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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套内容是不能吸引人。不过,很多知识都是这样,当时年少不理解,可是对人的思维潜移默化,长大了受益无穷。法国中学生也要上哲学课。我觉得法国文化就有一种美国文化所没有的深刻和诗意。在西方文化里,可能法国文化与你们中国文化比较接近,因为你们都有某种深刻和诗意。”兰德解释,他所说的诗意不是指文学上的诗,而是一种情调,这种情调只有在好的涵养里才会产生,即中国老祖宗们说的有为无为的境界。
兰德向李之白讲解了一些当代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是解放人的哲学。资本主义后来的成功就是因为资本家们从马克思主义那里获得了法宝。马克思早年所批评的资本主义弊病,都在资本有效的范围内得到了纠正或控制。美国的成功就是最大地拥有中产阶级,尽量给穷人提供社会福利,同时保护有钱人的利益,这是美国社会稳定的秘诀!所以美国这个社会是不会接受什么革命的,只能接受改良。在这言论自由的国家里,却没有专门和美国政治意识形态唱反调的媒介,尤其是几个垄断全国的大电视台,绝对和政府保持政治意识形态的一致。你可以反总统,但不能反政治意识形态。美国不希望发生革命,只希望改进。革命,就是和国家利益背道而驰,必引起混乱,政府头痛。老百姓则是革命的牺牲品,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所以,大家都不愿意革命。当然,美国的民主自由让法律和媒介起到了监督政府的作用。”
兰德是从美国一流大学里最好的公立学校加州伯克莱大学毕业的。他告诉李之白,伯克莱大学和很多美国大学里都有不少教授拥护社会主义,都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并以此为荣。伯克莱大学里有些学生非常崇拜毛泽东。在西方,如法国、北欧五国、瑞士、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等许多国家,社会体制里其实都有浓烈的社会主义成分,全民劳保、人人享受免费医疗和高等教育。兰德认为,要想了解西方思想对其文化的影响,除了基督教思想,有三个人的思想是不可不了解的:马克思、尼采和弗洛伊德。马克思从经济角度揭示了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尼采从个人意志揭示了人的非理性本质,而弗洛伊德从潜意识揭示了人的心理机制。
李之白真没想到兰德这个美国人把马克思的地位看得那么高。他打量着兰德,想要把兰德看够透似的。兰德拍拍李之白的肩,“别太迷信西方文化。”
李之白觉得兰德说得对。当年咱们中国解放后,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发展到灾难深重的文化大革命,哪里有什么理性呀。想到这里,他对兰德说:“我挺感谢现在中国政府的改革开放。否则,我怎么可能和你这样一个美国同性恋者走在这美丽的金门大桥海堤上。中国的门是不可能关起来了。未来的中国一定日新月异。”
兰德说:“我一定要去看看中国!爱上你,我好像就爱上了中国。祝愿它将来会变得美好。”
两人聊得非常开心,又到有名的渔夫码头逛了逛。那里并没有渔夫,但风景宜人,沿着码头的商店和画廊别有风味。整个市景给李之白的感觉是年轻奔放富有青春朝气,而纽约则更像一个保守忙碌的中年人甚至有点老态龙钟吃力的老年人。
兰德建议去个酒吧:“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去一个同性恋者酒吧,你在意吗?敢不敢试一试?”他眼里充满了期待。李之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为自己如此爽快感到意外。
那家酒吧名叫“玩够”,是全美有名的男同志酒吧。进去之前,兰德交代他:“你拉着我的手,别人就会认为你是我的男朋友,不会再向你进攻。今晚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好。”李之白的声音不够大,有些不好意思。
兰德半开玩笑半认真:“我没听见,Yes 还是No?”。他伸出手来,李之白没法拒绝:“Yes ”。两人手拉手,走进酒吧。
兰德去点酒。李之白环顾四周,有些男人甚至光着上身在跳舞。舞场很大,地面是木板的,有三个大玻璃门。他走出玻璃门,外面是很大的露天院子,有一个喷泉,三个人造瀑布和许多热带树。树下有很多凳子。有好些男人在亲热地拥抱相吻。树丛里还有快乐的呻吟。
兰德要了两杯鸡尾酒,递了一杯给李之白。他问李之白:“怎么样?大开眼界吧?”
“美国人真疯狂!”
“这是同性恋者的天下。很多人和你一样,第一次从远道而来。同性恋者平时被压抑得厉害,不仅是性压抑,而且是自我认同的压抑。虽然同性恋者在美国已不被认为是变态,越来越多的人公开自己的同性恋,但整个社会毕竟大多数是异性恋者。作为同性恋者,我们和社会大多数人背道而驰,很难像异性恋者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谈或做自己想谈想做的事。你在美国可以到处看到一对异性情人或夫妇在街上亲吻,但很难看到一对同性恋者在街上亲吻,除非是在同性恋者的社区。所以,同性恋者在这里能摘掉平时的面具,就会很疯狂。”
“他们可在没人的地方亲热嘛,干嘛一定要公开地亲热?”
“人很奇怪,越压抑,越容易走极端,况且同性恋者本身是社会的反判者。没有相当胆量和逆反心理,即使是同性恋者,也不会公开。人有表现自己的愿望,尤其是在这个国家,人特别注重表现自己。”
天空星星很少,月光却很好。灯光暗淡的露天院子里地上发白,热带树的影子在地上就像魔鬼群舞,光影不定,忽隐忽现。突然,地上全都黑了。原来院子被天空上一片云雾笼罩着,连月光也不能穿透它。整个院子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黑洞,灯光如荧光虫闪烁。
兰德把李之白的脸捧过来,吻他,非常温柔,轻轻慢慢地,深怕李之白心里有半点不好的感觉。李之白接受了兰德的吻,没有反感。他觉得内心真的很爱兰德,那种被吻的触电感觉强过田麦的吻。
兰德把酒杯放在一边。李之白紧闭着眼睛,身靠在一棵树上让兰德吻,心想看兰德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总不至于想跟自己在这里做爱吧。兰德狂吻他的嘴唇、眼睛、鼻子、耳朵和颈部甚至头发,李之白不由自主地抱紧兰德。他听见兰德说:“你很吸引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兰德把李之白的一只手拉到其下身。李之白大吃一惊:兰德没穿内裤!外裤门的拉链半开着,那里温暖并有点挺拔了。李之白马上把手缩回来,心猛跳。兰德似乎理解李之白的心态,他再次吻了吻李之白:“我们去跳舞吧!”舞场上的人是另一种疯狂。这里的男人们更像一道显眼多彩的风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让李之白眼花缭乱。好些男人留着长发,扎着辫子、散发或脑后背留着一个马尾式发型。他发现这里扎着马尾辫的长发男人很酷,一点女人气都没有,反而很潇洒。大多男人都很壮很结实。有些男人则光头,有的留着比国内小平头更短的发型。有的人一副凶相,有的人因光头而更显阳刚。有的人身上和胳膊还有纹身。
音乐强有力地有节奏地响着,声音很大,振聋发聩,就像山崩地裂。两人说话必须凑得很近。最后兰德抱住李之白。两人狂热的舞步变为慢慢的挪动。李之白在雕塑公园里有过的那种爱恋的感觉再次来临。兰德的激情可爱、高大魁梧和厚实的胸膛以及粗壮的臂膀,都让李之白感到兰德是带领他进入美国社会的引路兄长,是改变他生命的兄长。
李之白并没有意识到从小失去父爱和他的矮个子都使自己会对兰德产生这种感觉。他向往的是他失去的和没有的。他并没有刻意去追寻,只是世界将这样一种命运摆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把他带走了。他没有了意志,除了欢乐,他已不复存在。眼前五光十色的多种情景,斑驳陈杂地组成了一幅令他眩目的屏幕。
他往下走进酒吧的地下室。如果说刚才露天院子和舞场里的情景让他大开眼界的话,那么现在地下室里的场面对他则很刺激震惊。这里有卖性玩具的柜台,各种人造阳具、自慰器材和号称可增大男根的气筒、录像带和性杂志,应有尽有。
好家伙!站着靠墙的男人,好几个在自慰。他们好像是在比赛,完了之后还互相拍拍肩膀或拥抱一下。美国人即使在这种场合,都忘不了潇洒。这一点让他相当震撼。学了好几年的生物学,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到人是这么本能,只要环境允许,人和动物完全没什么两样。他有点受不了,走到门口,可又停下还想多看两眼。
兰德也下来了。他站在李之白的旁边,用手抚摸着李之白。李之白感觉如被电击,全身瘫痪似的,往门柱上靠。兰德的手非常有力宽大,老道得像是富有经验的点穴按摩医生。李之白从没体验过被人抚摸身体会这样的快感。原来人体还有这么敏感的神经末梢。兰德的手臂像是带有节奏和旋律,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天花板向各个方向不断旋转。他像是第一次挣开眼睛看这世界。他觉得身体被渐渐抽空。等他清醒了一点,发现自己已经面对门柱扭动着身体。兰德对他耳语,“你太美了,肌肉真结实。”
李之白从来没有从田麦那里得到这种快感,这种不需要他做任何努力而完全处在巅峰状态的快感。他从在国内时缺少性刺激一下子跳跃到如此强烈的性刺激,使他丧失了把握自己分寸的能力。兰德搓揉他。他很快泄了。他意识到自己对性懂得太少,性能力和经验都很苍白,浅尝辄止。他压根儿没想到,他的不幸正是这种让他终生难忘(他的原话)的性体验,成了他放弃性约束、变为同性恋者和感染了艾滋病毒的开端。虽然,后来他努力想约束自己,但太晚了!所有的努力在根本上都是异己的,就像海滩上一座美仑美奂的沙堡。从此,他的生命轨道是以性生活为走向的。李之白的这次性经验,有几点在心理咨询中引起了我注意:
(1 )不需努力达到性高潮。这次性体验,他完全是享受,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快感上,不需要考虑给予对方这和他在和田麦做爱中千方百计地想让她达到性高潮完全不同,在后者中他的注意力分散,影响他自己的快感。
(2 )早泄。兰德抚摸他的那宝贝,他很快泄了。这说明当时他性欲很强,可是接受性刺激的能力却不强,像一个刚发育过的少年。这会促使他去追求挖掘健全性功能。
(3 )给予刺激的是高大魁梧的兰德。这次经历,无疑在李之白大脑皮层里刻下了很深的同性恋痕迹,只是他未意识到,而留在了潜意识里。兰德的高大魁梧是他所向往的,这是他意识层里的痴迷。这个痴迷是他成为同性恋者的原因。
李之白浑身发热,连手心都出汗了。兰德更是满头大汗。两人从地下室走出,再次走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云雾早已飘走了,地上又恢复了一片白光。空气清凉,有些夜深的寒气。
兰德又去买了两杯鸡尾酒:“旧金山冬夜的寒气比洛杉矶冷多了。来,再喝酒。”他告诉李之白,他们第一次喝的那酒叫“海滩做爱”,现在这酒叫“白俄罗斯”是用牛奶和伏特加酒调出来的,比较简单。李之白很开心。他实在太喜欢鸡尾酒了。这鸡尾酒里实际上只有一点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