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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奋斗的步骤,换句话说,是中共独立的干,还是拥着一个国民党左派领袖来干的问题。
但无论环境如何险恶,邓演达愿不愿出面硬干,有没有国民党左派人物和我们一同奋斗,中
共总是要继续奋斗的。铁罗里这才没有话说了。但他的这种表示对我当时的情绪,确是相当
重大的刺激。我在设想:我们已往这一段披荆斩棘的努力,因莫斯科的政策以及其他主观和
客观的因素,而致失败;难道领导我们的莫斯科,会将这一失败的责任,一古脑儿套在我们
的头上吗?我有些怅惘!
鲍罗庭的匆促离去,是表示他已不能影响武汉的政局,要去办理返国的各种手续;似也
是有意避开国共分家的风潮。与鲍关系最密切的瞿秋白,是为了健康不佳,需要休养,而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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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前往庐山。但人们总觉得他在紧急关头,不辞而去,不免有逃避责任之嫌。后来事实证明,
他主要是与鲍罗庭计议今后中共领导的改组问题。
鲍罗庭在鲁易、威金斯基等人走后,对莫斯科的指示特别显得奉命唯谨。他在这一段时
间里,联络宋庆龄、邓演达、陈友仁等,企图形成新的左派,来阻挡汪精卫等的分共行为。
他也明知这时要邓演达等取汪精卫的地位而代之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此可能,他也许不惜再
来一次冒险,所以他联络宋邓陈等的目的还是偏于消极性的。他显得心情苦闷,没有已往放
言高论的豪气。他的走,也使中共和莫斯科的关系一时中断了。
七月十四日,陈独秀先生也在一个秘密寓所躲藏起来,不再露面了。我和铁罗里分手以
后,曾去看陈先生,也已找不着了。他的秘书任同志(恕我已记不得他的名字)告诉我,陈
先生不宜再出面,一切可由他联络。这种曲终人散的景况,使我难过万分。我曾愤慨的说:
“难道中共就这样散伙了吗?我是绝不甘心的!”
七月十五日,陈独秀先生曾有一封简单的信,向中共中央表示无法继续工作,要求解除
他的书记职务⑩。据任同志告诉我,陈先生认为国共分裂已使国民革命完蛋;共产国际一直
不准中共退出国民党,实在没有出路,他个人合力交悴,只得引咎辞职,希望我和其他的同
志继续奋斗下去。我曾托任同志转告陈先生,在这危急关头,他采取消极态度,是十分不宜
的。
我们觉得陈先生这种行动,无异是临阵脱逃,但也多少同情他的痛苦。在六月二十日我
们讨论发表那个十一点声明的时候,陈先生即提出了中共党员不仅要退出国民政府,而且要
退出国民党的主张。鲍罗庭曾表示他个人非常赞成,但恐共产国际不会允许。瞿秋白根据鲍
的这种看法,表示与其自动退出,不如让国民党开除我们⑾。因此,陈先生的主张,虽能代
表我和多数中共同志的想法,但仍不能贯彻。
中共自动退出国民党,应采何种方针,从未详加讨论。陈先生所提退出国民党的主张,
并非与托洛斯基一样论调,要中共径行组织苏维埃;也不等于说退出国民党,就是退出国民
革命。那个时候,也没有改采党外合作的想法。主要是他鉴于国共分裂已不可避免,如果自
己作有步骤的退出,可以留下自由活动的地步,不致完全听人宰割。
从陈先生当时及以后的一些表示看来,在七月十三日前后,他的苦恼已达顶点⑿。他鉴
于国民党那些所谓左倾的军政领袖,一个接一个的反起共来;工农群众和同志们大批的被杀
害了;中共内部意见的分歧,愈演愈烈;这一切的一切,似都是中共留在国民党内以期集中
国民革命力量这一错误政策所酿成。现在中共在忍受许多屈辱以后,除了发表一个宣言泄泄
积愤以外,并无实际办法来挽救被摧残的厄运。这无疑的使他觉得中国革命是完了,中共是
难于翻身了,他的前面是一片漆黑。因而他个人只有出之于让贤的一途了。
当陈独秀、瞿秋白、鲍罗庭等几乎同时离开他们的工作岗位的时候,我觉得责无旁贷的
应该支撑这个危局。我召集周恩来、蔡和森、李立三等中委,举行政治局会议。我沉痛的宣
称:在此生死关头,让那些不能支撑的人们去休息一下;我们应当继续奋斗;即使共产国际
没有代表参加我们的会议,或者不再理会我们,我们也不要灰心,依然要独立干下去。我的
这些话激起了所有参加者的同感。我们立即决定:中央政治局暂时移到武昌办公,因为武昌
是左倾的第四军的防地,办理紧急疏散。当时我们的首要工作是使各级组织加速转入地下,
加紧党员的撤离工作,将群集在武汉的同志们分别派到各地去,掌握工农力量,准备对抗国
民党的反动压迫。
当时武汉的政局十分微妙。在徐州会议以后,蒋介石一面经由冯玉祥向武汉施压力,一
面从南京调集部队溯江而上,表示武力解决武汉的姿态。汪精卫面对这种形势,除了锐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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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以外,又为了维护自身在国民党内的法统地位,乃高唱东征讨蒋。因此,武汉的军队向长
江下游移动,第四军(包括叶挺部)任讨蒋军的江右军,正向南昌集中。武汉各军执行汪精
卫所标榜的和平分共政策,也是宽严不一的。唐生智部属多用残酷手段反共,第三军朱培德
实行“欢送共产党员出境”,第二六两军表示不危害中共党员的安全,至于第四军则有保护中
共党员不使受害的暗示。
七月十五日的武汉分共,使国共两党内部发生更显著的分化。汪精卫企图瓦解中共:用
和平分共的调子来发挥分化中共的作用。国民党左派多与汪精卫同调,他们利用平日与中共
党员的友谊关系,极力劝诱中共党员脱离中共,做一个单纯的国民党员。左派中也有少数人
觉得抛弃总理遗教,实行分共,究竟是不利于革命的,因而表示消极失望,其中甚至有愿意
以个人身份仍与中共继续合作革命者。至于中共方面,中央的领导既已动摇,于是有些竟员
就显得惶惶无主,有消极者,有逃避者,也有投靠国民党者。
然而中共究竟是经过锻炼的。多数党员,尤其是党中的骨干分子,不会在压力之下低头。
他们鄙视汪精卫的行径,斥之为出卖革命的伪君子。他们早己不满共产国际的政策,也埋怨
中共中央的无能,他们是真诚的革命者,以能为国民革命卖过一番气力而自傲,也为吃力不
讨好而自伤。他们并没有气馁,不少的人还要求不计成败,必须硬干一番。我和周恩来等当
时之所以能够在组织业已支离破碎之际,置安危成败于度外,继续奋斗,维持中共中央的命
脉,也就是受着这种精神鼓励所致。后来,瞿秋白的盲动主义也是渊源于这种硬干的精神。
我们策划如何继续革命的方法。武汉的工人运动是被摧毁了,发动总同盟罢工已不可能,
更说不上在武汉领导起一个足以推翻汪政权的政变。湘鄂赣等省农民运动受着反动军队和土
劣地主的联合进攻,也已支离破碎。剩下的农民武装,都向较偏僻的地区集结,从事微弱的
反抗。我们剩下的可靠资本只是叶挺所统率的一师和周士第的独立团,这个部队正开往南昌。
我们很珍视这点资本,希望以此为主干再配合各地的农民武装,竖起反抗的旗帜。
暂时移到武昌办公的中井中央,因人手的分散,显得相当零落。实际主持工作只有我和
周恩来两人。蔡和森是病了,不能任繁重的工作,而且准备潜赴上海。李立三、谭平山、林
伯渠、恽代英、吴玉章等重要党员先后到南昌去了。大批的中共党员乃至一些仍与中共合作
的国民党左派,都向南昌汇集。他们有的是借着第四军的掩护,由南昌转地潜伏工作;有的
是暗藏在叶挺部队中,准备必要时实行反抗。
我们的工作紧张而繁重,困难重重。当时经费缺乏,我们在忙着督促那些在政府任职务
的同志们,不择手段,张罗一些款子来,作为我们疏散党员之用。众多的中共同志们都要在
几天之内,依据他们的自己选择、工作的需要,和他们自己能在地下生存的条件,分别驰赴
各地。这些人的任务和交通问题,都要一一具体为之解决。
毛泽东当时表现了他的奋斗精神,启动选择回湖南去,担负领导农民武装的任务。我们
原分配他到四川去,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亦由于四川也是大有可为的地方,尤其是关于
农运的发动。他这个湖南籍的“共产要犯”却要冒险到湖南去,不甘心让他所领导起来的农
运就此完蛋。我们当时很高兴的接受了他这个到湖南去的要求。这也许就是他后来被逼上井
冈山的起点了。
周恩来是一个不多发表议论而孜孜不倦的努力工作者。他很镇静的夜以继日的处理纷繁
的事务,任劳任怨,不惹是非。所有同志们的疏散工作,多半由他经手。他之获得一般同志
的敬重,地位的日形重要,也是从此开始的。
我的大部分时间则花费在与一般同志的谈话方面。当时,紧急疏散,不免使一般同志有
逃亡的感觉。振奋他们的精神,乃属十分必要。我分别向我的同志们指出,中共虽然暂时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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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仍有胜利的前途。国民党抛弃了孙先生的革命理想,将会四分五裂;将来可能有汪记胡
记落记等国民党出现,国民党的军人仍将如北洋军阀一样,混战如故;统一中国、反对帝国
主义和解除人民痛苦等革命任务,他们是负担不起的。我们只要接受失败的教训,团结在党
中央的周围,继续努力,是可以肩起革命的重任,而底于成的。
就由于我们这几天不懈的努力,党内的一般情绪逐渐趋于安定;中共的生机似乎又蓬蓬
勃勃起来了。两三天之后,中共中央的工作更有秩序;一切都可以顺序推进。
于是周恩来提出了一个进取的建议。他指出现在大批同志都随第四军行动,万一第四军
的将领张发奎等受环境所逼,转而反共,那我们在四军中的同志们将被一网打尽。他觉得与
其受人宰割,不如先发制人。他说刚才接到李立三等由九江来信,主张在南昌九江地区发起
暴动。周恩来因而赞成在南昌由叶挺部等首先发难,联络湘鄂赣一带工农群众,形成反武汉
反南京的中心。他估计南昌为四战之地,不易立足,主张移师广东东江。以广东东江为根据
地是周恩来提议中的要点,这一点也是他始终坚持的。他曾在潮汕一带工作过,对那里情况
较为熟悉。他认为那里敌军军力较少,海陆丰一带农运又很得力,而且有汕头这个海口,可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