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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现在的太医院首席可是我爹的门生,年纪却比我爹还大。不知道他叫我爹老师是什么感觉。”她咯咯地笑起来,仿佛看到了那幅滑稽的画面。
“师无长幼高低贵贱之分,孔圣人尚且师老子谭子。况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令堂是德高望重的股肱之臣,桃李满天下是必然。”就好像王熙凤的干女儿满园子都是,连干女儿的女儿也想收了当干女儿。
“你跟表哥说话的口吻一模一样。唉,有时候我都觉得奇怪,表哥是看着我长大的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好像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多一些。”洛儿叹气,眼神有点惆怅和默然。这是我第一次从她的眼里读到迷惘的情绪。
“你问过皇上这个问题?他也说令尊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故意跳过她后面的感慨,怀着对我名义上的夫君(也许事实上也是)的那么些许的好奇。
“我哪敢问他!你别看他平常和气的很,其实他只要脸色一冷,我就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她仿佛心有余悸般吐吐舌头,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转,又自信满满地笑道:“不过我就是知道。”
我笑着摇头不说话,楚天裔对他的舅舅老丈人目前应该还是采取拉拢支持的态度。换而言之,外戚对他尚有足够的利用价值。我看着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子,不知道若干年以后,她是否依旧有福气如此心无旁骛。希望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够强大,强大到让她的丈夫不得不分神正视她的存在。
看着她腕上拢着的一串晶莹碧绿的玛瑙,诚心赞道:“真好,配你尤其的好。”白的尤其晧洁,绿的尤其莹润。她笑着看了眼,语气里隐隐地骄傲,道:“这是西域呈上来的供品里的一件,表哥赏给我的,姐姐难道没有吗?”
我笑着说:“你不提我倒忘了这事,请几天皇上也跟我说过这事,要我从里头挑两件可心的。我原就不爱这些,珠宝首饰落在我手里也是明珠投暗,索性不糟踏它们,让它们有个好的归宿也算是做了桩善事。”她点点头,认真道:“幸好是姐姐你,倘若是旁人挑剩下的,便是那蓝田美玉,沧海东珠,我也决计不会再望上一眼。姐姐自是不同我们,你不要的也是很好的。”
我哑然失笑,摇头道:“别把我说得神乎其神。那被奉上神坛的多是用来祭祀的,牺牲有牛羊即可,不差我。”她也笑了起来,笑得狭促。
“把你送上祭坛?表哥可舍不得。”
“别贫嘴。”我作势要拧她的脸颊,她笑着倒在榻上,边滚边告饶:“好姐姐,你饶了洛儿吧。”
“美死你。”我不依不饶,直狠狠地扭了扭她滑溜溜的脸蛋才作罢,恩,手感真好,我要是男人一定会心神荡漾,不知道楚天裔是不是上帝遗留在人间的私生子,大权在握,娇妻美妾,老天也未免太厚爱他了一点点。
“好了好了,好姐姐,洛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她笑得岔气,连连咳嗽。我松开了手,她吹弹可破的娇媚脸蛋上,一半是笑的,一半是被我捏的,红的跟涂了胭脂一样。在榻上滚的,头发散了大半。我看她乱糟糟的样子不由得好笑,主动请缨帮她挽头发。
古代女子因为观念问题和没有洗发水,平常很少洗头。头发脏了,发出异味就用花香熏着,那种味道,闻过洗手间里的清香剂就可以想象。我无法扭转她们的观念,只好听之任之,说实话,中国古代的女人对于她们第二张脸可真是不待见得很。头发脏了油了就会发硬,好像抹了发胶一样,做发型极为方便。以前我非常好奇,中国古代的女子为什么可以轻易地做出那些花样繁多复杂的头发,现在才知道,物极必反也有自己的好处。我在现代被“天天洗头”的公益广告熏陶多了,穿越过来以后,因为空气质量好,不再那么勤劳,可也坚持每隔一天就洗一次头。当初还在当宫女的时候,不知道为这项“洁癖”受过多少白眼,我陪尽笑脸和小心也不愿改变自己的习惯。别的我还可以勉强忍受,一个星期不洗头,我肯定会发疯的。没有洗发水和护发素,我就用淘米水和何首乌的根煎水洗,居然也把头发保养得油光水滑。
“姐姐,太后老祖宗赏了我一个九连环,用琉璃制的。材料虽不是顶好,倒也相当漂亮。我解了好几日都理不清头绪。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上我那看看,我想宫里面除了你也没几个人能解出来了。”
我无声地笑了。在现代,我获得的最多的评语是“大智若愚”,通俗点讲,就是看上去一脸呆相。没想到辗转来到千年前,却老有人误以为我很聪明。不可谓不是矫枉过正。
“这九连环又不是多稀罕的器物,姐妹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小就玩它,怎么就没人会呢?”
“那多不一样。我堂堂一个皇贵妃输给她们,说起来多没面子。”她不好意思的扭捏着身子,报以赧颜。我哑然,逗她:“我若解开了,你起不是也很没有面子。”
“那可不同。”她认真说道:“你比我聪明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孟子不能和孔子争谁是圣贤一样,人家可不会因为孟子不如孔子而觉得孟子不行。”我大笑,叹道:“你就拐弯抹角地想夸自己聪明就是了。”
她做惊讶状,细长的眼睛瞪得老圆,嘴巴张成了“0”型,道:“不会吧,这都被你发现了。”我笑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九连环当真不是多稀罕的器物。古代养在深闺里的贵族少女多半会用它消遣打发时间,既消除了无聊,又比抹骨牌来得雅致些。蓝洛儿的父亲虽比不上水老爷的大儒声望,蓝家也是晋时的王谢;作为父亲最疼爱的么女,洛儿自是从小学习诗书礼义乐,不若普通的名门闺秀,看书不过是识几个粗浅文字而已。少时埋首琴棋书画,难得玩耍,这样的玩物在她看来反倒成了稀罕,折腾了多少天都不得章法。
在鸱尾宫,我意外地遇见了一位故人,在此等候洛儿的太后——先帝当年的皇贵妃,云影。好久不见,连桃花节那天的盛会,她都称病,告假未出。一年的光阴,她便仿佛苍老了许多。当日她与楚天昊的母亲不和,后者又在先皇临终前被钦点殉葬,即使两者之间有任何关联,也难叫楚天昊保持客观理智的态度。如果做皇帝也要处处陪着小心,那么处心积虑把先皇拉下宝座岂不是做了无用功。太后的鬓角已经隐隐花白,想必她现在若再学年过不惑的女明星一样作少女的娇媚样,一定会挤出满脸的褶子。
我稍稍发怔后立刻向她行礼。虽说楚天裔是她的大侄子,可人家未必把我当侄媳妇待见,瞧她对洛儿的亲热劲,这个宝座上坐着的人在她心里早有定数。我无所谓地笑笑,美国的下一任总统是谁,对我来说还没有早餐的米粥里加不加小红豆来得重要些。
“哀家当年可真是小瞧你了。”太后不动声色地打量我,一年的不顺,让她的气焰褪减了不少。痛过以后的印象才会更清晰。
洛儿亲自去茶房监督宫女烹茶去了。偌大的鸱尾宫的正殿,空荡荡的,除了我们,就是香炉上那静静燃烧的朱兰香和已经跟背景融为一体的太监宫女。他们站在殿下远远的位置,听不清也不敢听我们的交谈。
我微笑着对她点头,轻启朱唇,道:“太后太过抬爱臣妾了,臣妾何德何能可以蒙受太后如此看重。”
“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三朝元老也有,历经三朝而不倒的后宫女人倒是罕见。今天我算是长眼见了。”猪就是猪,鼻子里插上两根大葱叶别指望它嘴巴里能吐出象牙来。
“太后不是历经三朝岿然不动的最好例证吗?何须到今天才开眼见。要说开眼见,也是我们这些目光如豆见识短浅的山野丫头才会做的事。娘娘你高屋建瓴,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加起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长,用不着一惊一乍。这些惊叹的表情还是留给豆蔻年华的少女们去展示吧,我们既然被选作中土女人学习模仿的典范,就要拿出点为人师表的端庄模样来。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何况是这点小小的无可厚非的反常。哦,臣妾多虑了,太后娘娘早已坦然受之,怡然自乐。臣窃真是杞人忧天了。”我笑容明媚而灿烂,比五星级微笑服务还亲切动人。心里却在恶毒地想,楚天昊这个色坯一向是环肥燕瘦,来者不拒。(能选进宫的自然是经过了千淘万漉,随便一个年老的嬷嬷都是当年的“村口一枝花”)云妃也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加上还顶着楚老大杀母仇人的大帽子,简直就是虐恋型小白文的不二男女主角的人选。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恼羞成怒呢?我望着她涨成猪肝的擦了层厚厚的白粉的脸,这一动怒,粉簌簌的往下掉,纷纷扬扬地下了场三月雪。窦娥她妈来了吗?
难不成又被我歪打正着说中了?宫闱丑闻向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楚天裔宰了她的情夫,她会不会丧心病狂了,对她的亲侄儿下手啊?很难讲,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的智商为负数吗,照我的切身体验,这些貌似无厘头的论断不可谓没有道理。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太后的神色,真是高高在上惯了,没别人挖苦打击过,才这么两句含沙射影的风凉话就气得浑身颤抖,一点太后的威仪都没有。强撑起来的高贵典雅也在鼻斜口歪钟荡然无存,有气质的淑女不是谁都可以凭借两套凤袍就可以硬撑出来的。压不住阵绑上二十斤的沙袋还是压不住阵。
此刻她正在搜寻案几上一切可以扔向我的东西朝我砸过来,好在案几上只有几个水果可供她的凤爪糟蹋。我慌忙把手上的九连环塞进袖子里,琉璃可不经她老人家的魔手摧残。我左右晃动,权且当是练习身形步法,堪堪避过炮弹的袭击,嘴里依旧不饶人。底下的宫女太监只看到了我——温柔贤淑和蔼可亲的皇贵妃娘娘(在鸱尾宫的奴才当中,我的口碑还是不错的。)被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太后(这女人的口碑三朝如一日的差,可也真够不简单的。)逼得节节后退,惶恐无助地像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鸟。角度的问题,太后呈现在他们眼里的只有虎背熊腰的伟岸身躯(这一年来她的身形可臃肿了不少,很有往街头买菜的大妈发展的趋势。唉,名模也有一天会堕落成欧巴桑。),她发红的眼睛和颤抖的面颊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欣赏到。
我憋笑憋到嘴唇嗫嚅,可在同情心泛滥的下人们看来,估计会理解为“委屈的快哭了”。真有意思,我讽刺地勾起嘴角,看着闻讯赶来不知所措的洛儿和不知是凑巧赶上还是特意跑来的怒火万丈的楚天裔,垂下头,做足受害人的戏码。
我的脖颈纤细颀长,垂下去时,柔美脆弱的不可思议。这是我的前男友给我的评价,不能说里面没有刻意恭维的成分,但林墨轩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花花公子。他说的话起码有三分之一三是真的,另三分之二是玩笑话和谎话。已经很难得了,无论是哪个时空,男人最常说的只有谎话和玩笑话,而且前者还要占大部分的比例,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不知道在这个男人的眼中是否具有同样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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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明目张胆的抬头看,我怕我眼里不小心泄露出来的会让我无法坚持把这一幕演到完美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