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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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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见我不哭了,叹息道:“不过是白说说罢了,也值得你这么哭。”我本来吹了风身上就有些不舒服,刚才那么一哭更是难受,只默默不说话。二哥又说:“你收好了那块玉佩,可是皇上赐给你的,别迷迷糊糊弄丢了。”我听不得这句,一把拽出那玉佩的穗子,举手就朝远处扔了出去。
  “管他是什么宝贝东西,砸碎了算完!”我赌气扔出去,二哥拦阻不及,转头对我怒目而视道:“你疯了!天家赐的东西是能随意糟践毁弃的吗?还说你懂事,怎么这么糊涂!”我一时气极,也对他歇斯底里吼道:“我不想为这么个死物弄得从今往后你我形同路人,我是为了谁任性糊涂,你明白不明白?”
  我泪眼迷蒙直瞪着他,心下一片混乱撩杂。风呼啸未停,雪却下得更大了,四周寂寂无声,只听见那绵绵密密的鹅毛大雪落在地上的沙沙声。伞柄掩住了他半边脸,让我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
  他转脸过去,须臾再转过来,那目光落在我身上已是清冷寡淡。果不其然,他淡淡道:“你我至亲兄妹,血脉相连,永世不会形同路人。我自当待你极好,以尽兄长之谊。”我心中一凉,眼泪又止不住滚落下来。张口想说什么,却堪堪一个字儿也反驳不了。
  “你拿着,我去找玉佩。”他将伞柄塞进我手里,我犹自想挣扎,破釜沉舟般顺势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并未抬眼看我,只是用一种决绝的姿态,从我手里抽出手去。我看着他蹲在那雪窝子里四处寻找那块御赐的玉佩,任凭雪花将他覆盖。
  冬天本来就穿的厚实,饶是我开始用尽气力扔出去,也并没扔多远,况且又是逆风,积雪又厚,二哥找到时,那玉佩居然毫发无伤,在冰雪浸润下反而更加莹莹夺目。
  “好生收好,这是全家人的命,玩笑不得!“他叮嘱道,我脸上的面妆已经被泪水消融的七零八落,大约很是滑稽不堪吧。我接过玉佩,鼓足勇气道:“哥哥对我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二哥眼光落在远处一棵青松上,淡淡道:“妹妹别这样。”,我见不得他顾左右而言它,紧逼道:“我怎样了?莫非我错了?”
  他似乎万般无奈,只将玉佩向前凑近道:“四妹,你是少庭的妹妹,便是有错,也是为兄错了。”我促不及防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用兄妹伦常来约束我野马似的心,语气虽然平和,却好似一个热辣辣的耳光打在脸上。之前各种会心交融体贴缱绻,显然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美梦。
  我接过玉佩塞进袖袋,贴着皮肤,冰凉的触感传遍了四肢百骸,不禁打了个冷战。二哥走在前面,像是回到了从前不容亲近的时候,每走一步,与我的距离就慢慢拉远。
  到了门口,二哥要送我进去,我婉拒了。虽然明知他是对的,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痛难当。除非我告诉他自己的来历,或许还有一丝转寰,但他会信吗?他会不会以为是我处心积率编造的谎言,为了小女子的任性痴缠而存心陷他于不仁不义不伦?
  我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天底下当真没有白得的好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棠璃见我倚在门边,顺着眼光见二哥正渐渐远去。略略迟疑,又露出笑脸道:“小姐进去吧,二爷走远了。”
  刚进门,迎头撞见锦心,她见我面妆残退愕然道:“这是怎么说的,四下里到处是报喜的人,怎么喜主儿还眼圈红了?”,棠璃斜她一眼:“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去打盆热热的水来给小姐盥洗!”瑾心吐吐舌头,打旋儿出去端了个缠银丝铜盆进来。
  棠璃伺候我梳洗完,慢慢拔下我发间珠钗细细道:“才刚有人来报,说是圣上派了御前二管事那福大人来,特意来看小姐,还御赐了东西,这会儿喜事约莫传的阖府皆知了。”我将玉佩袖出让她收起,不想搭话,心中疲累不堪。
  棠璃捧着玉佩细看了看,欲言又止。我看见了,便问:“怎么了?”棠璃踌躇道:“小姐,这瓜形玉佩蔓生多籽,寓意开枝散叶、子孙万代,若是圣上钦赐,只怕物有所指。不定哪日,或许就有宣召”
  开枝散叶?子孙万代?
  我忽的打了个激灵,这意思,莫非皇帝想寻个由头让我入宫,成为三千怨妇中的一份子?一入宫门深似海,云意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宁愿在尚书府里做一辈子老姑娘,也绝对不要进入那尔虞我诈的宫廷。
  正思忖着,父亲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脸上笑意浓重,收也收不住。我转过身去,拿起一把玉梳梳理头发。父亲由棠璃解下玄色大麾,还在外厅就扬声道:“万没想到圣上如此眷顾咱们家。那福说了,这回可是圣上钦点的他来送玉,由此可见圣上对你的看重啊。”
  皇帝既然没有直接召我入宫,说不定并不是我想象的样子,也许他只是随手在他万千宝物里拿出一件丢给我,并非真有深意。我只沉默着梳理头发,有一绺头发绞住了,怎么也不顺,我咬着牙用力硬扯。
  父亲还在那里说:“我明日要谢恩去,这会子过来嘱咐你两句,女儿家怕羞虽然没错,可是也要识大体。你刚才忙忙的就走了,好在他不介意,坐了一阵就走了。若是回去白话你两句,还不知道怎么好呢。”
  我继续撕扯着那缕头发说:“巴不得他回去白话几句。”
  “这是什么话?平常人家修几世也盼不来的福分,你还冷冷淡淡的。”父亲语气不高兴,脸上还是笑开了花的。棠璃见我样子不对,忙赔笑对父亲说:“老爷知道咱们小姐是最知礼的,才刚是吹了冷风有些不耐烦,所以让二爷送了回来。”
  父亲闻言撩起里间的帘子对我说:“哪里不舒服就传医官来看,别由着性子不当回事。”我埋着头低声应了,父亲坐了一会,又叮咛棠璃锦心等好生当差不可恍惚,便喜气洋洋的去了。
  我见他走了,心里憋闷的难受,顺手把手上的玉石梳子扔在梳妆台上,金玉相错,发出啪嗒一声。棠璃闻声进来,见我神色不耐,也不敢多话,麻利的收拾起台上的妆奁。
  我静静坐了半晌,心里平顺了些,四顾一下问道:“初蕊呢,怎么回来这一程子了也不见?”棠璃忙唤锦心进来回话,锦心说:“她还能去哪儿呢,总不过又去找双成,被雪阻住了没能回来。”棠璃忙拦住她的话道:“别胡说!焉知她不是去了大小姐哪里?”
  锦心看我脸色不对,也不敢多说。我开口道:“去,找她回来。”
  锦心忙应一声儿,飞奔着去了。

  第二十五章 日日愁随一线长
  不知道是不是锦心路上说了什么,初蕊进门便噗通跪下,我半倚在外间的紫檀木八仙桌旁,不说话,也不叫她起来。棠璃问道:“去了哪里,这会子才回来?”初蕊不敢答话,锦心回道:“奴婢找到她时,她正在花园曲廊底下逗鸟儿。”
  棠璃端上一盏姜蜜水,低眉奉上。我接过来,慢悠悠吹去表面的浮沫。初蕊不比棠璃锦心老成持重。她本来年幼,性子又极单纯,常爱在我面前撒娇卖憨,我若是不沉着脸晓以颜色,只怕以后更管不住她。
  我放下杯盏,冷声道:“你现在眼里还有我吗?”初蕊一听这话先怯了几分,低低回道:“奴婢心里一直以小姐为尊,绝不敢目中无人。”我一声冷哼提高了声音道:“棠璃跟着我出去,锦心张罗着清理庭院的积雪,你倒好,跑的人影不见。我回来这半天,若不是棠璃细心,连口热水也喝不上。才刚我出去,眼错不见你又跑的不见踪影,你终究是比我还忙!”
  棠璃从未见我发火,此时忙说:“小姐当心气坏了身子,婢子来说她。”初蕊哭丧着脸道:“往日也是这样顽的,小姐都没说什么。今天是怎么了,果真是他们说的,小姐得了圣眷自然就不同了。”
  我本来起意是想唬她几句,免得她一天到晚胡跑,落人话柄。谁料想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句句都朝我心窝子戳!我当下心情激荡,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棠璃锦心忙说:“小姐仔细手疼!”
  我厉声道:“说你几句你还满嘴里嘀咕,当真要人人皆知你胆大包天私会情郎,三娘过问起来赏你一顿嘴巴子贱卖出去才晓得厉害?!”她见我声色俱厉,又想起三娘的手段,顿时面如土色,带着哭腔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出去混逛,但奴婢并没有做出苟且私会之事,求小姐开恩!”。
  我并不作声,她半跪半爬的匍匐到我跟前,抱住我的腿涕泪横流说:“小姐,小姐,奴婢也知道羞耻,他对奴婢无心,奴婢再怎么喜欢他也不会自取其辱。奴婢真的没有,小姐信我!”我递了个眼神给棠璃,她会意,伸手将初蕊扶起来,柔声道:“并非小姐信你不过,府里嚼舌头的人多,你时常在杂役房周围晃荡,难免不被人编排什么话,要是传到三夫人耳朵里还有你活命的吗?小姐也是担心你,说你两句,你还不知好歹!〃
  我端起姜蜜水慢慢啜饮,入口甜味沁入心脾,我却觉得有些苦涩。顿一顿道:“以后没有差事你就在院子里顽吧,不要总跑去别院,杂役房全是些男人,以后更是不准再去了!若是我知道了,不过是一顿家法,三娘或是父亲知道了,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初蕊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听了这话含着泪应了,已是吓得浑身犹如筛糠,我也不忍心再说重话。
  棠璃哄得初蕊下去,回身含笑对我说:“小姐既然知道她没有私会双成,为何还要吓唬她呢?”我叹道:“她性子单纯莽撞,对双成又余情未断,如你所说,她居然三不五时还在杂役房附近晃悠,我若不敲打敲打她,真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棠璃点头道:“还是小姐大了,知书达理性子好,这要换了以前的脾气,才刚早命人撕烂她那张烈嘴了!”她话锋一转又叹道:“说起来,初蕊年纪小,确是容易受人唆使摆布。”我听她言语里还藏着话,便询问起来。
  她犹豫道:“前些日子,初蕊说起,中秋前跟秋熙一起到帐房领月俸,结果出来时秋熙亲亲热热问了她好多话,她一时嘴快”,说到这,她看了看我的脸色道:“她一时嘴快,就把小姐身上有胎记的事说出来了。”
  什么?是她说出去的?我脑子里一下涌上钟承昭的影子,他那样感伤的说:“我没有”,而我却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我伤了他脆弱的自尊,还混然不知。
  棠璃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低低说:“小姐,想是咱们之前错怪了钟大人。原是初蕊口快说漏了嘴,咱们却只扣在钟大人身上,白白让他背了黑锅。”我默然半刻,又想起他说要提亲的神情,满怀希冀的看着我的眼神,大抵那些话都是真的了。
  香炉里焚着沉水香,满室虽然馨香一片,却让人觉得心里无端端的沉重。
  从腊月二十四日小年节起,家里的下人们便开始忙年,扫房扫屋、置办采买,洗头沐浴、给树上挂上红色丝线,准备年节器具等等,随处碰见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话也顾不上多说几句。
  腊月二十八,父亲又带着我们祭祀财神、喜神、灶神、门神等诸路神明,借此酬谢诸神的关照,并祈愿在新的一年中能得到更多的福佑。
  仪式又长又闷,我跪了半天,待祈福的仪式结束,便揉着膝盖站了起来。长姐跪在我旁边,穿着一件极其宽大的流云五彩丝线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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