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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
玉袖定睛许久,回想一番,为何能悠闲坐在这儿,一口幽幽之气叹了叹,甚是无奈。日前所转托凤晞的事暂时搁浅,因薛谨中了那无限趋近于一等残废的毒,是以他现在俨然犹如一根木头。但这根木头金贵非常,凡事都需要一位贴身保姆事必躬亲地看觑,这位贴身保姆自然是薛谨冒死相救从而变成一等残废的罪魁祸首,青珂。
太夫的托词像事前串合过一般统一,皆盖棺定论为“毒入神经,该剔除的都给剔了,剩下的需看天意。余毒作祟不是没可能,这份余毒少说也要个把月,多达个把年,再多点那还是要看天意。”
玉袖在一旁闷闷地想,青天老爷子管四海八荒的神魔鬼怪也顾不过来,莫说恁多凡命,你们前世今生的命数都教缙文一手捏着。所以说庙里烧香拜佛的有空不如给缙文烧两摞子香火,指不定他老人家给你一张步步高升福禄安康的薄纸呢。
叹气中回头又想到缙文的再三叮咛,说是太上老君的仙药断断使不得,倘若要使,事先将额头擦亮,等着天雷公公来拜拜你。
玉袖只得哆嗦着将挨着香囊面儿上的手移开,拉着一张臭脸,满眼凄楚地将面前的青珂看着。此时的她如秋风里颓败的枯叶,在薛谨的床侧凋零,又如春暖花开时,最后一滴消逝的冰雪,孤零零地蒸发。
四季换,日月轮,眼看时光流逝,往事俱往矣,无能为力改变,顺从已是上天给予最大的恩赐。
玉袖不记得已经是第几日了,似乎都是同一日地过。青珂一早替薛谨整饬盥漱,准备饭食,三餐过后便睡下。犹记得紧得是,凤晞手艺不错,造了把两个木轮子的座椅,推着一动不动的薛谨尚好出门晒一晒,吸一吸日月精华,于身于心多少有些好处。
玉袖尝夸他:“你竟会这么多,木艺这些细致的活皆是凡人一手一足做出来的,神仙则略施个把物形之幻,便能堆坐木山,当然神兵利器还是要一手一足铸造的。”
凤晞道:“在轩辕丘时,伐树削木之劳者,业师所授也。虽跋山涉水,荆榛遍地,有狼虎同行,但需持之以恒,方能胜也。无趣时便自接几则伐木的事宜来,聊当修行罢了。”
玉袖细细将这句文言掺着点白话的语句梳理,除了认知到凤晞打小能在荆棘堆里砍树削木的不凡能力外,还觉得轩辕的老头不简单,将门下的弟子唬得一愣一愣的,摆明就是让他们白干苦力,白干苦力的同时又恳恳切切的将一切白干苦力认作是一种自我修炼。在前有狼后有虎的恶况下将苦力完成,便是对自我修炼的一种升华。久而久之这便成了轩辕阁弟子们普遍的、将白干苦力当作自我修炼的一种信仰。
凤晞甫雕完一只木镯子,刻了七朵花瓣,收刀俯颌一吹,一层木屑舞开。再将镯子套上她的皓腕,同那只七彩琉璃镯相撞,生出极其清脆的丁零声,他声若蚊咬:“那木椅是我替自己试做的,好待将来你能推推我”
玉袖的心思从暗暗咬牙对辛姜唯老而辣的佩服瞬间越到镯子上,甩着手腕,伶仃酒泉声声入耳,凤晞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分神问了问:“你方才说的什么?”音甫落地,门椽啪一落雪声,凤晞缄了口,朝门口默默一望,青珂已提着菜篮跨进,她又将自己攒成了半个雪人儿。
这番景况,却也屡见不鲜。
每日卯时半将过,青珂皆提了篮子上镇子里的市集购肉蔬,赶在辰时回来。这个时候凤晞便识时务地将玉袖拉去另一屋,不占那一亩三分的地,整个斗室徒留他们俩。
薛谨双眼空洞,无悲无喜。青珂对着他自言自语道:“今日穿什么样的衣衫,换件绣梅花的?”她从床榻旁的木柜里取出一件蓝底黑襟对开红梅印的长衫,抖开来轻轻搁在床沿,视线拉起望着窗外一虬一虬盛开在白暮光朝底下的红梅,淡淡一笑:“外头的梅花开得繁盛,什么时候能同我看一看,品一品?”
她轻轻念着:“薛谨。”
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是她的望穿秋水绵绵无期,削长的指尖垂着地。
青珂单自望着那双眼,努力寻觅那一点白光,最后被森森海潮吞没。她淡然一笑道:“不打紧,我会陪着你,你一辈子病着,我便一辈子陪着。”停了一会儿,努力灿笑道:“你这样沉默,便算你应了,往后可要长长久久地住下,在屋外葺一亩花田春花秋实,屋内铺四壁藤草冬暖夏凉。”
鹅毛飞絮下,情深不倦无孔不入地扎眼钻耳。玉袖不忍再窥,抹了抹颈间雪絮子化成的水,为这份缘悭命蹇唏嘘了一把,拉着凤晞躲回别屋。
一番追溯结束,玉袖起身哈了一口气,烟雾缭绕中,搓了搓将冻出疮的手,并跺了跺冷冰冰的脚,朝薛谨走了几步,想要将那群闹得甚欢腾的毛孩子赶走时,青珂不晓得从哪儿迸入视野,先一步箭也似冲了去,将薛谨抢了出来。
孩子们的玩物被夺,总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稍大点儿的明显是个孩子王,稍稍使了个眼色,齐大伙儿便纷纷捋起袖子,团了两团雪球,朝推着薛谨回屋的青珂扔去。沉重的啪啪声不绝于耳,想来打在青珂单薄的身子上,很有些疼,但她只是将身前的薛谨护得更加严密些,没甚与他们计较的念头。
打入鬓发的一团白雪散开,滑入薛谨的颈间,她急急忙忙将它们拍去,将灰白狐毛坎肩捂得紧实,眼底晕开一抹笑,渐渐漫到眼角的流光水泽,如同枯木逢春般蓬勃生机。
玉袖怅然得叹了叹,真是花开花落总有时,情意绵绵无限期。
她后脚上去与两人解围,于是乎这场雪战打着打着便成了一出喜剧战争
这便能显示她活了万八千年的岁月,她人老心未老,从而证明了她还是个年轻的姑娘。
这场颇带喜感的雪仗打得很是尽兴儿。
玉袖带着一身冰雪甫迈进门,青珂已摆了一桌饮馔。她每日做得都很丰盛。这样的丰盛,这样的用心,薛谨却只食一点儿,余下几乎祭给玉袖的五脏庙。
这厢她怔怔杵在门边上,实是当下的情景很难容她进去。个中缘由还要从薛谨重病至此的一些细微活动体现而来。
需知薛谨动不了碗箸,便皆由青珂以口送食,初初那会儿只能食一些米糊,而今却能咀嚼一些肉糜碎菜。在青珂看来,这是毒症好转的迹象,只是好转的时间比较亘古流长,需要毅力和耐心。
这个迹象在此刻更是进一步地证明了,它确实在好转的一个事实。
青珂一面布着菜,一面与他温软道:“今日遇到北山道的温允叔,说我绣的花针好,婶儿喜欢,便挑肥拣瘦了一番,将早日猎到最紧实的一陀野猪肉便宜与了我。我琢磨着要如何料理它是好,想来想去还是酱烧,口感好且滑嫩,适合你吃。”本想夹一块厚实的,发现被自己切成条状,普遍都难以显出厚实的特性,索性将一整盘端了过来。这个过程的半当中,却无意打翻了身前一碟酱汁。黑色的酱汁顺着浅白木桌的细纹,一路蜿蜒流下,浸殁薛谨晶莹的食指,有意无意地动了一动。
青珂着急下,抄了一旁的一方白帛擦拭,扶正碟叠,看向薛谨时,蓦然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手里的白帛啪得跌入正当中的一碗油滋滋的鸡汤。汤汁乍一飞溅,倒识趣得紧,避开了两人,纷纷浇灌了茅屋中有些参差的泥地。
也不晓得是黄橙橙的鸡汤反射,还是阳光的角度从窗外射入的角度适宜,玉袖恰好看见浅白色的木桌面上,清清楚楚是一个王字。仔细忖量,它可以是“珂”的王,也可以是“瑧”的王,更可以是千千万万带了这个王字偏旁的,但这个想法下一刻便被玉袖抹去。片刻前忘了,薛谨认识的姑娘不多,按风月段子来讲,故事发展到这个时刻,万万没有不去写对自己重要的姑娘的名字,而去写个不相干人的名讳的道理。而时至今日,对薛谨来说,大约只有青珂是最重要了的罢。
这个想法将将在脑中形成,立刻又坍塌,玉袖敲着脑袋险些将大哥说过的话给忘了个清际,谁说男人一生只能有一个重要的姑娘?在他们心里可能有千千万万个重要的姑娘,或者说,在男人心里,只要是姑娘,普遍都挺重要的?
想着想着,便发现已然偏离了主题,再回头找,却找不到头绪,只听见一声暗哑的声音,像是被蹂躏了千万遍,方能破茧而出,从喉头间找到一丝清明的出路,将那盘桓在心里的想念,通过唇齿与卷舌的默契配合,经过长时间的拉锯战,他终于唤出了被期冀许久的名讳:“阿珂。”
听不见北风的呼啸,闻不进腊梅的芳香。玉袖从窗外印在青珂脸上的片片光晕中,看见清晰的晶莹被滚滚滴落。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声呼唤,却仿佛相错了一生一世才恍然相遇。
青珂颤抖着红唇,慢慢滑下了身子,跪在薛谨一旁,泣难成句,只是握着他蘸着酱汁的手,半晌才道:“我在这里。”然后抬起泪眼模糊,点点泪花形成千万的人影,轻轻将脸贴上他的手,缓缓道:“谢谢你能记得我的名字,谢谢你第一声叫的是我的名字。”
但凡小说里遇到类似的情景,大多数男主角或者女主角在照顾对方时,一般希望他们醒来的那刻,第一面能见到自己,亦或者,第一声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倘若发现他们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玉袖暗中设想一番,实在难以相像当时主角的脸色和心情,当然这样的假设是不存在的,如果存在只能说明那不是主角,而是一个主配角。
玉袖悄悄退了出去,临走前破天荒替他们将门掩掩紧实。
饥寒欺体,却没甚动餐的兴头,想想薛谨的一顿午餐,饱含了许多感动,也夹杂了许多泪水,真是要多咸多丰富的一顿午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相濡以沫(二)二更
往后的日子,玉袖发现薛谨的眼时常会随着青珂忙碌的身影应接不暇地转动,在超出视线外的时候,有一丝难辨的微妙表情浮现在脸庞。玉袖很有耐心地观察了一日,隐约咂摸出,这个难以言表的表情,大约是薛谨心里顿生的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这份难以言表的心情,她也难以言表。
但玉袖曾掐准了青珂不在,凤晞看书的时段,特地跳到薛谨面上走上了几遭,那双沉寂的黑眸不似见了青珂泛起秋波,却宛如一片死海,毫无波澜。
玉袖凑近他,伸手朝他面儿上挥了挥,他依然毫无波澜。她含着手指,皱眉将他望着,企图从这幅要死不死的形容中探寻出一丝别样的奥秘时,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
一股寒风从大开的后衣襟灌入,飕飕地抚摸她的玉体,她打了个激灵,回头望了望,简直不需要猜想,这种形式这种调调,便是凤晞一贯的做派。
玉袖嘟起了嘴。
凤晞将她提了出去,拎回自己的房,淡漠地关上了门,淡漠地将她丢在床榻上,又淡漠地执起了书卷,半晌,又放下,淡漠地道:“怎么,今日没解释了。”
玉袖垂着的脑袋猛地抬起,挂起笑道:“这个嘛”
凤晞翻了一页黄卷,淡淡道:“不需要了。”
玉袖又将脑袋垂到原来的位置。
凤晞揉着太阳穴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玉袖依然低着脑袋,呐呐地说:“你想把我怎么办,便怎么办”
少间,凤晞释卷,挑起他那风情万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