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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张地主包好脸后,死老头和郑大兵也都重新回到了火堆边躺下。我见张地主坐在那发愣,脸上被他自己包得就剩两眼睛和口鼻了,那摸样别说多滑稽了,我反倒又特想笑。
最后,我对郑大兵吆喝了一声,接着也躺了下去,闭眼继续睡觉。
事后我检讨过,就是因为杨建的这个山洞相对来说安全,所以我们才放松了警惕,没有在晚上留下一个人值夜的习惯,这才给了人可乘之机。
第二天早上第一个醒来的人是我,我坐起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死老头不见了!
我一把跳了起来,把身边的其他人都喊了起来,挨个问他们“死老头人呢?”振振揉了揉眼睛说道:“那老家伙出去摘果子了吧?他肯定是想赶在大伙起来前整点吃的回来?”
“他以前这样做过吗?”郑大兵追问道。
振振却摇了摇头。紧接着,小五一把指着坦克那边对我们说道:“快看,那上面有字!”
大伙一起跑了过去,只见那坦克边上的铁板上,歪七斜八的一排石头刻着的字:“不信我!我走!”
脸上包着纱布的张地主连忙说道:“这可不关我事的,昨天陪你们折腾了一天,半夜又被那大兄弟给吓了个半死,倒下去睡着后跟个死猪似的没翻过身。”
我没有搭理他,径直对着身边的小五问道:“死老头怎么走得这么无声无息啊?难道咱昨晚都因为太累了,睡死了?”
小五也露出狐疑的表情摇着头。可身边的振振却说道:“我这些天没有出去啊!我倒是不累,睡得也不是特别死,可为什么我都没有察觉到老鬼走了呢?”
邵统军锁着眉头,鼻头抽动了几下:“有没有觉得空气里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小五闻言猛的一下蹦了起来,朝着后面那排箱子跑去。紧接着他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空空的玻璃瓶来,对着我们晃了晃说道:“快看!是有一瓶麻醉药!”
我们连忙跑了过去,我从他手里接过那个空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标签,确实是用于麻醉的药物,里面空空的,啥都没有。
小五从箱子上翻了过去,又冲到了那团快熄灭的火堆大口地吸气,最后回头过来对我们说道:“老鬼倒了麻醉药在火堆里,所以我们才睡得那么死,以至于他跑了我们都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可他为什么要走呢?难道真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不信任他?”
张地主小声嘀咕道:“心里有鬼呗!被我认出了所以跑了,很明显啊!”
我白了他一眼,可对于他的话又有几分相信。我对他问道:“张爷,你被鬼子带进远山是什么时候?”
张地主是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到,都给纱布给裹住了,只见他小眼睛眨巴了几下:“1931年年底啊!东三省沦陷后鬼子才敢那么大动作,搁在之前大帅手里谁敢呢?”
小五紧皱着眉头接着张地主的话说道:“死老头说自己是32年冬天被抓的,32年冬天前张爷已经被带到了远山,那张爷看到刀疤脸的日子绝对是31年冬天之前,也就是说死老头在刀疤脸出现在小洋楼的时候,绝对没有被日本人抓住。这样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死老头压根就是说谎,他压根就是被张地主在小洋楼关着时候看到的那个日军高官。”
小五说完这些后顿了一顿,视线最后放到了张地主脸上:“这分析结果的前提是你——张爷没有说假话。”
张地主小眼一瞪:“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十年前发生的事,要不我就忘记了,能让我记得的自然是印象特别深刻的,绝不会记错的。”
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其实对于死老头,我们这几个弟兄们一直有过一些怀疑。以他这种年岁被关在战俘营里这么久没被带走,本就是个很大的疑点。到昨晚他被张地主给指认出是日本人后,他半夜起来想要把张地主灭口未果,再然后逃出了这山洞?
这一系列假设在我脑子里快速整理个遍,然后我往前跨出几步,对着大伙喊道:“赶紧提着家伙走!老鬼如果是敌人,那小鬼子也马上会到。”
大伙整理了一些东西包好捆到了后背上,我再次把那两柄大刀别到了后背上,带头钻出了山洞。山洞外刮着风,天阴阴的,也是到了要下雪封山的季节了。我转过身把后面的弟兄一个个拉了上来,最后我拍了下邵统军的肩膀:“爹,带我们去常将军的营地。”
邵统军点了点头,顶着风转过身,朝着山上的方向快步走了出去。
我们跟在他背后,尽量选着树多的地方走,这一路上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当时正是上午。走了几个小时后,邵统军把我们带到了一片陡峭的悬崖跟前,脚下出现了一道不窄的裂缝。邵统军指了指里面,然后对我们说道:“直接跳进去就是,左右变得窄了点就用手肘顶住两边,缓冲一些力度。不顶也没啥事,是一口水潭,摔不死人的。”
说完他自己便纵身跳了下去,接着小五和郑大兵、振振也都跟着他下去了。张地主在那左右看了几眼,估计是有点犯怂,但最后也咬着牙跳了。我落在最后,四处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周围的一切异常的熟悉,好像自己来过这里似的,甚至觉得自己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什么东西。
我往旁边走出几步,接着盯着面前悬崖的石壁看了很久,努力从自己脑子里邵德与雷子两个人的两段记忆中搜索点点滴滴,希望能够扑捉到什么。可不止我邵德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一出,包括雷子的意识中,也没有到过这悬崖前的经历。
我往下看了几眼,冥冥中有个什么主使一般引导着我走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这里距离邵统军他们下去的地方有了十几米。我咬了咬牙,往前一跃,跳进了鸿沟,但我并没有选择往下直坠,而是直接用双脚与手肘撑住左右的岩石,然后往下慢慢地移动起来。
两边的山壁上都没有青苔,非常的干燥,也还算平整。我一次往下落个两三米,接着四处打量,脑子里还是在扑捉着那个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希望能发现一些东西。
到下坠了有十几米后,左右的山壁反倒比之前宽了一点,但这宽也不过是能够让手臂略微的伸直些。就在这时,我猛的打了一个激灵,接着一把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山壁望了过去。
果然,那块山壁上出现了被人用石头刻上去的花纹。花纹一共有一平方大小,刻画着直线、转弯以及一些用五角星圆圈标注的小方块格子。我皱着眉看了很久,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可又特别的遥远。那种熟悉,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画上去似的,同样的,那种遥远又好似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有震惊,更多的是疑问。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头顶裂缝照下来的光,细细地看着这些花纹。慢慢的,我好像察觉出了一些什么,快速的在这块石头刻上去的画板上寻找类似大门的标记。很快,最外围一条加粗的直线进入了我的视线,我循着这条应该是标注为大门的直线往里看,标记着一块空地,空地前方是一排通道,每个通道的口子上都用了加粗的短线标注,代表的很像是一些能够进入里面的小门。
我隐隐地猜到了些什么,目光在最外围那个大门的标记旁边定住了,只见在那大门的一侧,一排狭长的小格子出现了,中间还花了一个小小的杯子图案。我一阵欣喜,这是九日研究所的平面图,这个水杯的标记处就是我们挟持了土肥呆了几个小时的那一排小平房中的开水房。
我一只手撑着山壁,另一只手慢慢地伸了过去,想要触摸这一副被刻上去的地图。但在我手掌接触到这一切时,更加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我摸到的竟然不是一道道的划痕,而是一块平整的山壁,一块平整的岩石。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这副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的地图,实际上压根就不存在的这一现实。我甚至尝试换了一只手去触摸它,可是它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它在我眼睛看到的世界里是存在的,那一记记刻画都那么的真实。但是我的手却触摸不到它,它只是以影像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实际上却是虚无的。
幻象!这一切很可能是幻象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副幻象呢?
我张大了嘴,紧接着我又马上意识到,如果面前这一切是幻象的话,那岂不是会很快消失吗?
我定下心来,仔细地盯着这副地图看着,在心里暗暗地记了下来。可只过了几分钟,这幅图就好像是烙印般深深地烙到了我脑海里,好像我脑海里本来就有过这幅地图似的,而现在只是让它重新刻了进去。
我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把这幅地图又回忆了一次,确认了自己完全记住了后,我再次摸了摸面前这幅确实存在却又触碰不到的图画。接着,我双脚一松,往下滑去。
我身体直坠了有五六十米,整个过程中我停了有五六次,不断地观察两边山壁,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到最后,下方的水声清晰地传进了我耳朵里,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邵统军的说话声。我寻思着可能到了他说的水潭上方了吧,这才彻底松开了手脚,往下直坠。
“扑通”一声,我落到了水里。紧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上一提。我还没浮出水面就猜到了拉我的是我的父亲邵统军,只见他半截身子站在水里,用力把我往他的方向一拉,接着我俩一起爬上了岸。
杨建第一时间冲到了我面前,他拍了下我的肩膀,咧嘴笑着说道:“你搞什么啊!等了你这么久才下来,我还以为你在上面遇到鬼子了!”
我冲他笑笑,也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往他和邵统军身后望去。只见他们身后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山洞,山洞一边整整齐齐地坐着那一群穿着金属铠甲的武士,他们的头盔都放在各自的脚边,武器也插在背后。而常遇春像个天神一般笔直地站在最前面,微笑着看着我。阮美云站在他身边小声地说着话,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山洞的另一边也有一大群人目光热切地望着我,是从战俘营逃出来的伪军士兵和战俘们。和常遇春的武士军队比起来,这一大群人显得散漫了很多,或站着或蹲着,个别人还是坐在地上,明显之前是在睡觉,这一会迷迷糊糊起来的。他们的枪也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地,一个个咧着大嘴,对着我傻呵呵地乐着。小五和郑大兵、振振、金爷站在他们最前面,也没一个正经样,傻呵呵地笑着。张地主却是靠着最边上的墙躺着,那张包满了纱布的脸上,两只乱转着的小眼睛眯成一道线盯着我。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一群熊样!”接着松开了邵统军的手,昂首挺胸朝着正注视着我微笑的常遇春走了上去。到了他跟前,我右脚一蹬,表情严肃地对他行了个军礼,接着大声说道:“原远山战俘营加强连连长邵德,向常将军报到!”
常遇春愣了一下,接着也正色下来:“不必拘泥俗礼,你的事我听阮姑娘和那位杨兄弟大概说了一遍,邵兄弟,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常某的年岁自然不用多说,你叫我一声兄长不为过。”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那双异常深邃的眼睛叫到:“常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