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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白从田麦发现自己携带病毒一直到艾滋病发作和住院之前,每个礼拜都到那个同性恋者教会。那里有十几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如果没有教会给他很大的帮忙和安慰,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尤其是艾滋病发作之前,他和那十几个病毒携带者相处得非常好,大家互相鼓励支持,一块出去找乐。因此,李之白非常感激那个教会。病危时,他的一半存款寄给了母亲,另一半存款则捐给了教会。
有一次我给李之白心理治疗,他注视着我:“柳医师,你是心理专家。你不觉得心理也充满了神秘吗?你肯定不会因为其神秘或眼不可见而否认心理的存在吧?人因为上帝的神秘或眼不可见而否定其存在,是非常可笑的。我做生物研究,越研究,我越感到生命本身充满了神秘奇妙,越加深了我对上帝的敬仰。”
我告诉他,我信奉神秘主义。这是我听从珀卫尔教授由教育学改读心理学博士的原因之一。我觉得心理本身是神秘主义的最好见证。所谓神秘主义,乃是说这个世界包括人,从本质上来讲是神秘的非理性的。理性是帮助我们了解客体和自己的工具,而不能解决来由和终极的问题。
生,不能自选。死,不可避免。爱,情不自禁。欲,身不由己。听了李之白讲述他信教的心路历程,我至少从神秘主义的角度理解了他。教徒的祷告,就是对生命神秘的一种自然的极端反应。
我和田麦谈起李之白的宗教信仰时,把我对神秘主义非理性的看法告诉了她:“既死为什么要生,为什么为生命的林林总总而烦恼痛苦,这是非理性的。非理性主导人,人才有勇气活下去,才会生儿育女,才会追求成功。人的诞生、命运、日月星辰、眼泪、基因、动植物形态,都充满了神秘。认为世界上只有未知而没有不可知,这是人定胜天的意识在作怪。世界的来由终极,神秘不可知。如果人一定要追求其来由终极,就不可能有信仰。”
田麦叹气道:“你不觉得这样想很累吗?”
“是的,正因如此,人希望简单,跟着感觉走,不去想太多。信仰也不例外。我们任何人不能因自己没有感觉到上帝的存在而去指责别人的信仰,也不要因为其言行而指责其信仰。李之白有这样的性爱,其实也不完全是他选择的。他童年的家庭环境、他对身高的渴望、他潜意识里对父爱的向往和拥有,都在某种程度上已替他做了选择。他是这种选择的既定回应。在这种回应里,他的自我和同性恋导致了他的毁灭。人的一生本身就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很多情节都不由理性所控制。”
田麦听了,深有感触,若有所思地说:“与其说我们选择了某个人或某个东西,不如说因为我们是某种人或只能是某种人,所以我们爱上了某个人或某种东西。我们被拣选被命定,我们才可能有所选择。我们自身选择,也一直处于被别人的筛选中,就像我们定居美国。如果是雅娟,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单纯这样傻,丈夫同性恋了这么久都蒙在鼓里。”我感叹万分:“人如果能经常意识到我们首先被拣选被命定才有所选择,那么,人一定会平和宽容,不会太疯狂,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就比较容易把握和谅解了。可惜,人太不理性,太容易受诱惑了。”
被阉过的罗密欧
曼哈顿有近30家基督教会接纳同性恋教徒,包括不少著名的教堂,如李之白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去的河畔教堂。李之白到洛克菲勒医学院工作后,经常去曼哈顿36街教会,这是纽约惟一全都是同性恋者的教会。他能在那里探讨同性恋和信仰的关系,碰到彼此喜欢的美国男人。
和李之白认识的第二年,艾德瓦多果然在曼哈顿西村开了一家饭馆,离36街不远。艾德瓦多是在天主教家庭长大的。他有时上教堂做礼拜,尤其是重大节日如圣诞节非去不可。他来到纽约后,两人联系上,在36街教会做礼拜时见了面,高兴得跳了起来,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做完礼拜之后,两人到艾德瓦多的那家餐馆去吃饭。那是一家别致的高级饭馆,是艾德瓦多从南美人手里买下来的,把它改造成地地道道西班牙风味的饭馆。一进饭馆,是挂满酒杯的酒吧。服务员的柜台上空,倒挂着难以尽数的风腊火腿,香肉味满屋弥漫。李之白建议艾德瓦多,最好不要挂那些猪腿,味道太腻。白领阶层不会喜欢这种味道。当初华人来美国开餐馆,就是搞得满屋都是油腻味,美国人反感。艾德瓦多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他原来只是想把饭馆弄得地道一些,因为在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的饭馆里都喜欢挂满风腊的火腿,作为吸引顾客的一道风景,顾客看中哪块腿肉就割哪块。
第二次李之白再去那家饭馆时,艾德瓦多已把那些火腿都拿走了,换上了一幅幅满是佳肴的照片。饭馆餐厅在地下室和二搂,一楼只有酒吧。李之白来吃饭,通常和艾德瓦多在地下室餐厅,那感觉像高级防空洞。墙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很有力量感,配上黑框的彩色照片以及新鲜的玫瑰花、郁金香和紫罗兰,富有浪漫情调。酒是用西班牙产的大罐子装的,而不是酒瓶。喝的时候用勺子舀进杯子里,就像在西班牙乡村里。
艾德瓦多在离饭馆两个路口的大楼里买了一套公寓。他请了挪威建筑师和瑞典室内设计师把房屋弄得非常现代化。客厅像个博物馆,墙上有三幅墨西哥著名女画家弗丽达的画。三张画的上方都装有特殊的灯,很明亮,加上弗丽达的画本身怪诞,让人感觉那三张画就是从空间里冒出来的天外来物,置身在客厅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客厅中央有个小水池,里面种有一些水草。整个大客厅空空荡荡,除了一面立地镜之外,只有一张透明的厚玻璃桌子和两张藤椅,桌上摆着一个铁的雕塑。
公寓只有一个卧室,里面也很简单,一张国王床,一面墙上挂着电视。围绕着卧室四周是1 英尺高一点的敞开柜。柜里面有书、工艺品、音响。在白墙的衬托下,这一切都像是装饰品。人在卧室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坐在柜子上面。坐在凳子或地板上,则可把柜子当作桌子,很实用又美观。卧室通向一个大阳台,绿色太阳伞下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在那里观赏纽约的风景,高楼耸立,格局不一,别有一番情趣。最讲究的是餐厅,它和厨房合一,有酒柜、杯柜、碟盘柜,全部开架而使那些形形色色的碗、杯和碟盘都成了赏心悦目的艺术品。大小形状不同的锅干干净净地挂在餐厅的中央,成了点缀。
李之白最喜欢是公寓里装饰的各种各样的灯具,让他想起在巴黎旅馆里艾德瓦多住的那套房间里的卧室。客厅灯光可暗可亮,明亮时整个客厅如白昼,暗淡时是桔色的,特别是开舞会派上用场。
艾德瓦多喜爱跳舞,西班牙伏莱明舞和斗牛舞都跳得很棒,举手投足炉火纯青。通常,他会先喝两口酒,然后跳舞。他说,舞蹈象征着人从束缚中解放出来,象征着高扬轻松的人生态度。精彩的舞蹈里充满了古希腊的酒神精神,正如尼采说的“舞蹈在金碧辉煌的销魂之中”。只要他在纽约,总会举行一两场舞会,开始或结束时总会给大家表演西班牙舞。
李之白不怎么会跳舞。每次舞会他跳一下迪斯科,便坐在窗台上看大家跳。他觉得看别人跳舞比自己跳更有味道。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舞姿和洋相都可看到,让他沉浸在幻想之中,让他想到“生活就是大舞台”那句名言。他觉得舞姿可反映出舞者的性格。豪爽的人,通常跳得很放得开,步子大。内向的人舞步比较拘谨,动作幅度小。急躁的人喜欢抢拍子,舞步走在音乐节奏之前。慢性子的人则跳不好快三,没有明快感。在他看来,舞蹈是一种超越和腾飞,并不是大多数人能够掌握的。不少的人只是踩步子,运动娱乐,并不是跳舞。
艾德瓦多和兰德不同的是,在公众场合里他不和同性有过分亲热动作如唇吻和抚摸。不是他不敢这样做,而是他不希望认识他的人用同性恋来标签他,那只是他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从不去纯粹是同性恋者的酒吧和俱乐部,发现36街教会是同性恋者教会后他也没再去那里。他认为同性恋者应和异性恋者一样,在正常环境下交往和享乐。他邀请来的朋友许多都不是同性恋者,有男有女。有一次还把美国电影大明星罗宾荪请来了。罗宾荪演过男扮女装的爸爸去给自己的孩子做保姆。他给大家增添了许多笑声。
艾德瓦多这种同性恋态度和言行,很适合李之白这样不公开的同性恋者。不过,因为周末经常没法和李之白在一起,艾德瓦多怀疑李之白是否和别的男人交往,可是从李之白对他的喜爱来看又不太可能。那年圣诞节,艾德瓦多提前好几月就邀请李之白去南美加勒比海一起度假,返回美国时将在佛州西棕榈海滩的世界著名服装设计家意大利人瓦尔萨的别墅停留一晚。( 好几年后我才知道,米山最著名的一幅油画当初就是被瓦尔萨用50万美元从初买者那里转买走的。)
瓦尔萨也是同性恋者,和艾德瓦多是好友,在电话里听艾德瓦多介绍过李之白好多次。瓦尔萨说,他在设计一套专门以亚裔男人为对象的休闲装,如果李之白去,则先送一套给他,请他穿在那晚聚会上让大家过目。
可是李之白没法去。他必须和田麦在一起过节。艾德瓦多说了好几次,非常失望,“我提前好几月就邀请你,你怎么回事?多少人想巴结瓦尔萨还来不及呢。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他设计的衣服,一套可值几万美元!如果衣服不合身,他当场帮你修改。你圣诞节和谁过?”
李之白脸色尴尬,只好坦言自己是有妇之夫:“你没问,我也就没说起。请原谅,非常对不起,我并不想骗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又怕说了你再也对我没兴趣。”李之白把全部的故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艾德瓦多,包括和兰德的那段缠绵的爱恋。
出乎李之白意料之外,艾德瓦多知道了他是有妻之夫后,没有太生气。他静静听完李之白的故事后,反而紧紧抱住李之白:“你不能和我去南美加勒比海,我很失望。但是,我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年轻时也很和你一样,只在同性恋者面前暴露自己的性爱,从不敢向家里人和其他人说。后来我和一个小伙子分手,他跑到我家里把我的事统统抖落给我家里人。我父母把我赶出了家门,一直到我拿到了博士,他们才认我,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
那天晚上,他俩在录像店借了李安导演的电影《喜宴》回来看。坐在艾德瓦多卧室的床上,两人一直拥抱着,抚摸着。电影里做爱,他们也做爱。电影里流泪,李之白情不自禁也流泪,仿佛电影里那位同性恋亚裔小伙子就是自己。艾德瓦多把他的脸扳过来,把其眼泪一一吻干。
艾德瓦多常飞往各地,照看他的饭店生意,每年在纽约时间加起来只有半年左右。他养了一条狗,如果他外出,李之白帮他照看公寓,每天去一两趟,带狗出去遛遛。本来他对狗一窍不通。自从艾德瓦多养狗之后,李之白开始喜欢上了狗。他终于明白了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