又将一枚橄榄塞进嘴里,缓缓的咀嚼着。
这是一种涩涩的味道,又带些酸,也带些甜。
红绡喜欢这种味道。
直到橄榄的滋味渐渐的淡去,红绡幽幽的叹息一声,转头将渣滓吐去。
红绡不喜欢将失去味道的橄榄咽下。
然后,红绡忽就发现,如霜的地上,竟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红绡一惊,蓦回头,却见那腼腆的年轻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竟如影子一般,无声无息的,崔生已站在身后!
红绡又吃了一惊。
“姑娘。”崔生依然有些局促。
红绡低低的欢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红绡竖起三根手指,是告诉崔生,她住在第三个院子;将手掌翻三次,又指胸口的镜子,意思是指待十五月圆之夜,可来相会。――这些年来,红绡将这个哑谜已不知打了多少次,直到这次才终于被眼前的崔生解破。
“我”崔生欲言又止。
红绡欢喜的道:“你、你怎么来的?”
崔生却忽见桌上的诗笺:“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珰。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凤凰。――姑娘,是你写的?”
红绡脸色一红:“郎君见笑了。”
一声低叹,眼中闪出一股说不出的哀伤:“我家本也是朔方的大富之家。当年,主人拥兵的时候,被他强抢为姬仆不说了,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郎君,你怎么进来的?”
崔生小声道:“我、我会些法术”
“法术?”红绡眼前一亮。
崔生低头:“嗯”
红绡眼中放出光来:“那你能带我逃出去吗?为奴为仆,我都愿意。我只想离开这噩梦一般的地方。”红绡渴望的看着崔生。
崔生沉吟不语。
“郎君!”红绡低叫道。忽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个黑影闪过,人还未醒悟过来,背心一麻,已软软的倒了下去。
恍惚中,似乎是崔生快步上前,将她扶住。
“郎君”红绡已人事不知。
主人是在第二天发现红绡失踪的。
不但红绡失踪,而且,看院的几只藏犬也无声无息的死去。
主人大骇。
高墙厚垣,居然有人来无影去无踪来去自如,焉得不惊?
为将日久,主人知道他的仇人极多
四
红绡醒来的时候,崔生正在她的眼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
“这是在哪儿?”红绡轻声问。
崔生见她醒来,忙过去扶住,笑道:“醒了?”
红绡掉头左右瞧瞧:“这是贵府上?”
“是的。”
“你、把我背负了出来?”
“是的。”
红绡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却还是盈盈的拜了下去:“郎君真是神术啊,贱妾谢谢郎君了。”
崔生忙扶起红绡:“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红绡迟疑一下,道:“你还是叫我红绡吧。”心道:身已如此,又如何能够告知真名?徒惹家门之羞罢了。
崔生壮着胆子将红绡稍稍的向怀里带了一下,见红绡没有反抗,便慢慢的依偎了过去,低低的唤道:“红绡!”
红绡妙目一转:“你点了我的穴道?”
崔生道:“怕姑娘害怕,所以,”
红绡点头,稍稍后仰,倚靠在崔生的肩头。红绡心想:还真没料到,这看来柔弱的肩头竟是这样的坚强啊。刹那间,红绡的心变得那么的踏实,就像久久漂泊的水手进入了宁静的港湾一般。此生此世,有这样的倚靠,夫复何求?
“郎君”红绡低低的呻吟一声。
红绡就住了下来。
有时,红绡也会回想起在主人家的日子,恍然有隔世一梦的感觉。
红绡知道,主人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
她了解主人。
也正因为了解主人,她才要逃出来。
她不愿意做主人的玩偶。
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她想,崔郎会保护她的。
崔郎能够将她从主人的深宅中救了出来,就一定能够保护她。
她相信!
五
红绡是在两天后看见磨勒的。
磨勒是一个昆仑奴,长得黝黑,或者说,就是黑,一种黑得叫人忍不住皱眉的黑。
红绡看见磨勒的时候,磨勒正在打扫院子。
磨勒看见红绡的时候,冲红绡和蔼的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来。
红绡从未想过,一个长得如黑炭般黑的人居然有如雪般白的牙齿。
“少夫人。”磨勒生硬的招呼道。
红绡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的瞧着磨勒。
磨勒憨厚的笑笑,一边扫着落叶,一边渐渐的远去了。
待磨勒远去,红绡才感觉到适才的紧张。
――这只不过是一个昆仑奴,如何使我这般紧张?
――先前,在主人家的时候,主人家也有几个昆仑奴的。
――昆仑奴是大军从西域带回的奴隶。有人说,昆仑奴便是西域人,也有人说,昆仑奴是天竺国人,还有人说,昆仑奴在更遥远的地方,一块炎热的土地。
――但,现在,在中土,他们只是昆仑奴而已。
红绡将橄榄吐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主人家以后,崔生买回的橄榄,红绡咀嚼起来总感觉不是橄榄的味道。还是青青的橄榄,如何味道却不同了呢?红绡有些奇怪的想道。她有些想不明白。她觉得好像有好多事都是她所想不明白的。
再次看到磨勒的时候,磨勒还是在打扫着院子,仿佛这院子怎么也打扫不完似的。扫落叶、扫灰尘,将整个的院子打扫的纤尘不染,纵然是赤足走过也不会沾上半点尘埃。
真是一个怪人。红绡这样想道。
只是,看惯了磨勒那黑漆的脸膛,便也不会感觉有多难看了。
然后,红绡发现,无论是夏天还是冬日,磨勒都是一样的装束,不会多一件衣饰,也不会减少一件。
也许,昆仑奴都是这样的。红绡这样想。不怕冷,不怕热的。
“你喜欢吃橄榄?”有一回,磨勒忽的站住脚,问红绡。
红绡奇道:“你怎么知道?”
磨勒憨厚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