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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轻,就像一块干海绵,正是吸水的时候,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非把自己泡泔水里,而且还积极地往外挤。
何小兵不想眼前被这些事情充斥着,决定停报,给送报员打电话。送报员说,哥,你给征订部打电话,我在老家呢,歇几天,玩玩。
送报的都知道歇歇玩玩,何小兵也决定出去玩玩。这时严宽给何小兵送来信,夏雨果正在西藏。
一直以来,严宽仍每天上网查阅婚介网发来的征婚女性的照片,一次他看到一个女生的资料,说自己喜欢旅行、音乐和动漫,后面留了〃嘿嘿〃两个字,严宽看成〃嘿咻〃了,心想这个女生的爱好还真别具一格,想看看有这种兴趣爱好并敢公之于众的女生长什么样,便点开她的照片,一看,竟然是夏雨果。严宽很难相信夏雨果变成现在这个样,便把她的资料又看了一遍,这才发现是自己看错了。严宽怕夏雨果被别人征走,赶紧替何小兵给她发了一封信,说想和她深度聊聊,并配上一幅假照片。夏雨果恰好在线,回信说想聊什么就在信里说。严宽说打字无法将内心所想表达清楚,还是希望能请她喝咖啡或吃饭见面聊。夏雨果说她现在西藏,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北京。严宽判断不出真假,就说他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好,夏雨果看不上他,但他希望夏雨果不要以这种方式拒绝他,可以直说。夏雨果说,她不是那个意思,她真的在西藏,并发了一幅刚刚在布达拉宫照的照片。严宽赶紧把这一线索告诉了何小兵。
何小兵知道,夏雨果很早就想去西藏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去那里,但是他知道去西藏并不需要理由,因为那里是西藏,不仅是夏雨果,那里也是很多人梦想中要去的地方,包括何小兵。于是,为了夏雨果和看到梦想背后到底是什么,何小兵奔赴拉萨。
当火车过了青海,城市的迹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雪山河流,辽阔的草原,如珍珠般散落的牦牛、羊群,骑着摩托车的牧民,何小兵觉得自己对眼前的景象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虽然没有参加其中,但是他感受到生活的味道。这跟在城市的感受不同,在北京,他经常路过那些门口有喷泉、鲜花,路面洁净、总是被工人们喷洒得半湿不干的写字楼、公寓,它们有富丽堂皇的门厅,门口站着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拿着对讲机的门童,楼下停着全身光亮的车,进出是拎着公文包的文雅人,何小兵更愿意以客人的身份参观这样的场景,而不是以主人的身份每天在这种场合出入,但是当看到唐古拉山,看到藏北草原,看到吃草的牛羊,看到挖虫草的藏人,看到随着火车飞奔的藏族小孩,看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何小兵感受到生活的另一种趣味和意义。
进入拉萨,何小兵走在布达拉宫前,有些茫然。周围都是穿着异族服装的人,他们说着何小兵听不懂的话、戴着何小兵不会戴的头饰,甚至肤色都跟何小兵不一样,摇晃着转经筒,嘴里念念有词,绕着布达拉宫走着,还有一些磕长头的藏人,三步一磕,五体投地,脑门儿上已经磕出趼子,何小兵觉得身处此地,有些别扭。当他绕着布达拉宫走了一圈后,和周围人的隔阂没有了,感受到他们的勃勃生机,并能融入其中,砍着价从藏民手里买东西,还买了当地的吃的,边走边吃。何小兵想着,也许生活也是这样,当一种新生活来临的时候,一开始可能会不适应,束手无策,但只要不逃离出去,生活其中,就会将一切别扭转化成自然,变得美妙。
路旁茶馆的树荫下,坐着一对转完经的老头儿和老太太,转经筒放在一旁,小方桌上摆着一壶甜茶,两人喝着。老头儿要了一碗藏面,面条上来,老头儿不吃,老太太一个人吃,老头儿给自己续上茶,喝一口,看着远处的布达拉宫。
店里的DVD机放着一个卷发深眼窝的藏族歌手的MV,他时而穿着藏袍,骑着骏马,时面穿着牛仔裤皮夹克,骑着摩托车,女主角刚要么清纯可人,要么浓妆艳抹,男歌手利用牲畜和现代化交通工具事着女主角穿越草原、高山、湖泊、寺庙,做出各种跟上个世纪90年代歌星们惯用的动作,但是做得很真诚,不讨厌,甚至让人羡慕他们做这些动作时心里能什么都不想。
茶馆老板是一对二十多岁出头的小夫妻,也是藏族,在后面的厨房忙活儿,他们一岁多的孩子在店里叼着灌得满满的奶瓶,一会地上爬,一会儿躺在桌子底下,从桌底下钻出来的时候,奶瓶已经空了。后院是他们住的地方,家里也有老人,老人出去转经了,他们经营这个小店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忙完店里的事儿,小丈夫去门口的台球桌打台球,小媳妇把电视播到湖南卫视抱着孩子看偶像剧。从这对小夫妻身上,何小兵看到了一种天然的生活。
父母抚养孩子,孩子赡养父母,这也是动物的本性。人恰恰因为比动物高级,有了思考,有了对父母为什么要生养自己的谴责,有了爱恨情仇,导致人有时候会做出比动物更低级的事儿。抛弃老人。还有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把精力浪费在对父母生下自己耿耿于怀和疑为什么要养育下一代上,而不去想如何赡养好老人和培养好孩子。
何小兵离开茶馆,拐进一条小巷,听到一个小院里传来飘扬的吉他声,恰如其分地跟眼前的景象配合起来。何小兵喜欢上这一场面,心里很舒适。并不是这晨特色的建筑、奇异的服装、生僻的语言让他产生兴趣,这些固然有趣,特别是第一次体验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兴奋,但接触多了,便没有诱惑力了。真正吸引人的,是天高云阔、青山流水,没有钢筋水泥的桎梏,没有红绿灯的来去匆匆,没有写字楼工作餐打车票公司年会的羁绊,跟大自然全身心的接触后,便不会想乱七八糟的事儿,内心自然会变得宁静。
在这里,何小兵唯一惦记的事儿就是,如何找到夏雨果。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不会让夏雨果离开自己,想到这里,何小兵又去了大昭寺,以藏民和信徒构成的人群正顺时针绕着大昭寺走着,何小兵不信佛,逆时针绕着大昭寺转,他希望通过这样走,能让时间回到从前,夏雨果还在他身边。
何小兵在人群中穿梭,迎面走来一张张转寺的人虔诚的脸,看得出,他们的内心一定不是空虚的,而是有信仰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坚毅。
以前何小兵对一切都持怀疑态度,觉得只有经过自己思考并认同的事情才值得去相信,这样做必然会每时每刻都对外界保持警惕,无法让自己放松,得不到快乐。而现在,何小兵觉得,相信一些东西,或者有点儿信仰,是幸福的,比如这些藏民和信徒,虽然生活艰苦,但是从他们身上看不到愁苦,从信仰中获得的快乐,盖过了生活中的苦。
一个年轻的喇嘛正在磕长头,人群给他避让开空间,以便他的动作能充分舒展开。何小兵停住,看着这个年轻的僧人,系着皮围裙,手上套着木板,像跳水一样伏在地上,脑袋触碰地面,绝不蜻蜓点水,脑门儿上沾了一片灰土,灰土的正中间是一个凸起的趼子,像长了一个天眼。
僧人旁若无人,一心礼拜,往前走三步,然后转身九十度,面向大昭寺,全身伏地,叩首,然后起身,转回九十度,嘴里叨念着经文,又往前走三步,再转身九十度,冲着大昭寺俯下身子。何小兵觉得这些动作散发着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世俗的一切变得不再重要。
就在僧人俯下身子的时候,何小兵觉得眼前一晃,他把视线往远处延伸了一点儿,看到一个女孩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磕长头的僧人,是夏雨果。
僧人起身,挡住了何小兵的视线,往前走了三步后,僧人再次俯下身子,夏雨果又出现在何小兵面前。这时,夏雨果也抬起头,跟何小兵的视线相遇了。
在迎面走来的人群中,夏雨果的那张脸异常鲜明地出现在何小兵眼前。
两人都没有惊诧,似乎目光相遇的这一瞬间,是顺理成章的。
何小兵看着夏雨果,两年没见,看似她没有变样,但她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
磕长头的僧人已经走出了何小兵和夏雨果的视线,他俩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两人对视着,何小兵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茶馆,夏雨果也顺着何小兵的视线看过去,然后两人再次对视了一下后,不约而同向茶馆走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摆放着一壶甜茶,一个藏族小孩过来要钱,夏雨果掏出零钱给了他,他接过钱就走了,没等到何小兵掏出钱,把他俩当成一起的了。
两人喝着各自杯里的甜茶,像一对已将恩怨淡忘但无法完好如初的朋友。
“来几天了?”何小兵问。
“快一个星期了。”夏雨果说,“你呢?”
“刚一天。”
“适应吗?”
“还行,就是走快了有点喘。”
“那就慢点儿走,我刚到的时候爬楼梯也喘。”
“来西藏后都去哪儿玩了?〃何小兵问。
“之前有点不适应,还没去太远的地方。”夏雨果说。
“现在适应了?〃
“没问题了。”
“打算去哪儿?”
“还没想好。你呢?”
“也没想好。”
两人说着不冷不热的话,当甜茶喝完,适合此时此地心境的话也说完了,茶馆又来了客人,没有座位了。
“走吧,给别人让地儿吧!”夏雨果说。
“嗯。”何小兵起身。
两人出了茶馆。
〃你住哪边?”夏雨果问。
“那边。”何小兵指着一个方向说,“你呢?”
“那边。”夏雨果指着另一个方向说,“我回客栈了。〃
〃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溜达回去。”夏雨果说,“你自己多注意休息,等适应了再去海拔高的地方玩。”
“你也是。”
“那我走了。〃
“嗯。”何小兵看着夏雨果走远,转身回了客栈。
夏雨果感觉何小兵走了,拐了一个弯,往回走。
晚上,何小兵睡不着,胸闷,呼吸不畅,脑子里又总是浮现出夏雨果,辗转无眠,起床离开客栈,出来溜达。
大昭寺四周一片寂静,路灯亮着,白天的喧嚣不见了,只有站岗的军人。何小兵入乡随俗,开始顺时针绕着大昭寺溜达,转一圈,就能积一份恩惠。
折天这里四周都是叫卖的的商贩和满目的商品,游客和信徒们从这里经过,熙熙攘攘,现在那些摊位在夜色中空空荡荡地伫立着,那些人可能已经安然入睡,迎接明天的热闹。没有人生活在热闹中,也没有人总是生活在宁静中。
空气中漂浮着寺院里烧的香草味儿,月亮高挂夜空,何小兵漫步感受着拉萨夜晚的宁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大昭寺门前,正坐在石阶上,异常熟悉。
那个身影也觉察到有人走过来,转过头看。
“真巧啊。”何小兵走上前说。
“是啊,”夏雨果坐着没到。
“冷吗,把我的衣服给你?”何小兵在一旁坐下。
“不冷,你穿的也不多。”夏雨果往旁边挪了挪。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你不也没睡吗。”夏雨果从兜里掏出一袋牦牛肉干,吃了一块,把袋递给何小兵。
“再找个喝东西的地方坐坐?”何小兵拿出一块放进嘴里。
“在这儿就可以了。”
“好吧,你要冷咱们就换个地方坐。”
“外面空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