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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没进去?”
“是。”潘大人低头,“当时臣想只是微服,钦差身份若贸然暴露或许会扰乱街市民心,便作罢。原本想明日再去探查,却不料朝中急件,于是臣便快马加鞭回归。”
“虽然耽搁了此项事情,但臣可断定,宸王所言并非虚妄,句句均属实情。”
此事过后,景杞发觉自己头微痛,便摆摆手示意大家退朝,只留景略一人前往上元殿询事。
“宸王。”回到上元殿,景杞便遣下众人,坐在书案前蹙眉看他,“朕有些事情要问,你要保证所说均是实情。”
他墨黑瞳眸中分明沉淀的是凝重与冷睿,景略一见,便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何况看他又将众人均都遣了下去,心中已经明了了几分,便低头答道,“臣遵旨。”
“繁锦的离去,你觉得是不是王家下的狠手?或许,另有隐情?”
饶是景略百般思索,也没想到景杞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倏然抬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惊讶,“皇兄”
见他反应如此,他心里已然有了二分心数,“繁锦信你,有些事情,朕不知情,但你却知情对不对?”
“皇兄明鉴。”景略猛然跪地,“臣只知道娘娘应无生命之忧,但具体何处,臣亦不知。”
仿佛怕他不相信,景略抬头看他,“臣弟所说俱是实情。”
“那你是如何得知她无生命之忧?”他蹙眉,声音微微提高。
“因为昨日,臣突然接到书信,信中没有别的字,唯有一幅画。”他自袖中掏出那张画。递给景杞,“臣原本想要告诉皇上的,还没来得及说,就”
几乎每隔两月,她都会给他来一封这样的信。信中别的不提,就画了这样的花儿。他暗自多了心计,看时日已久,怕繁锦做地事情早晚会被他察觉。因此特地带了一封放在身上,随时应对他的盘问。
果真,今日他便问起了她的消息。
“昨日来的?”
“是。”景略点头,强迫自己表情与往日无恙,“昨日夜晚交予臣手。”
他再次研究似地看着他。眼神中明显有着浓重的狐疑,却不再继续逼问,只是一遍一遍的打量着手里的画,上面是一团簇拥的花,看那样子,似乎有着牡丹,有着月季。有着百合。有着芙蓉,好多种花团团的拥在一起。上面是灿烂万丈的煦日。
“呵呵。”喉咙突然挤出几声笑,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绽放了一年多来第一次笑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画,眉眼之间俱是如此张扬的欢跃。不知为什么,景略心中竟然涌起些许微涩。时隔一年多,他一步一步的看皇兄走来,也就那个人有这般本事,能让他这个兄长冻僵了一年多的面容和缓逢春。
她觉得他对不住她,可是她更不知道,他是如此惦念她。
“你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吗?”他问他,笑意敛了敛,但依然是一派轻松飞扬状态。
景略突然不想掺入两人事情,于是便低头,用自己的黯然去迎合他的欢愉光灿,“臣弟不知。“那你是如何得知她安然无恙的?”
“臣弟认出了娘娘的笔法,笔梢处均透出一种潇洒飘逸,不像被人逼迫。若一个人还能如此闲然作画,那只说明此人性命无忧,生活安好。”
“对。”景杞点头,笑容再次自唇边勾描出来,“繁花似锦,好一张繁花似锦啊!”
花团锦簇的美妙,正是她名字的取义。繁花似锦,繁锦。
既然一封信都能透出这样精巧地心思,那么只说明一件事情。那首《江南行》也隐喻了一样的含义。那场惊心动魄的皇后失踪案子,真的是她一手策成。
想起这般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仿佛很微妙。原本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会愤然不已,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而她却用君王最忌讳的“欺君之罪”欺骗了他如此长时间。可是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胸膛中盛放的竟然均是欢跃。那种饱满的幸福感,如同突溢的洪水,似要腾涌出来。
片刻间,王怀远地临死前的无奈言语,王芸楚要死要活的偏执绝望都涌到脑海。他终于知道他们口中的“狠辣”是如何定论而出,可是却不再那么嫉恨,不再有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愤然不平。
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时间?她明明是做了最对不起自己地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却反而感到释然?
低叹出声,这才发现景略竟然仍伏于脚畔,不由得下身虚扶,“起来吧。”
“谢皇上。”他低头,声音却不再具备刚才的清冽。
“对于尚洲医馆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他将那张画压在砚底,换了个话题,“不说便罢,你们一提,朕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臣弟感觉亦然。”景略抬头,“皇兄,尚洲原本就因天灾民心不稳。而且此地紧挨临川,那可是父皇在时出现匪乱的地方。若是因此生异,后果不可设想”
“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派人去调查仔细。还可显我朝廷盛名。”景略顿了一顿,“上次潘大人分量不足体我夏唐神威,臣弟觉得,这次去一个比较有身份的人妥帖一些。”
“若皇兄不介意,臣弟愿担当此任。”看景杞无色,他主动请缨,“臣弟是亲王。可将皇上圣名传扬于此,宣我景家爱民之心。”
“你先下去吧,朕好好想一想。”而景杞却不做反应,像是在思索一样皱眉许久,便吩咐景略离开。
当日晚上,宸王府景略接到旨意,皇上紧急召见。
心里已经有了些许预感,他在陈凝度的伺候下最快速度地套上朝服,眉宇间却有着舒不散地愁绪。脖颈突然感觉到疼痛,景略不禁唉呦一声喊出来。低头一看原来是凝度扣扣子地时候指甲划着了他,便不耐道,“怎么了?小心一些!”
凝度看他一眼,“怎么了地怕是你。”
景略一怔,相处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她的任何不满,便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她,下意识解释道。“皇上夜召,我怕是皇后的事情。只有遇到了与皇后娘娘有关地事情,他才会如此心急。”
却见她抬头,只是一眼便迅速垂下眼帘,“他遇到皇后娘娘的事情心急。而你呢?”
那一声轻飘飘的询问,彻底打垮了他的所想。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却看她退后一步,“好了,整理好了,轿子在外面。”
说完,凝度便头也不回的折回了内室。景略看着她的背影。微皱眉头似是略有所思。但还是低叹一声,转身离去。
因皇上急召。所以宫门等各道关卡都是通畅的,景略急匆匆地赶至上元殿,行至门口,喜贵儿直接将他引至偏殿,景杞正一手持灯,一面仔细看着墙壁上的地图,紧紧蹙眉,神态凝重认真。
他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仿若这才看到他,景杞倏然转头,“哦,宸王来了啊。”那一瞬间的表情轻松淡然,不像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景略心里不觉纳闷,但还是没有吱声。
“宸王。”他突然看他,微微摆手示意他靠前,将手中的灯递到他手里,“你对我夏唐国土了解几何?”
景略一愣,“怎么?”
“若是只告诉你一座山的名字,你能不能知晓它的具体位置?能不能知道它在哪个地方?又归哪里管辖?”
景略垂头,“我夏唐幅员辽阔,大大小小山峰不计其数,臣弟只能知晓其中饶有盛名者,并不能确切分辨出所有山的特点外貌。”
“嗯。”景杞微微一笑,墨黑的瞳眸在烛光下竟有些熠熠生辉,“朕就提问你一个问题,看你答不答的上来。”
“是。”
“我夏唐疆域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凤凰山地地方?”他侧头问他,双目灼灼,却语带笑意。
“凤凰山?”景略一派迷茫,皱眉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抬头看着景杞的眼睛,“臣弟惶恐,臣弟不知。”
“范围小了一些,朕看你了解江南甚多,那这江南呢?是不是有个叫凤凰山的地方?”
景略顿了一顿,仍是摇头,“臣弟不知,请皇兄恕罪。”复又抬头,满腹疑问,“皇兄,这凤凰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景杞深深的看着他,看他那样表露无遗的迷茫,应该确实不知道这个凤凰山位于何处,便一笑道,“凤凰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今天听一个故友提起来了,朕想知道些情况而已。”
“是。”看景杞侧身踏出内殿,他随之跟在后面,大概下一步,就是谈的那个什么急事了。
第一一一章 萧索
果不其然,在上元殿书房处坐定,景杞看着景略,“今天朕好好想了想尚洲的事情,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关于那个医馆,朕也觉得此事巨大,不得不详细打算。所以,”他顿了一顿,“朕想亲去尚洲。”
“什么?”景略一时惊慌不自觉出声,看他点头之后方知自己反应过大失了礼数,便又垂头,恭谦道,“皇兄,此事需斟酌啊。”
“朕斟酌好了,”他笑,“此次喊你来就是因为想要你帮朕出出主意,顺便安排一下朕走以后的事情。朕登基以来,从未出过宫门。先帝不仅曾经御驾亲征,而且好微服私访,所以在众百姓间博得美名。而朕呢,一直高居这金銮殿之上,从未接触过夏唐子民。自古以来,为君者虽不需调解民里纠纷,但是若不体察民情,亦是大忌。所以朕决定亲去尚洲,以正龙威。”
“皇兄这是打定主意了?”景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尚洲乃夏唐之南,路途遥远,您要顾忌龙体啊”
“朕是天子,亦是男儿,哪有那么娇弱”景杞微微摆手,“此事朕决心已下,不做更改。下面朕想和你说一说朕不在皇宫的这些日子,监政的问题。”
“朕现在只你一个弟弟,虽然朝臣多多,但是仔细看来,唯你可信。”景杞翻了翻手边的折子,“虽然以前我们兄弟多有分歧,但是朕始终坚信,你从无逆心。至于以前的事情,或许是你舅父陆长河指使。所以,朕想在朕不在的这些期间,命你监政。此外,朕会安排侍卫数名。快马数匹,方便你和朕的联系。一旦有大事。能拖便拖。不能拖的。即刻告诉朕。”
说到这里,景略已是满目惊讶,“皇兄”
景杞摆手,“朕决定五日后启程。这五天,你将朕出去的方案拟定一下。多少人跟出去,所花费银两,所用名目务必安排的务实详细。”
“此外,此事只你一人清楚即可,这段时间不得透露给其他人。自朕启程之后再告诉几个重臣。但是不得说朕是去地尚洲,说朕去另一个地方即可。”
“是。”景略看事情已无转圜余地,只能低头应准。
“你去吧。”景杞摆手,“速速拟好方案呈朕,然后着人去办。”
打定了主意,景杞甚至有些难眠。虽然没有凤凰山这个名字,但是他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繁锦就是在那个地方。甚至对于那个莫名地医馆。他也觉得是与她有关。她地医术他虽未领教过,但是却对她平常地养生之经颇为敬佩。能从小细节中品出医学点滴。医术必然不会太拙劣。
难道那个神奇的医馆,就是因为她?这样想着,心里几乎就是有些激动。反反复复的看着那幅画,不经意的凑到鼻尖,墨香中甚至有了种中药气息。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不争气,别说不像是一国天子,简直就是个情窦初开地毛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