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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什么?”其实何建国听清了,再问一下是要传递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反对态度。
“吉他。”何小兵说。
“弹吉他也是课表里的一门课程吗?”
“不是必修,是我自己选修的。”
“你可以选修更有意义的课程。”
“我觉得这就是最有意义的。”何小兵说,“你要不寄就算了,生活费我省着点儿花,也能攒出来。”
何建国考虑了一下说:“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要该吃吃的,钱我会寄给你的,但别耽误了学习。”
然后是何小兵的妈拿过电话,又嘱咐了何小兵几句,在挂电话前,何建国又拿过电话,说了一句颇有威胁意味的话:“别以为到了大学不在我们眼前就能撒欢儿了,我们可以随时打电话找到你,了解你的动态。”
挂上电话,何小兵想,幸亏考上大学了,不用在父母眼皮底下生活了,他们也不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其他宿舍,十一点就熄灯,没有光,可干的事情就少了,学生们只能睡觉了,也给学校省了不少电费,如果不熄灯,学生们干得出来这种事情——让灯从入学到毕业,一直亮着。但何小兵的宿舍就不一样了,因为是后来改建的,线路和别的宿舍不一样,负责拉熄灯闸的老头儿管不到这里,所以当别的宿舍一片漆黑的时候,这里仍灯火通明。于是,渴望光明的学生,飞蛾扑火一般,涌向这里。
一个高年级的学生,耳朵上夹着笔,手里拿着两个作业本,站在门口说:“哥们儿,我就不凿壁了,借你们宿舍的光用用,抄个作业,明天一早得交。”说着也不等宿舍的主人们同意,就进来趴在桌上抄了起来,边抄边说,“抄完了我让同学明天早上带教室去,我就可以踏踏实实在宿舍睡觉了。”
又来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拿着一摞粉色的信纸说:“同学,借你们宿舍的光用用,我正写着情书呢,突然熄灯了,就差个结尾了,今天新生报到的时候我看见一漂亮妞儿,已经打听好是哪个系的了,明天一早就把情书给她,先下手为强!”说完就把信纸往墙上一铺,站着写了起来。
后面又跟进来一个瘦高的男生,光着膀子,两肋都是排骨,手里拿着两张光盘说:“同学,你们要是不着急睡觉的话,想借你们的电试试毛片儿,我刚从中关村回来,不把这两张盘看了睡不着,全楼就你们屋有电,要不要一起看,我把我们宿舍的VCD搬来?”
屋里的人立即兴奋了,纷纷搬了椅子守在电视机前,抄作业和写情书的男生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要看看是否见过这两张盘里女主角的身影。
何小兵因为动作慢了半拍,被别人抢占了有利地形,便决定不看了。倒不是他比别人更高尚,或者对观赏位置的要求更高,而是他觉得,都是一个宿舍的同学,为什么不能谦让点儿,在面对利益的时候,有人就能只想着自己。
想到这里,何小兵出了宿舍的门,他想出去走走,说不定一会儿走到操场或者草坪,就在那儿睡了,便拿了件厚点儿的衣服,带上随身听,下了楼。
到了楼口,看门的老头儿问:“都熄灯了,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十二点就锁门了!”学校的制度是十一点熄灯,十二点锁楼门,不知道留出中间的这一个小时有什么用,难道是人性地让情侣们在黑暗中享受一个小时的甜蜜,然后在锁门前回到各自的宿舍?
何小兵装作没听见,径直出了楼,老头儿不想让自己太麻烦,也没再追问。
何小兵想找一个没人且不显眼的角落坐会儿,但是所有不显眼的角落都有人而且还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只有那些显眼的角落才没人。为了不打扰别人和独处,何小兵只好选择一个显眼的角落,图书馆背后路灯旁的长椅,躺了上去,戴上耳机,闭上眼睛。
听完两首歌,何小兵一睁眼,看见一个女孩正站在路灯下,往腿、胳膊、脖颈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抹花露水,抹完打开漫画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何小兵关掉音量,能听见女孩在捧着漫画书笑,笑声是毫无杂念、发自内心的。
何小兵久久注视着女孩,女孩专注地看着书,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长椅上正躺着一个男生在看着自己。
这时候磁带转完了,随身听“咔哒”一下自动关了,女孩闻声看过来:“谁?!”
何小兵从长椅上坐起,没说话。
女孩“哎呦”一声,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这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人啊!”
何小兵无辜地说:“我一直在这儿啊!”
女孩说:“刚才我看书的时候你一直在这儿躺着呢?”
“对啊!”何小兵说,“还看见了你抹花露水。”
女孩说:“那你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
“我为什么要有动静啊?”何小兵说。
“因为”女孩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刚才吓了我一跳。”
“不好意思,本来我想一直不出动静的,没想到随身听自己停了。”何小兵说。
“听什么歌呢?”女孩问。
“摇滚。”何小兵说。
“我不喜欢,太闹了。”女孩说。
有人不喜欢摇滚乐,态度是不屑的,居高临下的,让何小兵很反感,但女孩的这种不喜欢,让何小兵觉得很自然,乐于接受。
“你是这学校的学生?”何小兵问。
“我爸是这学校的老师,我们家就住那边的家属区。”女孩指了一下自己家的方向说。
何小兵说:“家属区也熄灯吗?”
女孩说:“不熄,学校管不着我们那边。”
何小兵说:“那你干吗跑路灯下面看书来,给家里省电?”
女孩笑了:“我爸不让我看这些书,我只能以出来跑步的名义,偷偷来这儿看,其实我一点儿不喜欢跑步,但只有这件事儿能让我爸放我出来。”
何小兵见漫画书上写着一个名字:夏雨果,问道:“这是你的名字?”
女孩说:“对啊,怎么了?”
何小兵笑了笑:“没怎么。”
女孩说:“那你笑什么?”
何小兵说:“你应该上高中了吧?”
女孩说:“对啊,开学就高一了!”
何小兵说:“可是你怎么跟个小学生似的,连课外书也写名字。”
女孩义愤填膺地说:“我要是不写,我的书就都没了,好些人借我的书看完了不还,也不知道是真忘了还是不想还,如果是真忘了,他们看见书上的名字,就会还给我了。”
何小兵说:“这办法不错,我的磁带也经常被人借走不还。”
女孩说:“那你拿他们怎么办?”
何小兵说:“毫无办法,但我会记住哪盘磁带被哪个人拿走,谁把哪盘磁带弄脏了。”
“看来你也是一个真心喜欢音乐的人。那些借我书的人,即使把书还回来,书也被他们弄得面目全非,脏兮兮的,我都不想要了,还得再买一本。”夏雨果的语气已和何小兵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你着急回宿舍吗?”
“我就没打算回去。”何小兵说。
“为什么?那你在哪儿睡觉啊?”夏雨果问。
“宿舍里太乱了,在哪儿睡都行。”何小兵指着长椅说,“那儿就能睡。”
夏雨果说:“你暂时还不打算睡吧,能把你的衣服借我用一下吗?”
何小兵递上衣服:“用吧!”
夏雨果穿上何小兵的衣服,有些肥大:“你等我一下,我跑一圈就回来!”
何小兵说:“你既然不喜欢跑步,为什么还要穿着我的衣服去跑?”
夏雨果活动着脚踝说:“我得制造出一种刚跑完大汗淋漓的效果回家,要不然我爸不会相信我真跑步了。”然后又压了压腿,“放心吧,衣服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何小兵说:“那倒不用,忘了告诉你了,这衣服本来就不干净。”
“没关系,反正我回家还要洗澡的!”夏雨果说,“我的漫画书就放在这儿了,麻烦你帮我盯着点儿,你也可以看,可好看了。”说完转身向远处跑去,身姿矫健,看得出,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病病歪歪的女孩。
何小兵看着夏雨果跑远,没想到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挺好看。
当夏雨果满头大汗地回来,发现只有漫画书还留在长椅上,何小兵已不知去向。
第二章2001年,大学再见
何小兵被学校电台的广播吵醒。上来先是一段音乐,播放了半分钟,音乐渐弱,一个严肃的女声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时候一个妩媚的男声——何小兵一直想知道,发出这种声音的男生到底长什么样——接着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然后二人合说:“今天是母亲节,我们祝全天下的父亲们,节日快乐!校广播电台开始为您广播!”紧接着,是校园里传来的笑声,何小兵隐约听到楼下有人说:“这俩傻B!”
开学以来,何小兵一直睡在楼顶,他觉得,只有这里才是适合自己睡觉的地方。闻不到宿舍里的脚臭、被窝味儿,听不到室友临睡前大言不惭的言论,也不必担心因为练习吉他太晚了而影响谁睡觉。弹着吉他,编两句歌词,随口唱出一段旋律,看着满天的繁星,想象它们是地理书里提到的哪些星座,在一种亲近自然的状态下,进入睡眠。楼顶的空气虽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是它的纯净,让何小兵觉得自己宁可被别人当成怪人,也要呼吸着这种空气入睡。同时还要做好准备有可能遭受沙尘暴,在经历了两个醒来一睁眼,以为自己躺在沙漠里,浑身都被黄土覆盖了的清晨后,何小兵开始关注天气预报了。
应该十点了,何小兵不用看表也能知道。第一二节课下了,休息半个小时,供没吃早饭的学生吃点儿东西和还想继续上课的同学赶往第三四节课所在的教室。大学太大了,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有的走路需要十多分钟,这个距离,让很多学生萌生了逃课的念头。到了大学,每个班没有固定教室,学校根据课程内容和上课人数安排教室,所以,大学生们比中学生又多了一个任务,得记住要上的课都在哪个教室,当然,那些压根儿就不想上课的大学生除外。
当何小兵进入大学一个礼拜,把所有的课都上了一遍后,他觉得除了体育课尚值得一上外,其他课对他来说都那么遥远。他没想到自己在人生的这个阶段要学习这些让他亲近不起来的知识。知识应该引向智慧,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知识就是在浪费时间,令人作呕——这是何小兵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话,他觉得说得太他妈的对了,于是渐渐远离知识,能不去就不去上课了——当然,除了内心对上课的极度排斥外,他也总能找出说服自己不去的现实理由,比如身体不舒服、心里烦躁、天气太冷懒得出门等等。有一次何小兵突然萌生出想上课的欲望,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便背着书包出了宿舍,但是记错了教室,找了半天没找着,上课的欲望顿时被沮丧所取代,他发现自己更痛恨上课了。
不上课的时候,何小兵就在宿舍睡觉,睡醒了就弹吉他,不想弹的时候,就出去溜达,反正就是不去教室。有时候去图书馆转一圈,借一些别人不愿意看的书,一开始何小兵并不是为了从这些书中获得不同常人的知识,只因为这些书干净,他就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