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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人发现她吊死在了宿舍里。
今天是农历十四,农历的鬼节。
老贾头当时也在现场,那是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张可凡把自己吊在了宿舍高高的房梁上,她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洁净的脸庞,连头发都是刚从学校接热水洗完的,还有部分头发没有完全干透。
她甚至动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钱买了身漂亮的衣服和一支口红。她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离开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对她是那么的不公平。
能看出来,她精心化过妆,描过眉毛,细细的,弯弯的;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抹的有些夸张,有些太红了,以至于看起来像是血。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怨恨,仿佛在诅咒这个世界。
她穿着一身红的耀眼的衣服,红帽子,红围巾,红袜子,甚至穿上了她最喜欢的红拖鞋。象一朵刚盛开的红玫瑰,敏感脆弱的花朵还没有来得及尽情绽放,就在嫉妒的暴雨和人性的冷漠的寒风中无情的凋落了。
老贾头后退了一步,心头冰冷,他感到身上一阵阵发抖。
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了他们那一代人都知道一个古老的传说:一个人心中的怨恨达到了极点,如果她在鬼节发一个恶毒的诅咒,并在午夜之前把自己吊死,那么,诅咒就会生效。
很显然,张可凡可能从她奶奶那里知道这个古老的传说。
在鬼节这个冷冰冰的夜晚,这个女孩子静静的洗了头发,洗了脸,慢慢的坐在镜子前,描了细细的眉毛,涂了红红的嘴唇,梳了梳乌黑的长发,穿上了妖艳的红衣服,对着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许下恶毒的诅咒后,把自己吊在了梁上,选择了死亡。
是什么诅咒呢?没人知道。
学校对这件事很忌讳,草草处理了一下,和镇长商量了一下,就封锁了消息,在这个偏僻小镇上,官大于天。外界很多人、包括学校一些老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学校把班上的女生安排到另外的宿舍,原宿舍变被封了起来,作为一个临时的小仓库。
也就是现在的404宿舍。
但接下来的事让学校措手不及,几乎每隔一两个月,晚上就有几个女生在404宿舍中莫名其妙的疯掉,她们手舞足蹈、满脸惊恐的说张可凡回来找她们了,长长的头发,血红血红的衣服,张开涂得猩红的嘴唇给她们念情诗。
学校最后没有办法,后来只好安排附近山上的庙里和尚做了几场法事,在平静的校园里听着乌拉乌拉的念经声和敲木鱼击磬的响声,很是滑稽(真不知道当时有没有班级正在上唯物理论课)。但无论如何,还算有些用处,校园暂时平静下来。
后来学校把新生的男生宿舍安排到这里,也就是我们的宿舍。
听完老贾头的叙说后,我和陆涣象堕入了冰窖,浑身冰冷。
炉中的火苗象愤怒了一样,发出了蓝色的火焰,呼呼的向上窜着,似乎想燃烧了这个冷漠的世界。
半晌,老贾头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仍沉浸在其中:“真是可怜呐,唉”他说不下去了,两行热泪顺着他的面颊慢慢流了下来。
我想到了欧阳小可的情况,便问老贾头:“那我们同学看到的,真的是张可凡的鬼魂?”
老贾头没有回答。
足足沉寂了十分钟,老贾头抬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们,轻轻的说:“我要去一次404。”
我们一惊,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老贾头穿上棉大衣,和我们一块出来。
午夜了;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黑漆漆的。
进了宿舍的院子,打开门,我们到了404门口。
404的门又开了一个门缝,好像有人刚刚进去忘了关门。
我和陆涣停住脚步,惊疑不定的站在门口。老贾头也停下脚步,看着我们惊恐的眼神,老贾头轻轻的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就出来。”我们很想表示不害怕,一块进去,但看着黑洞洞的门缝,到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
老贾头拉了拉衣领,“吱呀~”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悄无声息的又关上了。
我们站在门外,寒风呼啸着,使劲往我们领子钻。我们裹进了棉衣,却还是抵御不住逼人的寒气,全身冷嗖嗖的。
我们屏住呼吸,想听到些里面的动静,但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尖叫。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还是静静的。焦急的我们再也忍不住了,正准备鼓起勇气踹开门时,“吱呀~”一声,老贾头推门出来了,我们走上去刚要开口,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老贾头转身走了出去,我们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
回到了住处,老贾头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大口喝了几口,坐了下来。
我们也坐下来,默默的望着他。
半天,老贾头叹了口气,说:“别问我看见什么,我不会说的。不过以后你们不用再害怕了,今天午夜12点以后起她就不存在了404宿舍了。”接着又好象自言自语的说到:“人呐,丑恶的人性呐,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何苦呢?”
老贾头忽然象想起了什么一样,他起身摸索着从课桌下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我,说:“第二排,左查第四个就是张可凡”。
果然,张可凡相貌非常平凡,但照片上面带微笑,看起来也是很纯真善良的,真想不到她受到那么多的不公平后是如何度过的。如果她活着,应该是一名是大学生了吧,很可能正在接受更专业的学习,或许多年以后,就是音乐界的一颗新星了吧。
我把照片递给了陆涣,随口对老贾头说:“她应该对人很真诚的,连笑容都看着是那么的善良。”老贾头一惊,看了我半天,迟疑的说:“我记得照片上她没笑啊,”陆涣也在旁边说:“是啊,你眼花了吧,她表情很严肃啊!”
一阵寒意涌上我的心头,我赶紧从陆涣那里抢过来照片,果然,照片上张可凡很严肃的站在那里,哪里有什么微笑?那刚才我不认为我刚才眼花了。
难道,张可凡刚才笑了一下?
一阵阵寒风吹动着枯黄的树枝,狠狠的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象一个人要急切的冲进来,又象一个女人吃吃的笑声。
沉寂了半天,我把照片交给了老贾头,老贾头依旧小心翼翼的又放在了课桌下,
照片又笼罩在了课桌下的阴影中。
黑暗中,我们谁都没有看到,照片上的张可凡又咧嘴微笑了。
老贾头那晚在404宿舍看到了什么?没人知道。
冬日的阳光温暖的照在了校园的地面上,暖暖的,一些不知名的小红花顶着残雪,在宿舍的墙角顽强的开着,为萧杀的寒冬涂上一笔鲜艳的颜色,让人心里涌出一丝丝感动。
生命之花,如果没有妒忌和人性的冷漠和恶毒,也会长开不败吗?
新学期开学了,同学们陆续回校了。
秦小超在开学前一天回来了,回到宿舍后,脸上时常浮现不常见的笑容,我打趣道:“老大,有什么好事?分享一下。”他笑了笑说:“没什么,昨天晚上梦见我音乐班的女朋友给我唱歌了。”我随口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不过以前好像没听你说过女朋友啊!哪天我去音乐班偷偷看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秦小超脸上浮上了一丝苦涩,张嘴露出了白白亮亮的牙齿,苦笑了一下,轻轻的说:
“张可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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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1)
今天的太阳看上去依然刺眼地亮,但太阳光让人感觉冰凉凉的。
陶然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从办公室开阔的落地窗望出去,是密密麻麻高低参差的楼房和蜿蜒在城市心脏的立交公路。这是一个钢筋水泥组成的冷冰冰的世界,城市中的人们就像寄生在这钢筋水泥森林里的虫子。从一个角度看,这些建筑气派壮现,使这片本来荒凉的土地兴旺繁华,充满现代化的气息。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们僵直呆板、枯燥无味、缺乏绿色和生命活力,像一个个坚固无比的立体监狱,将城市的人们囚禁在其中。
陶然就是这些水泥立体监狱的建造者之一。
陶然是这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美丽婀娜的秘书黄媛很会体贴他,每天早上他一进办公室,桌子上早已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今天的早报。这杯咖啡带着黄源特有的茉莉花香水味,会激活他的所有脑细胞,使他整个上午都能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
在普通人的眼里,陶然是一个人人羡慕的成功者:拥有一个大型的房地产公司,一个比他年轻十几岁的美丽的妻子,一栋带花园的豪华别墅,他应该知足了。
但今天他看着咖啡,看着眼前摆着的一大堆等待他批阅的文件,却毫无心思办公。
陶然很相信自己的对事情的预感。尤其是那种不好的预感。比如,他看到办公室的摆放的花突然地枯萎,或者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就会产生许多不妙的预感。这种预感好几次都得到了证实。所以每当他有类似的预感时,他会而变得更加警觉,敏锐。
今天他又有了这种预感——他把黄媛为他准备的咖啡弄倒了,满桌子都是。
陶然觉得那杯咖啡倒得很奇怪,因为就在他转身看窗外的时候发生了。他没有觉得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触动了它,而且,它倒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也许是他真的碰到它了,但自己没有察觉。
他回过身的时候,看见杯子在桌子上躺着滚动,咖啡浸透了报纸,正顺着桌边流下来。
他突然觉得那咖啡的颜色有点像血,那躺着的被子像一个流尽了血正在作垂死挣扎的动物。
这也许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陶然这几天本来就很烦,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前妻刘绵绵又打来电话,说她的孩子病了,要钱。陶然已经给过她不下五次了,每次少则两三千,多则一两万。但她就像一个无底洞。这个洞就是贪婪。如果他拒绝给钱,刘绵绵就扬言要来他现在的办公室里闹,或者到他的别墅里闹。陶然明白,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会对他撒娇,会对他撒谎,会对他撒眼泪,或者会在半夜里给他家里打骚扰电话。
昨天,他又一次在电话里严词拒绝了,这次她开的口太大了——十五万!
简直是在敲诈!TMD,她以为她是谁?黑社会呀!
这次他决不会妥协,任凭她怎么闹去。
陶然感到有点头昏,近来他老是感觉到头昏。
陶然的办公桌旁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楼盘模型。这是他的第二件烦心事。公司新开发的大型商品住宅楼盘项目“世纪新城”工程正在挖地基,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停止了。陶然将负责该项目的副总经理董皓叫到办公室,厉声责问此事。董皓一脸委屈,但他竟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陶然急得骂了一句TMD。后来他总算弄明白了,是因为附近城中村的农民在闹事。陶然一听火冒三丈,在屋里转着圈说,靠,你TMD这个项目经理是怎么当的?连几个没文化的农民都摆不平!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就辞职算了。
董皓脸上臊得红一阵白一阵,他还要上前作进一步解释,陶然心烦地一挥手说,算了,具体的原因我不想听了,你是项目经理,又是副总,你看着处理吧。我唯一要求的就是尽快开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