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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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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哥”马背上的人影渐渐回复清晰,隔了七八米远,那声叹息似的呼唤里饱含了太浓的情感,传到我耳里,竟让我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皇太极!”布占泰冷冷的话语在我耳边炸响。他这一声喊,也终于将我给震醒。
  “布占泰!”皇太极脸色微白,乌黑冰冷的眼眸与他微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黑白分明间,那抹极具气势的慑人煞气静静的在他身上弥散开来。
  这一刻的皇太极,冰冷得叫人心里发怵!
  “布占泰——”一片混乱的马蹄声在对岸响起,正黄旗的旗幡迎风飞扬,努尔哈赤一马当先立在岸边,握着马鞭的手笔直有力的指了过来,“布占泰,先时擒你在阵上,我赦你不杀,宽释出来,厚养款待,扶为乌拉领主,又以我爱新觉罗氏三女配你为妻。今日你欺骗蔑视我建州,七次违背盟誓,掠夺我属部虎尔哈”一连串的指责如重锤般砸来,布占泰只是面不改色,昂然挺直的站在船头。
  努尔哈赤语音一转,虽然距离遥远,我却似能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在我脸上滚了一圈,而后继续大声怒斥:“而今你竟意欲强娶我所聘之叶赫女子,且以苍头箭辱射我侄女。俗语有云,‘宁削其骨,莫毁其名。’你已辱我至此境地,我如何还能容你猖狂无礼?”
  我目光缓缓从努尔哈赤身上移开,略为往边上偏过,身子猛地一颤,下颌凉嗖嗖的触到了冰冷的刀面。
  代善!二阿哥古英巴图鲁他,竟也来了!
  心里一阵恍惚,再回神看时,发现皇太极犹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的挺立在河里。此时已是九月末,河水虽未结冰,却也刺骨寒冷。那乌骓马连打了两个响鼻,哧哧喷着热气。
  我心疼不已,千言万语凝在喉间,百转千折却终是无法吐出一个字。他纹丝不动,薄薄的双唇坚毅的紧抿成一线,脸色愈发转白,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瞅着我。
  不过仅仅几米远的间隔,我与他之间似乎伸手便能够到,却又仿佛隔得甚为遥远
  不知道布占泰和努尔哈赤隔河相对,到底交谈的什么,在这一刻我能感应到的,只有他只有一个他!
  “老八!回来!”努尔哈赤的一声催促,唤醒了我。
  皇太极拧紧了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复杂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一勒缰绳,强硬的将马首拧拉回转。乌骓马在滚滚河流中蹚了回去,望着他孤寂如山的背影,我心里抽搐,眼泪无声的落下。
  “布占泰!你记住了!我只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努尔哈赤骑马立在岸边,周围的建州将士开始向后退去,“两个月后,你若不能兑现诺言,我照样会率兵打来——别以为我当真攻破不了你的乌拉城。你莫忘了,这乌拉河迟早是要结冰的!”
  沿河的大队人马开始往后撤,我眼瞅着逐渐消失的那个身影,终于化作了视野里的一个小黑点,心里好比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搅在一起,说不出的憋屈难受。
  “真想不到”喀尔玛大大的松了口气,感慨,“果然不愧是第一美女,就连努尔哈赤那般骄傲无惧的人物,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身段,应允退兵。”
  “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布占泰的神情淡淡的,有些冷,又有些萧索,“回去吧。赶着这两个月,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抓紧筹措呢。”






  第63章 心殇
  “格格,为何不同去?”绰启鼐问我话时,我正趴在窗前用力掰着窗檐下冻结的冰柱玩,两只手冻得通红,而我呼着满口的白雾,却是乐此不疲。
  他见我不大理会,便又跨前一步,焦急的说:“我并非是说格格留下不好,只是乌拉城一旦打起仗来,阿玛未必能顾得了你。这里太危险。”
  我嗤声轻笑,他含含糊糊的讲了半天,难不成还以为我对布占泰情深意重,所以才决意留下与之共患难、同生死?
  真是笑话!我倒是想走,可是他老子肯么?
  两月前的那次短暂会面后,努尔哈赤将大军留驻乌拉五天,在乌拉河边鄂勒珲通呼玛山下做木城屯兵千人。之后建州与乌拉两方首领贝勒在此五天内谈妥和解退兵的条件,布占泰拒不承认鸣镝一事,努尔哈赤表示可以不加追究,但却要乌拉拿出诚意,除了必须开放道路,以供貂皮、人参、东珠等物销往抚顺汉区外,还要布占泰将长子绰启鼐以及十七大臣之子一齐送至建州为质。
  被逼无奈下,布占泰只得暂时应允了这一苛刻要求,以作缓兵之需。待得建州撤兵,布占泰随即与布尔杭古谈妥,欲将绰启鼐与十七大臣子女一干人等送往叶赫暂避,乌拉境内厉兵秣马,全城内外一副严正备战之态。
  在此紧要关头,我与布占泰的婚事自然暂且搁置,而他似乎也因为上次退兵一事,对我感怀愧疚,因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借故常到我屋里逗留,这倒更加称了我的心意,乐得轻松度日。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天寒地冻,乌拉河水面已然冻结成厚厚的冰层,布占泰感到时机紧迫,不容再等,便决定三日后将子女全部送走。
  “大阿哥的好意,东哥心领了!”我莞尔一笑,终于将一根足有两尺多长,手腕粗细的冰柱掰下,心满意足的握在手里,欣喜不已。
  看着冰柱因为我手上的体温一点点的融化成水,滴落于覆满窗棂的积雪之中,那种感觉好似在看自己的心在滴泪。我傻呵呵的一笑,心里好不凄恻,痴迷得注视了好久,却突然被一声低呼打断思绪:“快丢开!小心皮肤给冻黏住了!”
  我受惊,手里一松,“吧嗒”下,冰柱子落在窗棂上,被碰成了三四截。冰晶剔透的光泽,在阳光的反射下耀痛了我的眼睛。
  我暗自着恼,猛然回头:“你怎么还没走?”
  绰启鼐露出吃惊的表情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不太明白我怎么就突然语气变得恶劣起来。我甩了甩湿答答的手,接过小丫头递来的手巾抹干净,随后不冷不热的问:“大阿哥还有别的事么?”
  这么一个大钉子碰下去,换谁都不定受得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养尊处优,做惯人上人的大阿哥。
  绰启鼐面色不佳,沉着脸说:“那格格保重。”
  我随口“嗯”了声,用手巾包着手,继续趴窗棂上点着脚尖去掰另一根凌柱。隔了一会儿,忽听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急速靠近,我眉头紧蹙,愠道:“你到底还有何事?”倏地回头,恶狠狠的一瞪,却没曾想反被一张困惑诧异的脸孔给吓住了。
  “这又是在跟谁发脾气呢?”
  “贝勒爷”我退开行礼,敛眉,“爷来了,怎么也不叫丫头通禀一声,这么悄没声息的靠过来,我若是手里握了把刀,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兴许就会伤着爷了。”
  布占泰的神情有些萎顿,一张原本略显富态饱满的脸颊此刻已明显凹陷下去,脸色蜡黄,眼圈灰黑。他瞟了眼我手里的冰柱,冷淡的说:“格格手里拿的可不就是刀子么?”
  我一怔,突然他左手一探,已凌厉的抓住我的手腕,右手将我手中的冰柱劈手夺过。他动作快得出奇,等我反应过来,便只听到耳边伺候我的小丫头一声惨呼——那支冰柱尖锐的插/进了她的腹部。
  小丫头扑嗵跪倒在地,捂着肚子抽搐颤抖,她脸色发白,殷红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那双白皙娇嫩的小手,也染红了剔透晶莹的冰凌
  “你你”我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四肢无力,脑袋发晕。
  “冰柱看似锋利,其实若不灌注全力,其杀伤力远不及一柄小匕首。”布占泰漠然的看着那丫头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呻吟,然后眼睑扬起,似笑非笑的瞧着我。
  我全身颤抖,脊梁骨上嗖嗖发冷。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他以为我掰弄冰柱,是想寻机自尽?所以他才彻底给我敲个警钟?!
  早知布占泰心狠,但是亲眼目睹和道听途说的区别在于,这种真实感实在太过残忍!人命在他而言,竟可如此轻贱。前有娥恩哲,后有这个可怜的小丫头。
  “呵”我凄然一笑,笑声比哭声更难听。原来他竟是如此怕我寻死。“你怕什么?布占泰,你是怕我死了,还是怕努尔哈赤打来,没了护身符?”
  布占泰嘴角抽动了下,面色阴鸷冷厉。
  “啊啊”小丫头痛楚难当的惨叫,腹部的伤口重不致死,却折磨得她躺在地上全身抽搐,生不如死。
  “不用怕你不用怕,我不死我不会死!”我哈哈大笑,笑得眼角迸出泪花,身躯乱颤,“我舍不得死——我要活着等到你死的那一天!”笑声一收,我指着他的鼻尖,厉声尖叫,“我要看你最后是如何的死法!”

  绰启鼐一行最终还是没能走成。
  两日后,正月十七清晨,建州三万铁骑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钢刀般,毫无预兆的直插乌拉腹地。乌拉兵力无法挡其精锐,一天之内,连续丢失孙扎泰城、郭多城、鄂膜城三座城池。是夜,建州大军屯兵郭、鄂二城。
  正月十八,布占泰统兵三万,出富尔哈城迎战。然而建州铁骑士气如虹,乌拉兵抵抗不住建州大军潮水般的冲击,阵脚顷刻大乱,兵溃如山倒,纷纷弃甲丢戈,四散奔逃。布占泰全军崩溃,散于战场中不知生死。建州兵越过富尔哈城,乘胜进逼乌拉城门。
  城内乱成一团,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我麻木的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听着满城凄厉的哭喊,竟突然有种很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奴才们跑得一个不剩,此时的我,孤伶伶的一个不知是该跟着那些逃难的百姓一起找机会混出城去,还是该静静的留在这里,等着布占泰或者努尔哈赤冲进来
  心在流泪一如那屋檐上融滴下的冰凌水滴。
  天是灰的,心亦是灰的。
  雪漫漫飘落,耳畔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我站在院中央,看着满地狼藉,好不凄凉。伸出手,掌心悠悠接住飞舞的雪花。
  美这般洁白无暇的雪絮,凄美得令人屏息,令人欷殻А
  “东哥!”
  我不由一颤。
  是谁?谁在那里喊我?
  茫然转身,迷朦的大雪漫飞中,有个明蓝色的影子冲向我,一把抓起我的手。手心是滚烫的,包容住我毫无体温的手,我全身战栗。
  “快跟我走!建州兵就要攻进城,我二弟达穆拉守在城头,可是对方正红旗旗主太厉害,恐怕不消一时三刻,便将面临城破”
  我被动的被他拖到门口,迈出门时脚下被门槛绊了下,额头重重的撞上门框,疼得我眼冒金星。
  不是他不是他
  来的人为何是绰启鼐?为何不是他?
  我木然僵硬的抽开手,绰启鼐错愕的回头:“东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我不走”低低的三个字吐散在冰冷的风雪中。
  绰启鼐没有听见,只是继续着急的说:“建州兵凶残无性,你若被他们抓到不!不行!我得带你走”
  “我、不走!”我再次重复,用尽全部力气大喊,“我不走——”
  绰启鼐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东哥,阿玛已经不知下落,也许”
  我不想听,转身拔腿飞奔。
  我所期盼的人,不是绰启鼐,不是布占泰,不是努尔哈赤统统不是。我想他想见他!这种思念刻骨的啃噬着我的内心,让我肝肠寸断,痛彻心肺。
  只是想见他,哪怕是远远的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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