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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孽,到此为止吧。”
戚思山站在他身边冷哼了两声,瞧着已经化为木雕泥塑般的悠悠,“悠悠师姐,你可知你深信不疑的‘佑迦师叔’非但杀了越天衡霍少薰万怀君,嫁祸给程师叔,而且还囚禁了你的父亲当人质要挟程师叔在江湖各派面前认罪伏诛!你们也都是些傻子!”戚思山抬手一指愣愣听他说话的江湖众人,“哪有什么宝藏?当年萧家的宝藏被灭凌宫主盗走,百般追查都无半点音信,怎么又成了竹海的宝藏?!明明是中原武林的纷争,一个西夏的国师跟着上蹿下跳,你们就不觉得蹊跷么?你们看看这遍地的尸首!都是我们中原武林的手足!西夏人的野心和阴谋昭然若揭,你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李佑迦说要把追回的宝藏分给你们,哈哈,你们瞧,这么厮杀下去,你们有几个人有命分钱?即使有幸活到最后,这个连自己恩师都杀的人,会真的信守诺言?”
“好了。” 裴钧武担忧地看着一动不动僵立着的悠悠,阻止戚思山的叫骂,她那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反应,这一天对她来说太过悲惨。他一寒双眸,“李佑迦,你辜负了师父对你的一片苦心,把竹海给你的一切还来吧!”说着,轻身一抹,似乎毫无力量的身子翩然从堡垒的顶端轻盈飘下,待到欺身至李佑迦面前,那副修长挺拔的身躯里排山倒海来的强大内骤然迸发出来,周围的人只觉劲风扑面,站都无法站稳,纷纷倒退跌倒。
“不!”李佑迦嘶声高喊,也聚起全部的内力,不再使用任何招数,直直地扛住裴钧武气势磅礴毁天灭地的一击。
两股巨大内力直接相抗的力量十分恐怖,山谷附处的树木都受不了这样的劲力产生的冲击,纷纷倒伏。人们本能地蹲下身子,几个内力低微的人都受了内伤吐出血来。
力量旋涡中只有一个人是静止的,那身飘逸轻盈的裙裳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纤小的身躯“好像随时都会飘然而去,长发飞舞,俏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她定定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是这惨烈一役中一个虚幻妖美的假相。
一切平静之后,裴钧武的手掌缓缓从李佑迦的天灵盖上抬起,他的最后一击,毁去了李佑迦的一身功夫。
李佑迦虚软地跪伏在地上,腰背却还挺得直直的,惨败却不狼狈。
裴钧武长长叹了口气,“既然你那么执着于西夏三皇子的荣耀,从今往后,你就好好扮演这个身份吧。可惜” 裴钧武垂下眼,没有再说下去,等李佑迦失去了竹海给他的一切,再无利用价值,西夏的皇帝真的会顾念血脉亲情,善待他这个三殿下么?
李佑迦突然仰天大笑,血从他的嘴里奔涌而出,他呛了一下,仍旧笑的疯狂,“我即使失去了全部,我还有她!”
筋脉重伤的身体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跳起身,一把拽过旁边木无表情的悠悠,像是搂住她,又像是借她撑住自己已经破败不堪的身躯。
“悠悠,你爹爹在我手里,他是你世上的唯一亲人了,你不想让他死,就跟在我身边。”李佑迦哈哈笑,怨毒而得意,“程跃然,或许你能说,你做的一切都是我通你的,可我没逼你和夏依馨在一起吧?”
程跃然没说话,也不抬眼看过来。
一旁的戚思山忍不住啐了一口,“李佑迦,你卑鄙的令人恶心。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毫不悔改。”
第62章 凄然归去
李佑迦的步履因为失去了武功而显得极为沉重,悠悠觉得压在她肩头的手臂传来他的重量,这重量让她恍然回神后觉得有些无法承受,仿佛死死地压在她跳动缓慢的心脏上。她无意识地抬头看他,那双总是淡定优雅的眼眸深处竟然有只能像她这样近在咫尺才能看到的惶乱。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清了,瞪着眼瞧着他,却好像一时无法理解。就这么转瞬之间,什么都改变了,善恶黑白,变的那么彻底。
“悠悠。”李佑迦轻轻唤了她一声,这低低的语气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她却能刹那一一心领神会,此刻的佑迦师叔虚弱,慌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她,像个挨了打却不愿意哭的孩子,故作坚强,可眼晴里的脆弱和无助却是那么明显。她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回头看裴钧武和程跃然,木讷地被李佑迦拖行而去。
她不能回头看他们,现在她根本无法思考那么多,如果她回头看,就会更不知道自已该怎么办。
她知道她该及恨这个紧紧搂着她肩膀的男人,她可以为自己找借口说因为他掌握着爹爹的生死。可她明白,她只是因为他是李佑迦,相伴成长,给过她无数温馨时光的佑迦师叔,而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无法冷然离去。她没有表情的苍白俏脸突然浮起一抹讥嘲的笑容,她到底不如李佑迦和程跃然绝情。
正看着她,生怕她推开自己的李佑迦眼见了她的笑容,冰凉刺骨的绝望即使他再自欺欺人也从心底泛溢全身,疼痛不堪的身体更加让他无法忍受。她在怜悯他,这比恨他,怨他,更让他不堪面对。
慧珠一把托住他虚软的身体,照旧一脸凛然镇定,高声强辩道:“好一个裴大侠,竞然对同门师弟下这样的毒手!三殿下的不白之冤,迟早有昭雪之日,让天下英雄都看清你不辨是外,残害同门的恶行!”
听了他的话,戚思山简直气炸了,横眉立目地正准备骂回去却被裴钧武摇头止住,裴钧武用内力将淡漠的口气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内,那云淡风轻的讥讽却深深刻在每个人的心里。他说:“当初,李佑迦可曾顾念程跃然是他同门师弟?”
慧珠被这句波澜不兴的话问住,只哼了一声,托起李佑迦飞身而去。
李佑迦死死地拽着悠悠的手,而她并没挣脱。
戚思山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想说什么,看见裴钧武和程跃然沉冷的脸色后,皱眉不语。
山谷中的江湖各派面面相觑,群龙无首,一时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裴钧武看着他们,清冷地笑了笑。“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宝藏,你们被利用了一次又一次,难道还不够么?”
他的一句“一次又一次”让当初围攻过裴家的众多门派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想想也觉得不偿失,都有些悔愧颓败之意。
“当初竹海没再追究,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的慈悲善良,如今师父虽然仙去,我们这些后人也还是会秉承这份善念,如今之事,就此结束吧。”裴钧武皱了下眉,显得有些厌倦,说完,转身掠下石顶,消夫在众人视线之内。程跃然更是看也不再看山谷众人一眼,飞掠而下。戚思山却冷冷一笑,鄙夷地看了所有人一圈才跳下石顶。
山谷静寂一片,所有人都觉得后背浮起一层冷汗,壁垒之上空荡无人,一排高墙却布满杀气腾腾的雾山属下。这么长时间了,他们持弓的姿势丝毫未变,可见受训之严。那森森的箭尖此刻更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知道裴钧武这句话的分量,与程跃然的雾山侍从交战数次,他们自然知道雾山的可怕。当初有李佑迪和慧珠,他们还因人多势众抱有一丝希望,如今裴钧武伤愈归来,李佑迦和慧珠又都落荒而去,他们只怕也就剩猢狲散去一途了。
更何况,以程跃然素来的暴戾,凶性大发血洗江湖也不过就是他一念之间。裴钧武能这样说出到此为止的话,等于是给了大家一条生路。所以,站在最后的一些人,低头敛目,悄然离去。有人一走,所有的气势顿时尽散,各门派匆匆整理了自已的队伍惶然离去,整个山谷只剩几具无人收理的尸体。
慧珠寻的宅院十分幽僻安静,是个理想的养伤之所,平时衣衫光鲜的白衫侍从们都换了寻常打扮,静静埋伏在周围。李佑迦靠在躺椅上,在院中葡萄架的翠荫下休憩,他闭着眼,却已感觉到自己一手严格训练出来的白衫侍卫士气低迷,他们的心散了。
悠悠一直呆坐在屋内门边,不说一句话,眼神直愣,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自从和他来了这里,她就一直这样。李佑迦睁眼默默看着她没有表情的小脸,皮肤苍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悠悠,过来。”他柔声唤她,她像是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他皱眉,“悠悠,我现在——只有你了,等我的身子好一点儿,随我回西夏,做我的王妃可好?”悠悠连眼晴都没眨一眨。
慧珠这时候走近院子,听了李佑迦的话微微一笑。“三殿下,如今你无俗务缠身,又有这样如花美眷相伴,正该选一处山明水秀之所,调养身子,享受人生,何必再惦记朝中纷扰呢?”
他的话里不无讽意,李佑迦转目冷冷看他,“我怎么打算,国师也有兴趣过问么?”
慧珠一笑,“不敢。只是为了西夏朝堂和后宫的安稳,劝一劝三殿下而已。”
李佑迦冷笑,连慧珠也想过河拆桥么。
“朝堂和后宫的安稳?国师这顶帽子倒是戴得很高,我担不起。”
“殿下说笑了,您的母妃倍受皇上宠爱,您这番归朝,自然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兴风作浪,无事生非。皇上的雄图,殿下知道的十分清楚,此刻更加不会允许萧墙祸起,因小失大。”
“你是太子的人?”李佑迦冷冷地挑起嘴角。
慧珠一挑眉,“我是西夏的国师,自然是忠于西夏的皇帝的。”
李佑迦笑着闭上了眼,靠在靠背上发笑,“国师说起假话的本事实在令佑迦佩服。”
夜里微微下了几点雨,悠悠无法入眠,抱膝坐在床角,她现在连心事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险入一片黑暗的混沌,她不想打破眼下的迷茫,其实这样比面对真相要好受,她还是在逃避。
门被推开了,带了雨意的微风吹动了帘幕,却没惊起她的半点注意。李佑迦没有关拢门,极为缓慢地走到床边,似乎十分艰难。
“悠悠”他笑了,悠悠终于抬眼看他,这语气很温暖很真挚,是她熟悉的。
“带我回竹海吧。”他说,两行眼泪竟然就在那儒雅俊美的脸上刷然而落,他的表情没改,脸上的泪来显得刺眼却虚幻。
悠悠皱眉,看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李佑迦深深端了口气,呼吸有些困难似的,但是他还在笑,自嘲,绝望,伤心“没想到——我的最后归宿,竟然还是竹海。”
“师祖或许并不想见到你。”悠悠终于开了口,淡淡的语气里有李佑迦陌生的决绝。
“不会的。”泪痕被刷了新的一波,但他还是在微笑,“师父对我,向来宽容。”他说着话的时候,脸色白了白,终于颤动着嘴唇说,“原来对我最好的,还是师父,可我却害死了他。”
悠悠看着他,没再说话。
“走吧,带我回去。”他的语气里竟然多了些恳求的意味。
悠悠虽然轻功不错,李佑迦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又武功尽失,她背着他,到了最后也不免身形摇晃,在深夜雨后走的深一脚浅一脚,十分狼狈。其实从他进房间开始,她已经察觉他的气息混乱,如今更是逐渐衰微,或许是内伤沉重拖累了脏腑,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竺连城坟边的修竹在雨后更显挺拔,在风中刷刷作响,似乎在低诉,又似乎在抚慰,两个夜归的人感受到竹海特有的沉静,宛如回家的孩子般安心平和。
夜里的坟墓本应森冷恐怖的,可两人站在坟前,却觉得心情平表,所有的苦痛和罪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