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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派,在武汉分共时,他潜回香港,重操商业。在中环一间颇大的铺面里,我们果然会见了
彭泽民。他那时忙着和一些穿着西服,状似华侨的人物交谈,似乎适逢是生意很忙的时候,
他看见我们这两位奇怪的客人,显然有点惊慌,不知和我们如何招呼才好。我们看见这种情
形,坐了一下,也就离开店铺。彭随即陪我们走出来,问明了我们的地址,答应和我们打通
关系,帮助我们离开香港,并在他袋中掏出仅有的十几元港纸,交给我们。这是我们那时最
需要的东西,便欣然接受,和他告别了。
有了使彭泽民受窘的经验,我们再不好去找其他的人了。事实上,也很少可靠的朋友可
找,因而我们在街头上走来走去的选购一些廉价的衣物鞋袜必需品,然后理发和洗澡,从汕
头所带来的一切土气,似是一扫面光了。贺昌他们也找到了中共在香港的交通机构,但要在
旅馆等候负责连络的人员来见面。他们也同样找牙未点钱,买了一些应用杂物,改变了原来
的怪形状。
我们在旅馆,一面等候来找我们的人,一面想享受一次多日没有过的安睡,在晚上九时
左右便就寝了。十二时左右,有人来敲我们的房门,把我们从梦中惊醒。开门一看,原来是
中共在香港的交通负责人到了。他急促的向我们说:快走,一刻也不要耽搁。据广州方面的
确实消息,广州国民党当局已知道你们的真实姓名和地址,公安局长吴铁城,即将亲自带人
来香港,会同这里的差馆,捉拿你们并要求引渡。我们听了他的话,连忙收拾必要的东西,
跟着那位负责人,走出了旅馆。我在想:让吴铁城将我们那些旧衣服破草帽搜捕去吧!
我们由他带领着,在街上先先后后的转弯抹角走了一阵,觉得没有跟踪的人,才直奔一
条倾斜的横街,进到一所房屋助楼上。这层楼有一间房子,是中共的交通接待机构,其余的
房子则住着普通人家。我们走进房子,看见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其中也有从汕头来的。我
们的到来,使这间房子更拥挤不堪。那位交通负责人吩咐我们,不要高声讲话,如果愿意打
牌赌钱,倒有掩护的作用。
接着,他低声的向我们解释他没有很快的来找我们的种种理由,并且说明他没有耽搁时
间。他责备我们,象我们这样的形相,不应该住大东酒店。不是他来得快,今晚准定要出岔
子。他并说现在一切情形都不同了,再不是武汉时期的情形;过去的同志和朋友,现在都不
知道变成甚么样子;即使在街上遇见,也应立即设法躲避,不可贸然打招呼;稍一不慎,就
可能有被陷害的危险。
这位交通负责人对我们的这一番训诫,曾使我和李立三相视而笑,认为小伙子居然教训
起前辈来了。原来这位交通负责人是一个约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与贺昌具有同样的少年气
盛的气概,又是八七会议以后的新人物,显得神气十足似的。我们挤在这间小房子里,有的
坐着,有的躺在地板上,如此渡过了一宵。
第二天早上,依照那位交通负责人的安排,我们都无言的分手了。他将我安排在一间小
旅馆的小房间内,给了我一笔必需的旅费,替我购置了一些应用物件和到上海去的船票等等。
他买给我的物件中有一只大柳条箱,但是并没有东西可以填满这只箱子;我乃临时买了一条
棉絮,将它塞满,以壮行色。当天下午,我采取了各种避免人们注意的方法,悄悄的走上了
一艘开往上海的轮船。其余三个同伴的行止如何,我也就不知道了。
我在那艘轮船的统舱内,听到一个我所熟悉的谈话声音,我不得不提高警觉。这是一个
三层的高铺位,我静静的躺在那里,以免被人发觉。开船以后,我才证实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我的老友朱宝庭。他是宁波籍的老海员,有名的“朱缺嘴”(嘴唇缺了一块,因而有此
绰号)。他交游甚广,这条船上的海员,多数是他的朋友。他喜欢喝酒,往往终日在醉乡中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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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声谈笑。那时,他也是这个统舱中的乘客,搭这艘船到上海去。与他交谈来往的人,川
流不息。
我考虑到:朱宝庭原是一位可靠的同志,也是海员工会领导人之一。这时他竟毫无顾忌
的在那里大声谈笑,是否他已经变了呢?即使他没有变;但如果我和他打招呼,又可能会遇
到其他认识我的海员;或者这位“朱缺嘴”酒醉了,乱说一阵,岂不要将我的身份暴露吗了
因此,我决定避不和他见面。同在一个统舱内,这很不容易做到。于是,我只得装晕船有病,
老躺在铺上不下来;只有当“朱缺嘴”睡了或不在统舱内时,才下来走走。这样,我算领略
了那种无病装病的痛苦滋味;而终日躺在床上,也使我陷于一种苦思焦虑的状态之中。
这样过了三天,我居然没有被“朱缺嘴”发觉,顺利的到达了上海。其实,那时“朱缺
嘴”还是一个忠实的同志,我沿途的顾虑和所吃的苦头,实在是多余的。
我到上海后,很快的便和中共中央联络上了,我也开始领略到“四一二”上海清党以后
的那种恐怖滋味。李立三这时也到上海了,他是不是和我同乘一艘船,我不知道。但他的化
妆,显然是比我要阔绰些,他装扮成一个富商的姿态,也有点像一个花花公子。我们当时在
李维汉(任瞿秋白中央组织部长)的住所内会见,谈论我们如何住下来的问题;又重新听了
一遍由李维汉告诉我们应注意的种种保密事项。
李维汉告诉我们:中央已经在英租界的重庆路一条横巷内,租好了一层楼的房子,准备
给我们居住。经手去租房子的人,曾告诉房东,是准备给新来上海的朋友居住。要我们以旅
客的姿态搬进去,一点也不可露出形迹。我们听了他的话,随即商谈,以何种身份搬进去,
如何应付环境。我那时容颜显得相当憔悴。于是,装成一个来上海就医的有病教员,李立三
则权充我的弟弟,系一间银行的高级职员,陪同我来上海医病,并顺便做做买卖。我们这样
商定后,李维汉从旁欣赏着说:“像得很。”
我们搬进了这所中共中央的“高级招待所”,这是一幢两层楼的单独洋房,房东住在楼下,
我们住在二楼。这层楼有六个房间,相当宽敞。各房间内,都早经布置了一些租来的家具。
我们的扮演,倒也非常逼真。李立三每天都向我致候:“大哥,你今天感觉怎样?”如果有同
志来往,也要谈上一些有关我的病状,似乎都是一些来看病的亲友。弄得房东都在那里推测
楼上那位大先生,是生了肺病罢!李立三却是好动的人,在家里耽不住,不管风声怎么紧,
他每天都要出外去混一阵。有时,一个人去看电影,倒也很像一位忙于生意的人。
我和李立三闲居在那里,似是等待处罚的机会主义者。瞿秋白避不和我们见面,其他的
中央政治局委员们,也不和我们谈党的政策问题,甚至也不要听取我们关于南昌暴动经过的
报告,由于我们的要求,那些委员才对从流沙逃出来的同志的安排问题,加以更多的注意。
中共中央发给我们阅读的,主要是八七会议告全党党员书①。我们对于这个文件,读了又读,
有不少的感想。
李立三曾向我表示:读了这个文件,才明白为甚么在汕头的时候,张太雷要我们离开部
队到上海来,和不要谭平山再当委员长;原来我们都被判定犯了严重的机会主义的错误,非
要进行思想改造不可了。他更进而指出:这是一篇富于煽动性的文章,看来不免有许多武断
的地方。可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共产国际第八次扩大会议的决议。现在这个文件中说,我们
违反了共产国际这个决议,不知道我看过没有?我回答说:我也没见过,应当找来看看。
中共八七会议告全党党员书虽未明白提出建立苏维埃政权,但确是中共进入苏维埃运动
时期的先声;也为中共以后接二连三的盲动主义的错误种下了根苗。中共在国共合作时期固
然是太偏重了国民革命的联合战线,甚至在马日事变以后,仍然为了维持这一联合战线,一
味让步。共产国际也为了避免这个联合战线的完全破裂,而有停止南昌暴动的指示。这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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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却正好相反,它说明“国民革命与阶级斗争及社会革命相对立的观点是不正确的”。②继而,
强调阶级斗争,它还将对外与对内的问题混为一谈;认为“封建制度的破坏,就是帝国主义
在中国的统治上严重的致命的打击反对中国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正可以掘断帝国主义
压迫所依据的支柱。”③并没有提出中国革命的反帝的具体任务,因而也不重视民族的联合战
线。
其实,半殖民地的中国,并不因蒋介石的胜利,脱离了殖民地化的危险。废除不平等条
约,驱逐外国势力出中国,争取中国的独立自由,仍是中国革命的主要内涵。中共在西安事
变以后,也不得不宣告取消苏维埃和红军,停止土地革命,与国民党再度合作抗日,以期完
成一九二七年时所未了的革命任务。对于共产国际这个或那个的死板的革命公式,这似乎是
一个残酷的历史讽刺。
平心而论,当时检讨中共政策的得失以及改组中共中央的领导,本有其必要,但八七会
议告党员书却是像瞿秋白自庐山回武汉时对我讲的那样,只是一篇满足政治需要的文章而已。
这篇声讨机会主义的洋洋大文,是手执上方宝剑的罗明那滋的杰作。他那个半罐子水的托洛
斯基主义者,在行文中也难免偷运了一些托洛斯基的“私货”。在罗明那滋的笔下,仿佛中共
党员做了一系列的革命工作,而中共中央则是不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这难免有乖于一
般的逻辑。他戴着“左倾”颜色的眼镜,仿佛像中共这样一个幼龄的党,是不会有左倾蛮干
的举动的。因此,他特别赞扬左倾的举动,这就鼓励了盲动主义的发展。但在具有历史意义
的南昌暴动举行之初,中共发表这样重要的文件,竟对之只字不提,是不是这件事如果提出,
会影响整个文章的论点,不适宜作为打击中共机会主义的资料吗?其实,他这样不顾后果的
打击中共中央的领导,不仅没有为中共的前途着想,似也没有为共产国际着想,因为他所提
及的那些指责,对于共产国际恰是适用的。
这篇告党员书引证共产国际第八次全体会议的决议:“现在的局面中工人阶级的政党—共
产党,不在国民党之内取得领导权,而打算达到无产阶级在中国之内的领导权,是不可能的。”
④在国民党取得领导权的做法是否应当的问题姑不置论,但一到了一九二七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