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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整齐的帐篷。
次日天没亮,担心一夜的乡亲们突然被几声嘹亮的军号吓着了,悠扬的号声尚在群山中回荡,阵阵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胆子大的村民包括一夜没睡的村长在内,不约而同披上棉袄走出家门,尚未走到村子东口,就被阵阵歌声吓得停下脚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打胜仗”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毛腿,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啊——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此起彼伏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豪迈的歌声打破山村的宁静,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这从未见过的新奇事,彻底让父老乡亲迷糊了,家家户户大门洞开,老老少少聚在一起,惊讶地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这一千新来的官兵与之前的所有军队都迥然不同?
随着打探消息的人不断回来,令村民们惊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传播开来:
昨晚村西口的老周家壮着胆子卖给官兵四只腊兔子,真换回了一个银元加两角银毫;村东老五家媳妇卖出一大袋板栗,同样拿到足额的银钱,今早听那个和气的伙头军说,他们的团长高兴之下亲自煮来吃了。
另外,村西和西北口的两道拒马变成了六道,拒马后侧的山脚处,用沙包和大木桶垒砌的三高两低五座工事,牢牢封死向西向北的通道;村子南面的河湾处,堆满了新砍下的大木头和碗口粗的毛竹,看样子这队官兵不但要在河湾处搭房子,还要架起座木桥通往东岸的白果寨,那里同样有百余名官兵,同样在两山之间砌起了几座沙包工事,封死了村南唯一一条通向县城的道路
议论纷纷的数百乡亲中,有位长得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由始至终没说话,他站在人群外圈听了半个多钟头,趁没人注意悄悄走向村长家门,进门后向村长的老婆和儿媳恭敬问候,坐下来安静等候村长回来。
直到日上三竿,前去与官兵会面的村长才回到家中,看到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坐在草墩上乐哈哈望着自己,禁不住幽幽一叹坐到汉子旁边,接过儿媳递来的烟袋慢慢装上烟丝,看一眼含笑划燃火柴的汉子,无可奈何地把烟斗移到火苗上。
老村长猛吸几口,徐徐吐出口悠长的烟雾,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道:“刚才官兵真的把一百斤精盐送给我们了,我让老七几他们个挨家挨户分下去,得志啊,这队官兵不简单啊!”
“叔,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中年汉子问道。
老村长看着中年汉子的眼睛:“你自己没听到他们的事?”
中年汉子点点头:“听到了,他们不欺负父老乡亲,不像其他白狗子军队那样强横地住进祠堂和各家各户,自己在村外搭建草棚,还有,他们买卖公平,听军号声、口令声和跑步的脚步声,看得出他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确实和之前的白狗子不一样。”
老村长把目光投向前方的火塘:“我回来之前,到村东的老五家去了一趟,官兵的两个军医正在给老五他娘治打摆子,听说五个大洋都买不到的奎宁都用上了,还不收老五家一分钱,两个医官都很和气,看得出是大地方来的人,学的是西医。”
中年汉子微微吃惊:“叔,你听清楚了?真是奎宁?”
“虽然这两年我不出去走动了,但是奎宁这玩意我还是知道的,不比你这个只读过两年私塾的半桶水懂得少。”老村长不悦地瞪了中年汉子一眼。
中年汉子终于担忧了:“这么说,他们真是善待父老乡亲了,村里人还不得被他们乱了人心?”
老村长叹一声:“这队官兵与以往所有官兵都不一样,每个人说话都很和气,没有一个人动用村里的任何东西,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走进任何一户人家的大门,连买山货也站在门口等着,给完钱就走,水都不喝一口,比你们红军做得还要好啊!”
“得志你说,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去算计他们?对了,你托我打听的事打听到了,这队官兵总共一千人出头,团长姓吴,听口音是南昌人,会说好听的官话,但不知是哪一部,据说是前敌指挥部直属部队。”
“左路军直属部队?这么说,确实是从南城开来换防的?”
中年汉子知道南城是国民党中央军中路军的前敌指挥部,前敌总指挥是中央军第十八军军长陈诚,如此说来,前来换防的这个团很可能是陈诚麾下的主力团,可如今中央军主力官兵都是黄绿色军装,新来的这个团却还是灰色军装,这一区别又让中年汉子迷糊了。
老村长敲掉烟锅里的烟灰,再次转向沉思的中年汉子:“听说这队官兵没有大炮,但是机枪很多,刚才我在他们那个团长的帐篷外面,还看到几个身背机关枪的官兵牵着三条大狼狗,比狼还凶,怪吓人的,我估摸着最轻也有七八十斤一条。”
中年汉子大吃一惊:“难道是传说中的德国大狼狗?他们怎么会有大狼狗?用来干嘛的?”
老村长又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狗又不会说人话,我哪知道它是中国的还是德国的?至于用来干什么就搞不懂了,可除了看家和打猎,还能干什么?”
中年汉子猛然醒悟:“不行,叔,我得赶紧走,否则来不及了。”
“等等!”
老村长一把拉住他:“你真要带着红军打回来啊?也不怕伤了村里人?哪怕不伤人,村子外边的庄稼还要不要了?”
中年汉子着急地摇摇头:“我只把消息传回去,是否打回来不是我能做主的,之前驻守此地的白狗子只有一个营,现在变成了一个团,看样子敌人恐怕察觉到什么了,不行!我得马上把消息带到南面去,否则要有大麻烦啊!”
“村长在家吗?我们团长来看望您老,顺便和你商量件事。”门外传来了那位年轻老总熟悉的声音,密集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中年汉子眼看走不掉,连忙躲到老村长侧后,垂头弯腰做出一副怕事的样子,看到老村长把三位身材高大文质彬彬的军人热情迎进来,愣了一下连忙端起一旁的小椅子递过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椅背,中年汉子连忙抬头,看到一双幽深得令人心悸的眼睛盯着自己,竟吓得猛一哆嗦。
第110章 阴差阳错
吴铭对被吓坏了的中年汉子歉意地笑了笑,把椅子放在火塘前方一米多的地方,恭敬地请老村长先坐下。(文學馆xguan。)
寒暄几句,吴铭掏出包香烟敬老村长一支:“打扰您了老叔,有件事需要向您老解释一下,为确保我军主力部队的侧翼安全,从今天起,我们需要对往来人员进行检查,同时需要全村父老乡亲的名单,以便核对进出人员,防备共军的探子混进来搅乱本地的安定生活。”
老村长大吃一惊:“我们村很多人和周边村子都是亲戚,而且来往商人也多,要是封死了,不方便啊!”
“老叔误会了,我没说封死啊!只是来往之人需要检查询问,我们绝不会为难父老乡亲,更不会干那些敲诈勒索的勾当,希望老叔多多支持!”吴铭耐心解释起来。
老村长只能点头:“那好吧,我家里就有全村的户籍名单,这就给长官拿来。”
“谢谢老叔,户籍名单我们不拿走,我让人抄一份就行了。”吴铭示意张东宁把门外的两名参谋叫进来。
老村长很快拿来名册,张东宁领着两名参谋迎上去,接过名册就在一旁的矮桌上抄写起来。
吴铭请老村长坐下,转向坐在斜对草墩上的中年汉子问道:“这位老哥贵姓?”
中年汉子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回答:“鄙人也姓周,家住南面的棠yin镇,是周大叔的本家侄子。”
吴铭客气地请他坐下:“棠yin镇到这地方可不好走啊!红军的主力军团在你们那地方驻扎很长时间了吧?”
中年汉子心脏猛然收缩:“我、我不知道啊!我们那穷地方没红军,之前来过,很快又走了。”
“没关系,坐吧。”
吴铭似笑非笑地请他坐下,转向已经吓得脸se发白的老村长:“老叔别担心,虽然国共两党正在打仗,但那是军人的事,不会连累贫苦百姓,至少我的部队不会为难与红军接触过的平民百姓,理由很简单,我的军队包括我本人在内,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在这乱世里所有的平民百姓父老乡亲都活得不容易。”
老村长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不容易啊!”
吴铭掏出两盒香烟塞进老村长手里,站起来和气地告辞:“小侄还要到南面看看,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我的两个参谋抄完名单也会马上离去,还得麻烦您老把设卡盘查的事情通知乡亲们,让大家边慌张,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老村长捧着两盒烟哆嗦起来,刚想还回去,吴铭已经大步走出门口,站在门口的两名侍卫紧紧跟随,转眼间挡住了吴铭的大半个身影。
老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烟装进口袋回去坐下,提起烟斗点燃默默吸烟,等两名参谋抄完名册告辞离去,他才把中年汉子拉进里屋,忧心忡忡地问道:“看样子,刚才那个吴团长怀疑上你了,怎么办?”
中年汉子心里更慌张:“叔,你说我现在就走他会不会让我离开?”
老村长愣了好久:“难说啊!这位年轻的吴团长看似和气,实则满腹城府,yin森森的,让人害怕!”
中年汉子更紧张了:“叔,不管怎么说,我都要马上把这里的消息带回南面去!这个吴团长不得了,而且他的官兵看起来非常jing明,定是zhongyang军的jing锐部队啊!要是我不把消息传回去,万一主力团还以为是之前的白狗子守在这里,懵懵懂懂摸上来打一仗怎么办?得死多少人啊?”
老村长着急地直跺脚:“不能打过来!他们在所有路口都修了新工事,高高低低里外都有,全都摆上了机枪,原先没有放哨的几个山岗上也都有人看着了,而且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有望远镜,要是你们六七百人摸进来被发现了,多少都不够机枪打!”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着急的是怎么出村赶回去啊!叔,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帮我!”中年汉子真急了。
老村长连忙示意他安静,转了两圈猛下决心:“算了!我送你出去,他们多多少少得给我点面子。”
中年汉子大喜:“要么走西边?”
“走西边怎么行?你得多绕四十里山路啊,赶得及吗?”老村长担忧地问道。
中年汉子咬咬牙:“赶不及也要赶!刚才那个白狗子团长不是说要到南面看看吗?南面走不了,否则定会让他起疑心的,就走西面!”
“好!跟我来,从后门走!”
老村长将他的远房侄子送出村西口,直到看不见影子才放心返回,哪知道刚才两人的脸se骤变已引起吴铭的怀疑,并为此做出了布置。
顺利通过村西口的中年汉子走出三里路,看到身后没人终于长出口气,口干舌燥之下顾不上观察前方,大步走向山道下方的泉眼,蹲在一汪清洌的泉水旁伸出双手,却震惊地看到水面上清澈的倒影。
“别动,我不会伤害你,你喝吧,喝完再说。”冰冷的声音在侧前方响起。
中年汉子只觉得双耳轰鸣头皮发麻,水也顾不上喝便猛然站起,紧咬腮帮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