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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地处大越边陲,和其他几国接壤,水土丰润,物产丰富,又广开贸易之门,不仅是大越的天险门户,同时也是大越南部的经济重镇。这样重要的地方,萧羌自然关心,看似随口问的每一句话都绵里藏针,直问民生政声。
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也对龙安宁的回答很是满意,萧羌随手把凌乱的书案清理了一下,笑问道,“既然龙将军已经到了,那王叔呢?也快到了吧?”
“我轻骑回京向陛下报信,平王殿下慢微臣一步,这两三天里总该到了。”听到问及平王,安宁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回答。
萧羌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紧张,“虽然已经近在京畿,但此事实在干系重大,朕已经吩咐龙神禁军加强戒备,京城大营随时可以出动,龙将军也请多劳烦一下,今日立刻赶回王叔身边,务必要平安入京。”
龙安宁脸色一肃,跪下答道,“这是自然,如有差错,微臣万死而已。”
萧羌却笑了开来,漆黑温润的眼睛背着光,分外温和,他起身领着龙安宁向隔壁而去,“朕自然是信得过王叔和龙将军的,不然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来,虽说急,但也不急在这一刻,龙将军应该还没来得及用餐吧?朕今日也匆忙了些,正好我们君臣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岂不舒服?”
龙安宁正要推辞谢恩,却被萧羌轻轻按在了座位上,他到另外一边落座。
这种赐宴讲究的就是一个礼仪,宫内规矩是食不语,被赐的那个别说不敢说话,怕连多吃都不敢,萧羌倒是从小就习惯了,吃得叫一个细嚼慢咽,但是对面的龙安宁就多少有点儿魂不守舍,过了片刻,萧羌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道,“龙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说了吧,不然朕看着都替你难过。”
龙安宁正嚼着一个鹿筋元子出神,听到萧羌说话,楞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失礼。”
萧羌摇了摇头,弯身把他搀了起来,按回座位上,才淡淡说道,“如果龙卿不想说,朕也不会勉强的。”
听了这句话,龙安宁又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其实臣是在想一些私事”
“私事?只要朕帮得上忙,龙卿只管开口。”
“呃”龙安宁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的样子,最后叹气,“陛下可还记得二月时选入宫中的杜宝林?”
杜笑儿?萧羌暗自挑眉,对龙安宁却是温和一笑,“朕自然记得,她已经不是宝林了,她已经晋为美人了。”
龙安宁一听喜上眉梢,“故人之女,忠臣之后能得陛下青眼,自是大幸。”
“龙卿说的私事,莫非就是和杜美人有关?”
龙安宁颔首,“是啊,陛下您也知道,杜司马清廉自守,殉国之后家徒四壁,想想这身无长物的孩子在宫里孤苦无依”说到这里,他偷看了一眼萧羌的脸色,看年轻的皇帝面无异色,才苦笑道:“请陛下恕臣直言,后宫名利场,这样无依无靠且无财势的女孩子,即便靠陛下庇护,少不得要受些委屈的,我这次上京,给她准备了些东西,但是我和杜美人又不是亲眷,无法从内府呈进,现在陛下既然问了,就要撞陛下一个木钟,讨些方便了。”
萧羌略一思索,笑道:“这等事好办,朕留心一下,你把东西呈到内府,按规矩验过之后就按亲眷进奉的例子办了就是了。”说完,看着龙安宁一脸欣慰,他顺水推舟,又做了一次人情,“我记得龙卿你夫人子媳都在京吧?既然你视杜美人为女,她们自然也都是杜美人的亲眷,多来宫内走走,也好陪笑儿多散散心。”
龙安宁一听大喜,立刻跪下叩谢天恩不迭,萧羌含笑扶起他,吃完饭后亲自送他出了殿门,望着龙安宁远去的身影,他出神了片刻,才回过头来,对外殿扬声叫道,“何善吗,进来吧。”
何善小心翼翼的走进,萧羌眯起了一双极多情的桃花眼,淡淡问了一句,“怎样?“
何善靠近他,低声说道,“两碗药都验出来有异”
“”果然。
他昨夜仔细想过,他平常谨慎小心,在他食物里下毒几乎不可能,那最近惟一有可能毒到他的,就是每天煎给杜笑儿,但是实际上进了他嘴里的伤药。
偷觑了一眼他的脸色,何善继续低声道,“杜美人的那碗补身的药倒不碍事,内里多加了一味凌霄,一味使君子,只会使人头晕乏力,体脉虚弱,除此之外别无危害,反倒是加了这两味药物进去,可提高抗毒能力,倒是好事。只是伤药那碗里验出来多了一味沉香和丁霍,药性相冲会使人伤口难以愈合,且服用时日稍长,即会在体内酝酿淤积成毒,因为其本来毒性甚弱,所以银碗银勺也验不出来。”
萧羌沉吟了片刻。
果然自己身上这毒,是下给杜笑儿的吗?
不过根据何善的说法,看起来这毒应该是两个人下的,且目的不一样
负手悠闲的浏览墙上的名家书法,萧羌淡然问道:“这毒是煎药时候下的?”
“臣已查过了药炉,给贵人补身体的药渣中验出了凌霄和使君子,这两味药应该是一开始就下在了药里,下药的人大概也因为这两味药极难验出,也就没多加掩饰。伤药那碗却没有验出来,应该是后加进去的。”何善越发谨慎,“药炉药碗臣都验过了,并非加含在其中,所以应该是”
说道这里,何善吞吞吐吐,偷眼看了看萧羌,萧羌脸上却泛起了一丝极其温和的笑容。
“所以应该是朕身边的内监宫女加进去的对罢?”
何善听到这话立刻扑通跪倒在地,不敢说话,一双老眼死死盯着地面上雕花刻纹的金砖,却只听到头顶上方有轻笑声慢慢飘了下来,“诶呀,如果真的是宫女内监下毒,那么谁又指使得动朕宫里的人呢?”
何善看到绣着明黄金龙的衣服下摆在自己面前轻轻摇曳,耳边是细碎的脚步声,最后那龙袍的下摆停在了他面前,他感觉男人似乎伏下了身,阴影把他笼罩其中。
“你说,这后宫里哪家妃子,指使得了朕身边的宫女内监呢?你说会不会是”
这话眼瞅着就要烧到现在后宫位阶最高的四夫人身上去,何善打断了他的话,年老的内监跪伏在地,没有抬眼看他,公鸭一样的嗓子说出来的话却隐约带着金属的颤音,“陛下!”
萧羌猛的笑了出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何善心里发糁,他勉力抬起脸去看萧羌,对方的笑声象开始的时候一样毫无预兆的停下,男人正弯腰看他,两张面孔靠的极近。
那张他从小就看惯的清雅面容一点儿表情都没有,逆着光的黑眼睛犹如什么深潭,不可见底。
他忽然直起身子,走回书案前,提笔援墨,继续批阅奏章。写了一会儿,他一抬眼,发现何善还跪在地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何善,你还跪着干什么?过来帮朕研墨,那些小内监总是研得没有你好。”
他说话的时候,恢复了一贯的神情,慵懒温和,一双桃花眼极是多情。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敲了敲额角,道,“瞧朕这脑子何善,先跑一趟长宁殿吧,跟太后说,朕不能离了笑儿,一刻都离不开。”
去晋见太后之前,一路上海棠复习了一遍还珠格格里的嬷嬷那等恶形恶状。
想也知道太后召见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不知道关于她的谗言在太后面前说了多少转了,才让老太太把她拎过去。
把自己可能会遭遇的刑罚在脑子里数了一遍,水晶烙到一丈青,海棠完成了从宅女到悲剧英雄这样的心理重塑过程,踏入了长宁殿。
长宁殿里等着她的,除了太后之外,还有贵太妃杨氏。
说到杨氏,就是这宫廷里的一个异数了。
萧羌是先帝太子时代所生,生他的时候,太后已年近四十。先帝和太后感情甚笃,当时的东宫连个侍妾都没有,太后又精力不济,几乎照顾不过来。结果萧羌三岁那年,当时的皇帝新纳的昭仪杨氏有娠,生下平王箫逐,萧羌就被送进宫去和箫逐一起抚养了。
杨氏一门和太后一门乃是世交,杨氏又几乎是太后看顾大的,抚养萧羌顺理成章。
结果箫逐还没有满月,皇帝就重病,先帝以太子之位监国,太后帮助和公公同样多病的丈夫理政,两个小孩子就交由杨氏抚养。
到了萧羌这一朝,按例晋杨氏为贵太妃,宫里都称呼太后为大娘娘,杨氏为小娘娘,杨氏尊贵体面甚至犹在太后之上。
已经做好了今天老娘大不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海棠本以为太后会问些尖刻刁难的话,哪成想却全是拉家常似的问话,然后,当她制作的一条伪豹纹高叉内裤从太后身边的宫女手上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海棠好想去撞墙
好?丢?人。
太后倒是夸她心思灵便,她抓头嘿嘿傻笑。
今日最高原则,太后不问,坚决不说话。
她顶多一小白领,对方是谁?后宫政局里滚了几十年的老妖怪!对付这种人精惟一的办法就是连傻都不装,该是啥是啥。
如果一上来就疾言厉色其实还好,这样温情脉脉,说白了,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海棠同学就更加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眼看就到了中午,太后心情颇好的赐宴,杨太妃辞了出去,海棠哪里敢坐着吃饭,就站在太后身边侍奉。
看她为自己舀汤盛饭,那个已年过花甲却依然端庄雍容的老妇人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海棠心里一跳,一碗燕窝鸭子汤好玄没洒出来,她抿着嘴唇不敢说话。太后悠悠的开口,“你必然以为今天这是趟鸿门宴是不是?”
海棠下意识的刚要开口,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接口,“后宫这个地方,待过的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叫你来,是我那儿子难得对人好,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儿子对她好。”
说到这里,太后向海棠看去的,那一瞬,太后眼神深处一道完全没有感情的冷光一闪而过,让她不寒而栗:果然是什么样的妈什么样的儿= =,这凶眼都一样的。
“还好你不是会害我儿子的人。”
听到这话,海棠感动的只差跪下来抱着太后的腿呼唤您老圣明了。
苍天有眼,到目前为止,真的只有您儿子玩我,没有我玩您儿子的份啊!
太后叹了口气,眼神深处凝了一层为人母者的淡淡忧伤,“孩子,这后宫里的女人,不是为权就是为宠,她自己不想要,她父母亲人兄弟子女都逼得她不得不要。我虽然老眼昏花,还是看得出来点儿东西,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要这些东西。孩子,不想要的时候,好好待他吧”
这话您该对您儿子说去海棠心里哀号着,太后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映照在正午阳光中的容颜,眼角有细细的纹路,保养得如何得体也无法掩盖下去的老态。
这就是母亲吧?即便再如何位高权重,也依旧是想着自己的儿子。
海棠心里某个地方软软的疼了起来,她慢慢跪下身子,从下往上的仰望着老妇人,“太后,臣妾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您让我老实宅着就好,真的T T。
太后深深的凝视了她片刻,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