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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5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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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信仰和毅力的最高证明就已从这个世界消失。”——“消失的是它的象征,先生,”我对
他回答道。“我同您一样,非常喜欢某些象征。但是,为了象征而牺牲它所象征的现实是荒
谬的。教堂应该受人喜爱,直至为了保护它们不得不放弃它们所教导的真理的那天。圣菲尔
曼高举手臂,样子活象指挥官发号施令,仿佛在说:‘为了荣誉,我们可以粉身碎骨。’不
要为那些石雕而牺牲活人,石雕的美是因为在片刻中把人类的真实固定下来。”——“我理
解您说的意思,”德·夏吕斯先生对我回答道,“巴雷斯先生虽说让我们对斯特拉斯堡的塑
像和戴鲁莱德先生②之墓进行过多的朝拜,但他写出了兰斯大教堂本身对我们来说不如我们
步兵的生命宝贵这句话,却令人感动而又亲切。在那儿指挥的德国将军曾说,兰斯大教堂对
他来说不如一个德国兵的生命宝贵,因此巴雷斯的话使我们那些对德国将军大发雷霆的报纸
显得可笑。再说,令人恼火而又痛心的是,每个国家都说出同样的话。德国的工业联合会宣
布必须占有贝尔福地区,以免使他们的国家受到我们复仇思想的侵袭,其理由同巴雷斯为使
我们不受德寇入侵愿望的影响而要求得到美因兹的理由一模一样。为什么在法国看来,收回
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不是进行战争的一条充分理由,不是继续进行战争、每年宣战一次的一
条充分理由呢?您似乎认为,胜利从此属于法国,我衷心希望如此,您对此毫不怀疑。但
是,自从协约国不管是否有理,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从我来说,我当然对这样的结局感到高
兴,但我主要看到许多胜利停留在纸上,还有许多则是皮洛士式的胜利③,付出的代价没有
告诉我们),而德寇则不再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以来,人们看到德国试图尽快媾和,法国则试
图延长战争;法国是正义的法国,有权使人听到正义的声音,但法国也是温和的法国,应该
听到可怜的声音,即使只是为了它自己的子女,为了每当春天来临之际,开放的鲜花能使墓
外之物增添光彩。您要说实话,我亲爱的朋友,您曾经对我讲过一种理论,说万物的存在全
靠一种不断重新开始的创造。您对我说,世界的创造并非一次完成,而必然是每天都在进
行。那末,如果您是真心诚意的话,您就不能把这场战争排除在这种理论之外。我们出色的
诺布瓦废话连篇地写道(同时拿出一件修辞道具,对他来说,这件道具同‘胜利的曙光’和
‘严冬将军’一样珍贵):‘现在德国要打仗,骰子掷出,大局已定’,而事实是每天早晨
都在重新宣战。因此,想继续进行战争的人同发动战争的人同样应受遣贵,也许,更加应受
遣责,因为后者可能没有预见到战争中的一切惨状。然而,毫无迹象表明,一场如此持久的
战争,即使会有胜利的结局,也并非毫无危险。很难谈论尚无先例的事情,以及对于人们首
次尝试的行动的机制的影响。确实,一般来说,人们感到不安的新事物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那些最聪明的共和政体拥护者曾认为政教分离是荒谬的行为。但政教分离却象把信扔进邮局
的信筒里那样轻而易举。德雷福斯恢复了名誉,比卡尔当上陆军部长,也没有人喊一声‘喔
唷’。然而,对于一场连续几年的战争所带来的那种劳累过度,令人担心的事却多的是!士
兵们回去后将干什么?疲劳是否会使他们浑身无力或神魂颠倒?所有这些都可能朝坏的方向
转化,如果说不涉及法国,至少涉及政府,甚至可能涉及政府的形式。您曾让我看莫拉斯④
那篇美妙的《埃梅·德·瓜尼》。埃梅·德·瓜尼如果不从共和国进行的战争的进展中期待
她在1812年从帝国进行的战争中期待到的东西,我将会感到十分惊讶。如果现在埃梅还活
着,她的期望是否将会实现?我不希望如此。我们再回过来谈战争,那首先发动战争的人是
否是威廉皇帝?我对此十分怀疑。如果是他的话,他不是做了同拿破仑一样的事吗?这种事
我认为十分可恶,但我惊奇地看到,如此的恐怖却会给拿破仑的阿谀奉承之徒带来灵感,这
种人在战争爆发之日象博将军那样大声说道:‘我等待这一天已有四十年了。这是我一生中
最美好的日子。’当社会上把不相称的地位赋予民族主义者和军人时,当任何艺术之友都被
指责为从事给祖国带来严重损害的事时,一切并非尚武的文明都是有害的,天晓得有谁曾提
出比我更有力的抗议!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社交界人士能同一位将军相提并论。一个狂热的
女人差点把我介绍给西夫东先生。您一定会对我说,我当时竭力维护的只是社交界的准则。
但是,从表面上看它们虽然毫无价值,它们却也许可以阻止许多过火的事情发生。我一贯尊
重捍卫语法或逻辑的人们。人们在五十年之后会知道,他们曾消除巨大的灾祸。然而,我们
那些民族主义者对德国最为敌视,是最顽固的打到底主义者。但在十五年之后,他们的哲学
已经完全改变。实际上,他们大力促使战争继续下去,不过只是为了消灭一个尚武的民族,
只是出于对和平的热爱。因为尚武的文明,即他们在十五年前认为很美的东西,现在却使他
们感到厌恶;他们不仅指责普鲁士把国家的军事力量放在主导地位,而且始终认为军事文明
曾摧毁他们现在珍视的一切,不仅是艺术,而且甚至是献殷勤。他们的批评者中的一个只要
改信民族主义,就可以同时成为和平之友。他确信,在所有尚武的文明中,妇女的地位屈
辱、低下。人们不敢对他回答说,中世纪骑士的‘夫人’和但丁的贝雅特里齐,也许曾坐在
同贝克先生⑤的女主人公们一样高的宝座上。我预计这几天中的某一天能在一位俄国革命者
之后坐到餐桌旁边。或者只是在我们的一位将军之后,他们进行战争是出于对战争的厌恶,
是为了惩罚一个民族培养一种理想,他们在十五年前认为这种理想是唯一的强壮剂。可怜的
沙皇在几个月前还受到尊重,因为他召开了海牙会议。但是,现在人们向自由的俄国致敬,
就忘记了曾使他受到颂扬的称号。世界的车轮就是这样转的。然而,德国使用同法国一样的
词句是那么多,以致使人认为德国在引用法国的话,德国不厌其烦地说,它‘在为生存而斗
争’。当我读到:‘我们为反对残忍的死敌而斗争,直至我们取得保障我们将来不受任何侵
略的和平,以便使我们英勇的士兵的血不致白流时,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威廉皇帝说的还是普
恩加来先生说的,因为他们曾以几乎相同的说法,把这句话说了二十遍,虽然说实在话,我
应该公开承认,这一次皇帝是共和国总统的仿效者。如果法国依然弱小,它也许就不会这样
希望延长战争,但特别是如果德国依然强大,它也许就不会如此急于结束战争。就是说依然
如此强大,因为说到强大,您会看到,它现在仍然强大。”  
  ①根据传说,菲尔曼是亚眠的第一位主教。
  ②戴鲁莱德(1846—1914),法国作家、政治家。普法战争时入伍参军。他的爱国诗歌
《士兵之歌》(1872)曾流行一时。1882年创立爱国者同盟,旨在为法国败于普鲁士报仇雪耻。
  ③皮洛士(前319-前272),伊庇鲁斯国王,曾不惜惨重牺牲而取得对马其顿和罗马
的军事胜利。“皮洛士的胜利”一语由此而来。
  ④莫拉斯(1868—1952),法国作家,拥护君主政体,曾在《法兰西报》上评述埃
梅·德·瓜尼的回忆录(发表于1902年)。埃梅·德·瓜尼曾促使塔列朗背叛拿破仑。
  ⑤贝克(1837—1899),法国剧作家,他剧中描写的妇女格调不高,如《巴黎女人》
(1885)描写一个有夫之妇同时有两个情人。

  他已经养成在说话时大声叫嚷的习惯,原因是感到烦躁,需要——由于从未研究过说话
的技巧——为摆脱自己的印象而寻找出路,犹如飞行员摆脱自己的炸弹一样,即使是在田野
上空,在他的话语不会触及任何人的地方,特别是在社交界,他更是信口开河,别人则因故
作风雅而倾听他的谈话,对他的话信以为真,而他对听众们却极为专制,听他说话可以说是
迫不得已,甚至是出于敬畏。在环城路上,这种高谈阔论也是对行人蔑视的一种标志,他对
行人既不压低嗓门,也不让出道路。但是,他的声音在路上走了调,使行人感到惊讶,特别
是使转过头来的人们听清一些话,这些话可以使人们把我们误认为失败主义者。我向德·夏
吕斯先生指出了这点,但只是引得他发笑。“您得承认,这可能十分可笑,”他说。“总
之,”他补充道,“人们永远无法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每天晚上成为第二天的社会
新闻。再说,我为什么不会在万森树林的沟渠里被人枪杀呢?我的舅公当甘公爵①就出了这
种事,对贵族的血如饥似渴,会使某些群氓发狂,他们在这方面显得比狮子还要精明。您知
道,对这些野兽来说,只要维尔迪兰夫人的鼻子上擦破一点皮,它们就会朝她扑去。这种情
况,在我年轻时人们称之为大鼻子!”他说完就放声大笑,仿佛我们俩单独在一个大厅里一
样。  
  ①当甘公爵(1772—1804),法国波旁公爵的独生子,法国大革命后逃亡国外。
1804年,第一执政官拿破仑获悉当甘公爵阴谋推翻他,就将公爵关入万森监狱,并就地处决。

  有时,在德·夏吕斯先生经过时,一些形迹相当可疑的人从阴暗处出来,并在离他有一
段距离的地方聚集在一起,看到这种情况,我心里就想,我是离开他好还是不离开他好。就
象一个人遇到一位癫痫经常发作的老人,并从步履蹒跚中看出老人可能即将发病,心里就
想,老人是希望他陪伴,以便有所依靠,还是不希望他陪伴,以便在发病时不让人看到,也
许只要有人在身边就会加速癫痫的发作,而一个人心神安定反倒可能不会发病。但是,在病
人身上,人们不知道是否应避开的发病的可能性,通过病人象喝醉的人那样所走的弯弯曲曲
的路线显露出来;这些不同的位置,是可能发生一个意外事件的征兆,我不知道德·夏吕斯
先生希望还是不希望我的在场能阻止事件的发生,对他来说,这些位置仿佛经过巧妙的导
演,不是由笔直往前走的男爵本人来占据,而是由一批群众演员来占据。不管怎样,我现在
还是认为,他当时不想遇到熟人,因为他把我带到一条抄近道的街,这条街比环城路阴暗,
在街上他不断使各兵种和各国的士兵让路,在他们向他涌来时当然例外,年轻人的这种冲动
对德·夏吕斯先生来说是一种补偿和安慰,使他不再对所有的军人重返前线感到难过,而在
动员入伍的初期,前线曾使巴黎象抽出气的轮胎那样显得空荡荡的。德·夏吕斯先生不时赞
赏从我们面前掠过的华丽军装,这些军装使巴黎成为一座同港口一样具有国际性、同画家笔
下的背景一样实在的城市,画家画上几座建筑物只是一种借口,以便把各式各样、绚丽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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