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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隽只好先给她建言:“小道消息很重要。就算是一个很man的人,不屑于或不喜欢谈论别人,也要积极参与到公司的八卦新闻当中,因在那里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小秘密,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更为重要的是,这样做很有利于局部团结,可以迅速地跟同事,特别是女同事培养出同志般的感情,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时候,会变得强大很多。”
苏西适度恭维他,“谢谢啊,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我一定多多请教你。”而后理所当然挂了电话。她似乎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他呢,有必要去缩短那个距离吗?
他还不清楚自己。虽然心内有些“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动荡,毕竟只是涟漪而已。他更以为自己无非是寂寞。再说了,北京与纽约,北京与西安,距离有大有小,但一样都是距离。他以工作为引擎,压住冲动,静等子嘉归来。
到北京后,他状态一直不大好。虽然销售成绩远超去年同期水准,可他却在这个大城市越来越觉放不开手脚。主要是氛围。在上海的时候,人与人相处很简单,就是业绩说话。也许北京是政治中心的缘故,这边公司也浸染着乌烟瘴气的政治气息,搞得直来直去的他很是不爽。
有人向上面打他小报告,用类似文革的词汇定性他,什么“结党营私,搞分裂”——这针对他与他团队的融洽关系;什么“任人唯亲”——这针对他不久前解聘了几位无所事事的老员工。等等。
崔廷也开始明着暗着指责他不懂方式方法,不讲究大局稳定。因那几位被解聘的元老三天两头来闹事,还嚷嚷着要联名上访。
子嘉到京时,正逢着他从崔廷办公室负气出来。
崔廷要求他收回成命,在销售部设一个公共关系处,以接纳那几位被解雇的老员工。叶隽坚决不同意,“哪有因人设岗的道理?况且,销售部根本不需要什么公共关系处,他们能提供什么资源关系?凭什么我们底层的销售要用自己的力气去养活几只蛀虫?没有劳动能力、不适合岗位自然可以被FIRE掉。”
崔廷起先耐心解释:“这些老同志年纪大了,思想僵化了,适应不了市场经济,可是毕竟曾经在华成付出过心血,奉献过青春。咱们国家讲究人性化,不能人家干不了就踢。”
“人性化不是这样做的。可以给予一定的保障。”
“同志啊,这里不是美国。就是在美国,也不是一刀切的呀。咱企业是国家的,我都不能说了算,人家是体制内的人,按原先的制度,国家是要包一辈子的。改革归改革,也要注意军心稳定,否则我吃辛吃苦做得再好,也驾不住他们闹啊。告到上头,人家说你处理不了内部矛盾。什么管理能力。哎,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叶隽想,就这个样子,还想建一流企业?还想跟国际接轨?扯淡。推办公室门,一抬头,看到子嘉笑盈盈坐在他的皮椅上。
“嗨,杰森。”子嘉用英文招呼他,“脸色不对?挨批了?”
“说中文,鄙人姓叶。”他仍旧气呼呼的。
子嘉调侃,“很少见你生气的,你生气起来倒满可爱的。像熊猫。怎样,快7点了,是否可以陪我用膳。”
子嘉下榻嘉里中心,顺便就在那用餐。
吃饭期间,叶隽一直在抱怨。“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中国改革这么不容易了。鲁迅先生说‘搬个椅子都要流血’,确实是,中国几千年的积习太深厚,安于现状,不愿变革。与人斗,其乐无穷。”
子嘉道:“杰森,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许多,往昔的淡定与洒脱都不见了。”
“能洒脱吗?能淡定吗?政策执行不了,说的话不算数。什么职位?什么权力,不就一把手说了算。”
子嘉笑眯眯地顺水推舟道:“你的价值要在美国实现,跟我回去吧。”
叶隽瞪眼,“什么回,我的祖国就在这里。你不也是中国人吗?”
子嘉道:“杰森,我就是专程来跟你商量这事的。我爱你,想跟你结婚,但是更想留在美国。美国不仅有我的事业,也更适合我们的发展。杰森,你我接受西式教育,思想与观念已经全盘西化,要想颠覆自己的价值系统,融进国内企业,很难啊。我刚听了你的诉苦,可以说你遇到挫折也是情理之中。你的性格、脾气我也知道,有点书生气,耿直,重结果重效益,没有歪歪肠子,一门心思做实事,可是人际关系复杂的华成未必适合你。”
“我不可能一碰到问题就往后缩。事在人为。”叶隽本性恬淡,但是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人,认准目标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子嘉的劝慰于是派不到用场。僵了半晌,子嘉道:“分手吧。”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是没有感情,但是婚姻的基础却要有相同的价值观。分手是唯一选择。
子嘉给叶隽母亲带了些礼物,叶隽便请了假陪她去上海。
两人向家长坦诚分手,叶母有些受不了。她是非常喜爱子嘉的,一方面子嘉与他儿子同在美国留学,现在又有不错的职位和薪俸;另一方面,子嘉为人大方,也很孝顺,两人出去逛街,她总会给她买很多东西。大包小裹地穿行在左邻右舍艳羡的目光中,是很让人膨胀的一件事。叶隽妈妈是典型的上海人,极爱面子。当初叶隽回国,她就一千个不乐意,儿子在国内做得再好,也不如人家说声:“伊儿子在美国,老节棍(厉害之意)的。”
晚上,叶妈妈拉儿子说话,“你发神经啊。美国难道不比国内好啊。”
“还不是想陪陪母亲大人啊。”叶隽笑嘻嘻说。
“妈妈哪要你陪?妈妈还想沾你光去美国看看,咱要生一个美国孙子。你要妈妈高兴,就答应子嘉回去。子嘉那么好的姑娘哪儿找啊,你看看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娇滴滴的,目中没有长辈,哪像子嘉那么会来事。”
叶隽收敛了笑,郑重道:“妈,分手就是分手了。我在华成做得很好。”
第二天,他与子嘉在机场分道扬镳。他回北京,子嘉去香港。
与子嘉告别后,他去吸烟区抽烟。忽然念起国外求学的生涯,隐约觉得自己把生命的一部分丢弃了,那部分东西,饱满、青春,有着阳光一样通透、纯真的质地。
第四章
眨眼进了年关。
这一年,华成业绩喜人,上级主管单位打算把他们公司的管理与做法作为标杆在各地推广。上次见过叶隽的中央领导还记得他,让他参加汇报会。与会前,崔廷给他电话,曲里拐弯地说了一通,大概主旨是报喜不报忧,也大概有让他少言远祸的意思。
叶隽还是无法习惯汇报工作打太极的方式,所以当领导指名他发言时,他依然率性地吐自己的肺腑之言。他以韦尔奇的那段名句开场:“缺乏坦诚是商业生活中最卑劣的秘密。”
“这句话反过来理解,就是坦诚精神虽然是取胜的关键,但是要给一个组织灌输这种精神,无论该组织规模大小,都是艰难的,因为你是同人的本性作斗争,与公司根深蒂固的传统作斗争”然后,从公司的积习,到人事结构的不合理,甚至体制的弊端都洋洋洒洒地陈述了出来。“无知者无畏”,如此直率,如此冒进,让当时在座者无不胆战。
他的话造成怎样的后果,他无法真正估量。这个不懂得公司政治风云的年轻人只知自己说了实话,只知自己是为公司长远考虑,未去想其间诡谲的人事风云。正如他所说,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他要与人性去作斗争,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久就出现一堆关于他的传言,比如爱出风头,好大喜功,狂妄无礼,这都不算什么,最致命的有两样,一是盛传他有作风问题,捻花惹草,四处留情,消息出自西安办事处;另一个是说他存在经济问题,因为他在回款方面给某些客户延长了期限,便有人认定必是拿了好处。
崔廷找他谈了好几次话,作思想工作,意思是虽然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但是还是要给广大群众一个交代。公司内部会对他进行例行审查。反正就是走个程序,不要介意。叶隽什么也没说,主动配合。但毕竟只是刚至而立的青年,难免感觉屈辱,又不好跟同事父母讲,便只好发泄给了苏西。
“装个电话吧。”他哀求苏西。苏西在听筒里感觉出了他的焦躁与郁闷,素来吝啬的她以最快的速度安上电话。
之后,每个晚上,他压抑睡不着的时候,就给她通话。
她仔细地听,然后细致地开解他,“没什么的。毁谤都是这样的,要么说钱,要么说男女关系,自古使然。我怀孕那阵也一样,流言蜚语不断,我不仅不计较,还把未婚先孕的事摆到台面上,让我的学生们分正反方来辩论,效果非常好。后来,我的学生只要听到别人说我坏话,一律为我打抱不平。再后来,一方面我自己工作出色,另一方面,嘿嘿,使劲拍周围人的马屁,风波自然而然平息了。他们现在都很喜欢小念,不过小念是真的可爱。对付流言的方法就是别去理会他,别跟人生气,也别跟自己生气。虽然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毕竟是血肉之躯会受影响,可是你要想,生气管用吗?要管用,使劲生,生到把自己烧起来为止,可实际上不仅没用,还伤身体。侬这个上海人明白了吗?”
叶隽想,苏西一个小女子都能超脱,他怎就不能,心也就渐渐释然。
慢慢地,除了工作,也会涉及一些私人问题。他告诉她已经与女朋友分手,因为观念不合。她颇为惋惜,问他后悔吗?他想了阵,“后悔过一阵的,我知道跟着嘉嘉去美国,生活会顺遂很多。但是既然回了,我就要接受回来的使命。失败有时候更利于成长。”苏西说:“也不尽然,有时候是正向的,有时候是反向的,要看自己怎么吸收。呵,你别看我说得头头是道,完全是职业习惯,喜欢教训人。”
“苏西,我以前满喜欢做老师的。嘉嘉一直说我有书呆子气。”
“我,相反,以前想自己创业,做老板,赚很多的钱。不过现在,觉得自己就老师的命。跟学生在一起也很好。很简单,很明媚。自己永远也不老。”
“苏西,跟我说说,你最快乐的事。”
她停顿了下,慢慢道:“我上大学那会,学校广播台在黄昏时分会播一档节目,叫‘地下三毫米’,我最爱坐到某个破喇叭下听。那个节目的DJ很有意思,他在放音乐前,会配合着说一段话,很自我,很感性,有羽毛的轻飘与飞翔感。别具一格,总之我很喜欢。”
“比如呢?”
“比如”听筒那边传来她轻轻的呼吸声,他仿佛看到她的大眼睛在夜色里熠熠出神。她开始用主持的语气说了一段:
属于六十年代的音乐在心里泛滥开,让四十年后的种种莫名的愤怒、颓败、迷幻、绝望失去了原有的重量。快乐是简单的快乐,忧伤是简单的忧伤,然而就这样被简单地打动,在十二月末的晴朗天气里,感觉一切重新变得温暖而简单。
想起上英语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听过这首歌,老师40多岁,带眼镜,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买到的CD,封面上是约翰·列侬忧伤的眼睛。25年前被歌迷谋杀。那时我还没有出生,记忆之外的事情总是显得异常遥远,比如60年代。我只知道那是摇滚乐诞生的地方,却全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