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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生涯的呵!因而为了与贺龙发生更密切的联系,中共的要人们,常到他的总部去,吃他一
顿那时不易享受到的好东西,并且与他闲谈一阵,用意是设法影响他。我也是常到他总部中
去的一个,常常在他那里吃饭谈天。
有一次,贺龙和他的座上客人们,谈到他做土匪的故事时,曾有过一段精彩的描述,他
得意洋洋的说到,做土匪么!是要工于心计的,主要是机警。他做土匪的时候,手枪从不离
身,睡觉也要摆在枕头边,因此养成习惯,即使在睡梦中,偶一听到响动,也不自觉的便会
拔出枪来。他带着部队行军的时候,老是防人暗算,经常采取神出鬼没的行动,使人不知究
竟。他与其他部队合作的时候,也无非是利害关系的结合,谨防上别人的当。他在川黔湘鄂
边一带多年,那一个有实力,他就与那一个合作。一声不对,拔脚一跑了事,或者踩人家的
尾子,抄人家的后路。这种事,他都做过不知多少次。这一席话,曾使在座者听来为之毛骨
悚然。
贺龙那时也钦佩中共,认为中共的作法,比他过去做土匪的作风要高明些。他认为做土
匪的时候,只有一些铲富济贫,和为穷人打抱不平的简单想法。中共有主义、有政纲,又会
组织工农民众,显然有一套完整的办法。贺龙的种种观念是当时颇为流行的一种土匪军阀哲
学,也是中国历史上农民暴动中颇为流行的流寇主义。当过大兵的毛泽东也当深得其中三昧。
而且他的游击主义就是以流寇主义为起点的。
会昌战役以后,周恩来、周逸群两人,便提出了贺龙入党的问题。他们的理由是:贺龙
自南昌暴动到会昌战役,都表现了真诚合作的精神,而且,他本人业已提出这种要求,如果
置之不理,将引起他的不安。前敌委员会因而一致同意他们的提议。但在当时一般同志的心
目中,贺龙显得是一个特殊党员,为了军事政治上的需要,不得不准其入党。
我军在会昌战役胜利后,集结瑞金附近一带休息的时候,贺龙的入党仪式,便在瑞金举
行了。这次的仪式,是由我主持的。我以中共中央代表的名义,训以应信仰共产主义,执行
决议,服从纪律等等。贺则誓言愿一一遵守,努力作一个忠实党员。接着由谭平山、周恩来、
李立三、恽代英等先后向他表示祝贺与欢迎的意思。仪式举行时,贺龙的情绪颇为紧张,似
乎他还不明白他要接受一些甚么约束。仪式结束后我们相互恳谈,他曾表示,加入共产党的
手续并不严格,还不如加入土匪队伍和哥老会的纪律那么森严。我曾向他指出:土匪、哥老
会,是专靠森严的纪律来维持他们的团结的,加入中共为党员,则须心甘情愿的信仰主义和
执行决议,以信仰为主,以纪律为辅,纪律虽不繁琐,但均须严格遵守,不能视同具文。
后来南昌暴动完全失败以后,贺龙这位新党员,流亡到上海,中共曾给以优异的待遇,并指
派同志,每日向他实施共产主义的教育,贺龙经历了这些薰陶,也就渐渐的布尔雪维克化起
来了。这就是一个著名的“山大王”转变为共产党员的简单过程。
军事行动路线的决定,是根据多种因素的。往往一些并不十分重要的因素,也会影响决
定。会昌胜利以后,关于军事行动,曾有过三个方案:第一,乘势向筠门岭的钱大钧残部进
攻,经浔邬占领梅县一带地区;第二,即以瑞金,长汀一带为根据地,分兵略取潮汕一带东
江地区;第三,经长汀、上杭、大埔直趋潮汕。惟会昌战役中,曾有四百多个伤兵,要用担
架抬走,我们不愿将他们弃置于当地。据在长汀方面活动的部队报告,福建境内与江西境内
的情况,显然不同。江西方面因人民逃亡,运输伕不易获得,福建方面则正相反。长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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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报告:认为运输伕的征集不成问题,而且可以将伤病兵用木船装载顺韩江转往潮汕,并已
征集了千余大脚妇女,担任担架运输工作。当这些妇女运输队源源到达瑞金时,使我们大为
兴奋。因此,就决定采取了第三个军事行动方案,我军在瑞金停留了约两个星期,全部越过
了赣闽边界,向长汀地区进发。
中共初期的军事行动,相当幼稚。军事的情报工作,也做得不够,对于敌军的分布和动
向,非常模糊。本身部队内部的组织和联系,也不健全,政治工作,相当空洞。军事首脑们,
颇以革命委员会机构的拖累,影响行军速度为苦。因此,自瑞金经长汀、上杭,向潮汕进发
时,便决定分三批行进。首批是集中最大的兵力,乘潮汕一带空虚,兼程急进,律迅速予以
占领,次则是革命委员会各机关,赓续前进,再次是由政治保卫局局长李立三负责搬运伤病
兵,并由周士第率领一营人为后卫掩护队。这样,整个部队,拉成一条很长的行进线,先锋
已到了潮汕,而后卫却还在长汀上杭一带。
我们沿途所发生的花花絮絮,不胜枚举,我简略的举几件事例,便可以说明当时的现象。
当时行军的速度,不算很快,然而已使部队疲乏不堪,特别是一般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显
得垂头丧气。振作士气的政治宣传工作,无法进行,负这一方面责任的恽代英常埋怨说:一
般干部,走路累得要死,还有甚么气力“卖膏药”?沿途占住民房、拉伕、证粮,弄得老百
姓鸡飞狗走,宣传又有甚么效力呢?政治工作人员,本身就不振作,怎么还能振作士气呢
了因此,他决定以身作则,光着头,赤着脚,在酷烈的太阳下前进。他的换洗衣服已丢
掉了,身上穿的一套粗布军衣,弄得污秽破烂不堪,肩上搭着一条供各种用途的长布手巾,
满身晒脱了皮,又黑又瘦,任何人看到他,都要叫他一声“甘地”,他这种作风,当然也有不
少的追随者。这使一般士兵们大受感动,往往有人惊叹:“那些大委员们,比我们更能吃苦
些”这就是当时最显著的政治工作。
我所率领的工农委员会,是一个约四十人的组织,行军中每天忙着安排住所,自行警戒
和了解情况诸事,一直没有时间和精神来举行会议,草拟办法,实施组织工农与建立地方政
权等等工作。当我们大队行进到宁都附近一个宿营的村庄时,我的工农委员会驻扎在一所单
独的大地主庄院中。彭湃在庄院内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青年人,而和他攀谈,用反间的办法去
套取他的实情。那位知识青年,竟中了彭湃的计;带彭到一个山岗上的树林深处,与他四个
同党会面,其中较老练的一个,宣称他慰AB 团“④,并对彭湃加以盘问。结果,彭湃出其
不意的拔出手枪来,将这五个人制服了,并收缴了他们身上所藏的短枪。他们原拟约集二三
十人来夜袭我们住所的计谋,因此也被打破了。这件事,可以表现国共初期的斗争情形,“AB
团”这个名词,从此也就深深印入了我们的脑海中。
当我们乘船由长汀向上杭出发的时候,我们没有征集当地船伕,也未问明河流和当地的
情况;有几位委员,有过驾船的经验,便租了两只船,自行驾驶,顺流而下。谁知驶行不远,
河流非常险急,河中到处横亘着无数的大石,这两只船挣扎前进,桨篙工具,陆续损毁,驾
驶的人纷纷落水,幸水浅而不致丧生。最后我的船上一位撑竿能手,也被抛落水,险状百出。
这样走了约六十华里,到了实在无法再行的时候,只好弃舟登陆,步行前进。可是,登岸后,
又走到了一片荒凉毫无人烟的区域。
我们这一支又累又饿的农工委员会队伍,循着山洞小路前进,走到天已深黑了,还找不
到一个有人的地方。十时左右,才在路上遇到几个行人。他们用很难听得懂的福建话告诉我
们,前面是武平县附近的一个市镇,武平县和这个市镇,都被土匪占领了,他们是逃难走出
来的。幸亏我们队伍里,有人懂得闽南话,担任传译,我们才明白了他们的语意。才知道我
们竟走到土匪窝里来了。他们曾警告我们,这一股土匪很凶恶,我们这一大群人,到了这里,
便已无法逃出土匪的掌握了。他们又告诉我们,这个市镇上,住了有三四百名土匪,正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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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取乐,市上商人,又是与土匪互通声气的。
我们听了这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得压抑自己的惊慌,故作镇静的对他们说:土匪
么?没有关系,我们正是来找土匪的,我们的大军在后面就快要到了。待这几个行人走过以
后,我们商决只有用单刀赴会的精神,大摇大摆的走到这个市镇上去再说。于是,我们将自
己的队伍编制成为一支打前站的部队,由我任指挥官,其余委员都装成士兵模样。我们循着
一条小路,进入了市镇,并在街头上的一间豆腐店,宿营下来。扮演卫士的小小个子的郭亮,
演得最逼真,他在那里大叫口令,声势显得特别响亮。他告诉店老板,要他去通知土匪司令,
说:我们司令有令,要他们继续演戏,我们的前站部队,就驻在街头上,不到市内去,以免
引起误会。这位店老板和土匪通消息后,演戏是停止了,土匪虽向我们警戒,但未引起任何
冲突。
我们在这间豆腐店内,不管外间的情况,在那儿大吃大喝一阵,以饱饥肠,吃饱以后,
由我这位高座上首的“司令”,找着店老板和他临时邀来帮忙的两个伙计—这两个伙计似是由
土匪派来探听虚实的向他们问话,我说:“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大军在会昌打垮了钱大钧
部的消息?”他们说:“听说过。”于是我向他们宣称:我军是要攻取大城市和打天下的,与
这里的山大王,没有甚么利害冲突,你们可以设法通知他们的司令,来这里和我见见面,我
军可以加委他一个名义。其中有一人回答的大意是:他们的大司令不在此地,这里只有一个
支队小司令。他可以将我们的意思传达给他们。但那位大司令能不能赶到这里来和我们会面,
那就说不定了。我们这样交涉完,也就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当我们整装待发的时候,土匪方面,居然派来一个向导,领我们翻山越岭,
走到一条河边的小镇。这条河,原来就是我们前一天遭遇重重险象的汀江。那位向导在途中
曾向我们表示:他的司令是很讲义气的,决不会和我们大军为难,我们沿途如有掉队人员,
他的司令都已吩咐一律加以优待,将来说不定他的司令,还要找贺总指挥。这样,我们就走
出了这个土匪窝,在那小镇上雇到两条船,向上杭进发了。河流还是一样的险恶,但我们的
船因为有当地的船伕驾驶,显得履险如夷。我们看见河流中有不少被打毁的船只;也有许多
伤兵和革命委员会的人员,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