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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若是以往,倘若她主动抱他,他肯定会笑着,一把把她抱着离开地面,像哄一个孩子一样,抱着在屋子里走着。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松开手来,用手扶着他,想看到他到底怎么了,可是他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好像没有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他曾经九岁就患过自闭证,如今等于是重犯了。眼睛当然能看到如月,可是突然就绝了望,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灵堂里的人慢慢少了,小七看到他们两个,想着大嫂也许能够安慰到大哥,便对其它人小声低语着,我们出去吧,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众人点着头,跟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老人依然躺在那里,不过已经是长眠了,一诺如个木雕一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月伴在他旁边。房间里亮着灯,暗暗地黄|色的光,照在墙壁上。虽然是白天,可是依然昏暗暗的一片。
如月看着一诺,对他道,一诺,你怎么啦?你说话呀。
他却依然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明明是看着她的,可是眼神却仿佛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望到后面去,那后面也仿佛不再是墙壁,而是千里无人烟地大荒漠一般。她突然感到害怕,第一次失了主心骨。她地男 人,从来不曾这样绝望过。反复地轻声的恳求,希望他能说话,对她笑一下,可是他依然全无反应。到最后她也绝了望,只得跪在那里,对着老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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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小恐进来,看到他们两个都还在那里傻傻地跪着,连忙叫了小七进来。她扶起如月,小七和学锋扶起大哥。
小恐道,大嫂,你们两个今天刚回来,先回房歇着吧。又回头对小七和学锋道,你们两个送大哥回房,我扶着大嫂。
他们两个点点头。如月和一诺被送回到他们自已的房里。如月倒了水,给一诺洗脸和脚。
这房子还是他们结婚时的新房。柜子里的大红被面还在,她从柜里里取了出来,在床上重新铺好。大红双喜字也还贴在窗上,她走时,没有拿走的红袜子,红手套,红内衣,红鞋子,老人都整整齐齐的放在衣柜和鞋架上。这个地方,依然保持着他们走时的样子,结婚时买的红色的台灯,依然光鲜亮丽。如月一时间有点错觉,好像这两年的时光并没有过去,她们明明还是昨天结的婚成的家。只有回头看到恍惚的一诺,她才清醒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之所以这个房间没有变,是老人对他们的爱和思念,让它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在脸盆里倒了水,把毛巾浸湿,热腾腾的拧上来,给他洗脸。他也没有反应,任着她给他擦脸。
手拿着毛巾,抚到他的脸上去,她才意识到,她是多么对不起这个男人,在一起五年,她何曾为他做过什么,一直都是他在为她付出。而她,到了最后,却只是一味的向他索取。
这世上哪有不要回报的爱啊。可是到了最后,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忍心责备她。
眼里涌出了泪,给他擦着脸,手再次触摸到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睫毛再也没有像一只蝴蝶的翅膀那样颤动了。
第四十章 兄弟
四十)
一诺没有兄弟姐妹,村子里的壮劳力也都出去打工了,小七叫了天鑫的兄弟过来,帮着办丧事。
因为是农村,办丧事有很多讲究。
扎棚,做灵堂,请厨子,请法师,请人,主持。很多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一诺从进家门口那刻起,除了握着老人的手叫了声,妈,我回来 了,妈,我在这。
没有再说过其它话。
小七看他情绪不对,知道丧事问他是不太现实了。只得把天鑫的弟兄叫过来,说成是一诺的同学和朋友,请了村了里管这方面事的老人,由他主持,自已再叫着弟兄们照老人的吩咐去办事。
灵堂建起那一刻起,他拿了一套麻布孝衣过去。如月那里有小恐照顾着。他和小恐商量好,他照顾大哥,小恐照顾大嫂。一诺一个人跪在他母亲的棺材面前。成天不吃东西,也不说话。一切事都是小七在主持和张罗。灵堂刚建起来不久,点着两根巨大的白蜡烛。金黄|色的烛光映着头顶的灯光。摇晃得厉害,明亮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诺跪在那里,低着头,像一个石雕木刻的像。
大哥,把这个穿起来吧。
他扶他站起来,给他把麻布孝衣穿上。粗糙的麻布,上面的绒扎人的厉害。一诺仍然不说话。小七就帮他穿着。扶着他的手,一只只套进去。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魂。守魂地东西可大可小,一旦失去。整个人就丢了魂。一诺为了自已的母亲奋斗了那么多年,童年的阴影和伤害一直在心间,可是将近二十年过去,人生却仍是上演了戏剧性一 幕。他的父亲因为没有钱病死地。他的母亲在二十年后。也是死于疾病。癌症。
大哥,你说句话呀。
小七看到一诺这样子,突然就为他着急。他从跟着一诺起,从来只看到他沉稳冷静的时候,在酒场生意场上谈笑风生,轻而易举把生意拿下,在道上血雨腥风,却从来都是面不改色,极其冷酷漂亮的把事情办好。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记得他们天鑫刚成立时,鑫天的雷地龙来闹事。因为天鑫是故意跟雷地龙对着干的。雷地龙的帮叫鑫天,一诺就把他的名字颠倒过来,直接用了,而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光明正大,不用成天当心警察来找事。而且还是个毛头小伙,不到二十岁。雷地龙当时是气得七窍生 烟,在道上放出话来,说一定要让他张一诺好看。
那时候他们天鑫还没有多少兄弟,除了他们七兄弟。以及各自手下的几个小弟,凑起来五十多号人罢了。手下地小弟都替一诺当着心。可是他照样过他的日子,做事的时候冷静认真的做事。和兄弟们喝酒 时,也一如平常,大方豪爽。小七甚至独自劝过他,要他小心。他们那个时候,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去书店看书。一诺当时想把生意做大。对中国的经济法着了迷。天天翻着那本大部头研究。每次去书店。就站在固定的地方读着。小七那阵子却不能做到像他那么沉稳,成天戒备着。想要是有人来找大哥麻烦,他一定要誓死保护他,不能让他有事。
那一阵子,是成天带着家伙在身的。可是一诺却不当一回事,自已照样过自已的日子。小七担心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那一天,看着书店里没有什么人,四处又安静,便走过去,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大 哥?
恩。
一诺应了他一声,依然埋头在书里。
小七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对他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 啊,雷地龙说了要对付你,你还这么不当一回事。
一诺才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道,我心里有数,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小七道,雷地龙那种人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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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笑了起来,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你别瞎担心了,他不敢动我,我心里清楚得很。
直到有一天——————
有弟兄通信说鑫天的雷老大带着几百号人杀过来了。小七当时脸都吓白了,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也都是。可是一诺只是坐在那里,脸上还微微笑着。雷地龙直接奔了他们天鑫房地产的总部,拿着猎枪,在深夜把天鑫围得水泄不通。原因是一诺那天带着手下地一帮兄弟从雷地龙手下抢了一块地皮。一诺看出那里是黄金码头,打算拿来做商场。可是雷地龙也看出那里客流多,打算把地皮买下来,在那里开几个地下酒吧和赌场。
没想到竞标的时候,张一诺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他雷地龙明明标的价比他高,那块地却最终落到了张一诺的手里。
当时得知消息,就气急败坏。拿着枪直接走进来。一把抵着张一诺,径直走过来。一诺枪都没有拿,只是在那天里笑着。雷地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诺只说,徐州市的市长认得我。
然后外面就有了警笛声。
一诺道,你还带了枪啊,刚好公安局的局长今天要到我天鑫来做 客,好像来地还有徐州市检察院地院长。约好了十二点地,马上就要到了,雷老大,你要不要认识他们啊,我负责引荐。
外面的警车声越来越大,结果可想而知,雷地龙是立马收了枪灰溜溜地跑了。
事后小七才知道,那天根本就没有客。
是一诺叫的小弟在外面放的警车的录音。
小七后来问他,怎么敢这么大胆。
一诺哈哈一笑,说道,雷地龙胆子最小啦,禁不起吓。他又不擅白道的人际关系,这方面一直心虚,所以肯定会草木皆兵。
雷地龙到后来知道上了当,要找张一诺报仇时,一诺已经稳稳坐上了徐州黑老大第一把交椅,而且五湖四海各省的黑老大认识不少,白道政府里的官员也认识得多,听说中央还认识人。
小七后来知道,一诺中央是认识人,不过那个人只是中央一个官员一个极小的秘书,小到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中央官员。不过也够帮得上忙了。
还有一次,雷地龙发了彪,在徐州的巷口里。架了几挺机关枪,对着天鑫。
一诺也是处之坦然。
最后轻而易举的摆平了。
可是像这样木木的,丢魂失语的,小七还是第一次看到。
大哥,你这样,大妈在地下也会难过的。你不在她身边,我陪着她时,她总是跟我说,最希望看到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一诺依然没有话。
第四十一章 亲人
四十一)
在院子和屋外扎了棚,如月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一共一万左右,那还是单位今年发的年终奖。小恐暗地里的帮助,丧事总算是办起来了。
棺材停在大堂里,如月和一诺跪在那里,有人来吊丧,他们就要磕头。
一诺和如月脸上都没有泪,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木然的行着礼。
村子里还是老旧的风俗,也许流承了几百年。依旧是穿麻带孝,臂间却又缠着黑布。
身上的麻衣就是个麻布口袋,连扣子也没有。里面再穿层白布,却不再白,泛着黄,上面还有脏污,不晓得多么孝子孝女穿过。
一诺好像变了个人,在老人临死的床头,他也只是痛哭,如月踏进这个家门到现在他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他整个人仿佛陷在一种空空的状态里,仿佛自已整个人也随着老人去了。
如月所有的事,从行礼到穿麻带孝都是村里的老人通过会讲普通话的年轻人的口传给如月的。
如月没有哭,有好事的村妇来看,都在议论她,说毕竟是城里的媳妇,我婆婆死的时候我在灵前哭了三天三夜,嗓子都哭哑了。
幸好如月听不懂,只知木木的跪在那里。
请了法师作法送魂,外面唱着的,是跑调了的大悲咒,如月听过佛乐,知道。在静寂里听了一阵,在声音里获得慰藉。可是只唱了一 段,广播里放着流行歌。阿牛的桃花朵朵开,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