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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宝玉的回应自然无比,和蔼中又隐隐透出主子的威仪,令两名仆妇的眼帘立刻垂下去,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不待屋内主人回话,宝玉径直而入,如此行为反而让一干丫鬟婆子消去不少怀疑。
在蘅芜苑内,薛宝钗已经回来,正与薛姨妈坐在炕上闲话家常,香菱与莺儿则陪伴在一旁,不时恰倒好处的插上一、两句话。
虽然薛姨妈等人客居于此,人数稀少,但没有薛蟠闹事,她们反而和乐融融,温馨自在。
门外丫鬟的禀报声还未消散,薛姨妈等人脸上刚浮现错愕,宝玉已掀帘而入。
“宝玉向姨妈、宝姐姐、菱姐姐请安!”
在众人面前,宝玉自不敢与薛姨妈眉目传情,就似以往一样向众女施礼,最后连身为婢女的莺儿也不忘笑盈盈地行了一礼。
“玉儿,天色已晚,你来这儿可是有何要事?”一抹强烈的羞涩伴随隐约的惊慌从薛姨妈的眼底一闪而过。
虽然薛姨妈没有露出破绽,但芳心却难以平静、娇躯发热,心中暗自思忖:宝玉不会是又想……可是上午他才将自己弄得……唉!这冤家真是太强啦!
“宝兄弟,你先坐下说话。”薛宝钗主动走上前帮宝玉解去肩上的披风,柔声关怀道:“这大冷天你也不多加件衣衫,万一着凉,你可倒好,只须躺着当你的宝二爷就行,到时又要让老祖宗担心了。”
宝玉露出悠然微笑,薛宝钗的嗔责好似一股暖流注入他渴望亲情的心灵,不欲辩解的他做出老实听教之状,在薛宝钗玉手虚指下坐到炕边的锦凳上。
“莺儿不要沏茶了,我有急事很快就走。”宝玉扬手止住欲端茶的莺儿,他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姨妈,我此来是为了菱姐姐之事。”
“啊!”宝玉话音未落,香菱惊喜的娇呼已脱口而出,整整一天她从未安宁过一刻。
宝玉久久没有带回消息,若不是薛宝钗及时归家与正要出门的香菱碰了个正着,她早已跑到怡红院、甚至是外面大街上找宝玉。
此刻,香菱见宝玉说到“急事”两字,激荡的芳心再难控制,急声追问道:“宝玉,是否已经找到妙玉仙姑?”
薛姨妈满心的“胡思乱想”消失一空,玉脸发烫的她大为羞愧:自己只想着与宝玉之间羞人的情事,怎么就将正事忘个一干二净?唔,羞死了!
为了掩饰难堪,薛姨妈紧接着催促道:“玉儿,是否有消息了,你倒是快说呀!”
薛宝钗已经知道香菱寻父之事,美眸光华一闪,欢声道:“宝兄弟既然这么晚都要来回讯,一定是有好消息了!母亲别急,过于激动容易伤着身子。”
话语微顿,薛宝钗转首望向香菱,柔声安慰道:“香菱,你也别急,宝兄弟说他很快就走,说不定就是要带姐姐去父女相见。”
“还是宝姐姐聪明,我正是此意!”宝玉由衷赞叹,平日多是听闻薛宝钗的聪明端庄,此刻倒是实实在在感受一遭。
“太好了!呜……”香菱激动地热泪汹涌而出,她猛然站起身,迫不及待就要去见失散多年的父亲。
薛宝钗拉住焦急的香菱,软语相劝道:“香菱,先坐下,让我再问宝玉几句话好吗?”
香菱虽然比薛宝钗芳龄稍大,但却一向以薛宝钗的意见为主,不仅是因为身份的差距,她是从心底佩服薛宝钗的聪慧。
“好吧!”香菱强自忍下冲动,意念一转,手忙脚乱奔向卧房,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只随风传来激动的话语:“我回房换身新衣!”
“宝兄弟,你那位姓石的好友今日是否回京?”薛宝钗收回望向香菱的目光转往宝玉,轻声细语,平静的语调隐含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
“咦,你怎么知道?”宝玉脸上写满诧异,既是诧异薛宝钗消息的灵通,也是惊奇薛宝钗怎会问及石饪之事。
“你别忘了,红楼香烟经营的店铺可大都是我们薛家。”薛宝钗给宝玉一个白眼,道:“不管怎样,我们薛家可是老板之一,怎能不注意管事人呢?”
“呵呵……”薛宝钗虽未明言,但宝玉已明白过来,她要想在自家店铺打听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不由得心想:谁让自己贪图便宜,雇用的大都是薛家的原班人马呢?
薛姨妈不忍见宝玉受窘,柔声补充道:“自蟠儿走后,薛家在金陵的事情就交给宝钗打理了。”
“原来宝姐姐还是幕后的女当家呀,小弟——佩服!”宝玉半真半假的拱手施礼,微微拉长的声调做出反击,话锋一转,随即发自真心的感叹道:“难怪每家店铺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原来是宝姐姐这女诸葛在暗中相助,小弟佩服!”同样的话语,涵义却大不同,听闻宝玉真诚的赞叹,薛宝钗心中暗喜,不骄不躁的笑容透出受之无愧的平静,她谦虚得体的盈盈起身还了一礼,道:“宝兄弟过誉,这全亏石公子事先拟订的经营法子高明无比,我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再世玉环”的玉脸光泽流转,美眸的崇拜清晰可见,还有一丝动人的异彩一闪而过,随即感叹道:“石公子的想法真是新奇特别,可谓旷古绝今,不知他本人又是多么不凡!”
“这……”宝玉略显木然的无言以对,弥漫苦色的面容下却哭笑不得、大感无奈。
元神空间内,宝玉更是在脑海中大呼冤枉,一脸凶狠的将“石钰”从识海中拽出,边打边骂:“你这家伙竟然敢抢俺的功劳!不想活了,我打、我打——”见宝玉木讷无语,薛宝钗继续道:“对了,年关将至,我们双方是否应一起核对帐目?”
呜……危险!宝玉心中产生不妙的预感。他以前就觉得薛宝钗对“石钰”充满好奇,隔了这么久,他还以为薛宝钗的好奇心已经消失,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
“这没必要吧,宝姐姐管理的帐目我怎会不相信呢?”宝玉可不想让薛姨妈与“石钰”相处,而且他能怎么办?难道切成两半不成?
“不行,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何况薛家与石公子非亲非故,还是帐目分明为好!”
薛宝钗“义正辞严”的坚持意见,表面上看来真是一个合格的女商人,继续道:“年关查帐乃是大事,怎可轻率?宝玉,你不会连这点也忘了吧!”
“这样啊。”见薛宝钗据理力争,宝玉只得黯然一叹,敷衍道:“我向石钰说说,看哪日有空就见面核帐吧。”
宝玉无可奈何,苦水已快将心房淹没:宝钗哪是要查帐,分明就是找借口想见石妊这混蛋!
“钗儿,你可是大家闺秀,与陌生男子相见,于礼不合吧?”
薛姨妈果然是宝玉的知心爱人,在此关键时刻无意间帮了宝玉一把,柔声劝慰道:“还是让玉儿与石公子核帐,自家兄弟,你还信不过玉儿吗?”
“对、对……”宝玉急忙连声附和,心中对美人儿姨妈的感激汹涌澎湃:“宝姐姐放心,我会仔细核对的。”
“不行!”薛宝钗果断打断薛姨妈的劝说,郑重无比的沉声道:“母亲,薛家偌大的产业今后都得交给哥哥,可他如今不在,我这当妹妹的自然得为他守好家业,怎能假手于人?”
话音微顿,薛宝钗转首对宝玉道:“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薛家的事情还是由薛家人来处理才好,否则外人还以为我们薛家无人。”
未待薛姨妈开口,薛宝钗同时看着薛姨妈与宝玉,慷慨激昂地道:“我是以薛家代表的身份出现,又何来男女之别?还是宝兄弟认为我们女子只配在家嬉戏玩乐,不能做正事?”
宝玉心中的苦水已经浮上脸庞,被薛宝钗如此一激,他平日的口若悬河跑到九霄云外,因为如果反对,他就会成为薛宝钗话语中看不起薛家的“外人”,而且还是不尊重女子的粗俗“外人”。
唉!薛宝钗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满心不愿,但宝玉还是不得不承认薛宝钗说得很有道理。
在满心苦味的同时,宝玉不禁悄悄看了薛宝钗一眼,在她那国色天香的姿容下,他第一次看到一颗“不安分”的女人之心。
“宝兄弟,你也觉得我不能抛头露面吗?”薛宝钗见宝玉迟迟不语,话语中已经透出一丝冷意。
“我可没有看不起宝姐姐的意思。”宝玉呼吸一重,不由自主维护起自己英明的形象,顺口胡诌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我说女子就可顶起半边天!”
“半边天?”薛宝钗重复着宝玉口中冒出的新名词,略一凝神,终于明白此话的涵义,丹凤美眸顿时闪现强烈的异彩,语带兴奋道:“宝兄弟说得真好!”
宝玉不由得大为得意,笑意刚浮上嘴角,可薛宝钗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刹那间由高峰落入低谷。
“这话肯定是出自石公子之口,对吧!”
薛宝钗虽然与宝玉近在咫尺,但却未望着他,闪烁异彩的美眸眺望厅外的夜空,一颗向往新奇天地的芳心早已翩然飞翔,跨越无尽空间,飞到从未见过一面的虚幻男子身上。
“宝玉,我准备好了!”
香菱兴奋的话语打断薛宝钗与宝玉的“交战”,话音未落,一身新衣的她已掀帘而入,迫不及待地望着宝玉道:“可以走了吗?”
“好,马上就走。”
此时宝玉已是如坐针毡,香菱话音未落,他已经掀起门帘,香菱自然要紧追在他身后。
薛姨妈略一犹豫,还是以送行为借口追上宝玉的脚步。
莺儿站在门帘后往外瞧了瞧,随即以崇拜的语气低声笑道:“小姐,你真行!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想不到还真敢这样做呀!”
恢复平静的薛宝钗怡然微笑,以目示意莺儿小心,这可是她的秘密,要是让薛姨妈知晓就糟了。
“小姐,这石公子真有这么好吗?值得你为他抛头露面?你们可连一面也未见过。”莺儿话锋一转,拉着薛宝钗的玉臂轻轻摇晃,道:“那天可不可以带上我,我也想见一见石公子,小姐管帐时我也可以帮忙。”
“好啦,你这小丫头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了,到时就带上你。”
薛宝钗心中全无醋意,因为莺儿神色间虽对石钰也充满期待,但莺儿本就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日后自己无论嫁给何人,莺儿都是陪嫁丫头,她自不会吃这完全不必要的醋。
“咯咯……”莺儿忍不住喜笑颜开。
薛宝钗未再言语,美眸再次看向夜空,就连冬日的寒冷也不能阻挡她内心的火热。
“宝玉,你为何闷闷不乐?”
兴奋的香菱关心地凝视着宝玉低沉的神色,为免闲言碎语,行出贾府的两人不敢惊动旁人,冰天雪地也不宜骑马奔行,所以他们只得手持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积雪上蹒跚而行。
在感激的思绪盘旋下,香菱不避嫌疑地靠近宝玉,语带调侃道:“不会是舍不得我们宝姑娘吧?”
宝玉眼底闪过一抹古怪,随即一脸微笑地反过来调侃道:“我是埋怨天公不作美,难得与菱姐姐如此佳人共游出行,却是月黑风高,一点情趣也没有。”
“嘻嘻……”宝玉十足调戏的话语,却因他自然的轻笑被香菱当作戏语,未语先笑道:“难怪袭人她们说你油嘴滑舌,如今我总算见识到了。”
“唉!”突然香菱神色一变,芳心的急躁驱散脸上的笑意,哀声长叹道:“这路如此难走,何时才能走到你说的地方呀?”
“唉!”宝玉故意学着香菱的模样哀声长叹,虽然学得惟妙惟肖,但语调却无丝毫焦虑:“我还以为菱姐姐喜欢与我月下共游,我好伤心啊!”
“咯咯……”悦耳的银铃声荡漾在夜空中,香菱再次被宝玉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