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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以巾试泪道:“我倒也不是冲你,你别多心。”
宝钗笑道:“三姑娘今儿受了委屈了。我劝不好她,听说你这里有上好的玫瑰茶,因些来你这里要一点子茶叶喝喝,保不定,她喝了,心里也就畅快些了。”
紫鹃早已经提了热水来,我亲沏了玫瑰茶,又放了一点点白菊,笑道:“去去火气。”
探春道:“原是我没造化,太太既然叫我管了这事,是心里有我,看重我。我必得好生做才不欺负了她对我的疼爱。可是偏是姨娘每每生事,叫人寒心。我但凡是个男的,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到时自我有我道理。偏儿我是个女孩子,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这里的人又有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必得过两三个月寻出由头来,翻腾一回,生怕别人不知道。故意表白表白。竟不知是谁给谁没脸呢?”
说着又抽噎着哭起来。我忙命紫鹃打热水来,只听外头人说:“二奶奶打发平儿姑娘来了。”只见平儿进来,我笑道:“你来得正好,你看你奶奶病了,只在家中养着,倒叫我们三姑娘生这些气!”
平儿忙道:“是谁叫姑娘生气了,告诉了我,回头和二奶奶说了,自然自治她。”
探春便弯腰在脸盆里洗脸,只见一个媳妇忙忙来道:“回二位姑娘,家学里支环爷和兰哥儿的一年公费。”
平儿忙喝道:“你忙什么?你睁着眼看见姑娘洗脸,你不出去伺候着,先说话来,二奶奶跟前你也这么没眼色来着?姑娘虽然恩宽,我去回了二奶奶,只说你们眼里没有姑娘,你们吃了亏,可别来怪我!”
唬得那媳妇忙道:“我粗心了。”一边说一边忙退了出去。
探春一边匀脸,又坐在梳妆台前重施脂粉,向平儿冷笑道:“你迟了一步,还有可笑的,连吴姐姐这样办老了事的,也来混我们。我问她,她竟有脸说忘了,要查去。我料着你那主子未必就有耐性儿等她查去。”
平儿忙笑道:“他有这一次,保管她腿上的筋早折了两根。根式姑娘别信她们,是他们瞅着大奶奶好性儿,两位姑娘是个腼腆小姐,托懒来混呢。”
又向门外高声说道:“你们只管撒野,等奶奶大安了,咱们再说。”门外的众媳妇们笑道:“姑娘你是个个明白人,我们并不敢欺负小姐们。如今小姐是娇客,若认真惹恼了,死无葬身之地。”平儿冷笑道:“你们明白最好!”
又向宝钗和探春陪笑道:“姑娘们知道家里事多,这几年总有照料不到的去处。俗话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们冷眼看着,或有应该添减的,姑娘们就一一添减了才好。头一件是于太太有利,第二件也枉姑娘们待我们二奶奶的情义了。”
宝钗笑道:“好丫头!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她。本来就是没有添减的事,如今也要找几件出来,不辜负了你这话!”
探春也笑道:“我本来一肚子气,要拿了她奶奶出气。偏她碰了来,说了这些话,让我竟是没有主意了。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先饶她这一回罢。”
众人都笑了。一时又有人要来回,我忙道:“二位快些打道回府罢,我听着就头疼,你们既爱喝这茶,我就送你们一些,你们回去慢慢品,如何?”]
她二人都笑了,都道:“你早送我们些,何至于就扰了你这半日的清闲?”
一时宝钗和探春去了。紫鹃叹道:“三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我听说,赵姨娘又哭又叫得闹了那一阵呢!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儿呢?”
我道:“这探丫头原是个好的。她的本事未必就不如凤姐和宝姐姐。更难得是她自有一种爽朗的气质,精细处又不让她们两个,又和湘云的天真开朗不同。将来她的造化大着呢,是所谓,性格决定命运,这就是这个道理罢。”
紫鹃笑道:“看她们三个整日在园子里管事,白看看也是累。只是姑娘自己也理了多少事?却又见你操这些心去?”
我笑道:“你可知我学这些东西用了多久,整整四年呢。别说这么几十人的处宅子一处庄园,就是再多几十倍,我大约也可以料理得。不比她们,只知诗书女红,这些事只凭天份和经验。”
紫鹃奇道:“难不成你从小儿林老爷就请了人来教了你四年管家?倒是从没听千金小姐专学这个的。真真的林老爷有远见,这可不比学什么劳什子针线有用处?”
一语未了,我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早见宝玉忙忙地进来道:“倒是有什么笑话儿,笑得这样,仔细一会儿肠子疼。”
我止笑试泪道:“你不是见客去了吗?如何又来了?”
宝玉笑着坐了,道:“我最不耐烦见外客的,偏儿老太太说我一定要去。所以我来请你陪我一起去。”
我回道:“我才不去!我又不是你们家人,犯不上去见你家的客。”
宝玉笑道:“总有一日,你是要见这些客的,难不成你将来也不见?”犹未答话,紫鹃早已经笑道:“可不就是这话?姑娘就去罢。”
我不觉红了脸,啐道:“偏儿是你这小蹄子嘴快,不说话,还有人要卖了你不成?要去你自个儿去罢。我是不去的。”
紫鹃笑道:“可惜我命不济,没托生个小姐命,等这辈子我修好了,下辈子再去罢。”
说得我和宝玉都笑了。一时,随宝玉去贾母上房,一路上两人均默默无语,似有万语千言,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宝玉道:“你看那柳树下爆出好些嫩芽儿来了。”
我低头道:“是。”
又过一时,我又道:“那迎春开得极好。”宝玉呆笑道:“是。”
紫鹃不觉笑道:“我在后头听你们说话了,真是好笑。倒象你们也是初见面的客了。”
我和宝玉相视一笑,又都红了脸。
及至到了贾母上房,只见早已经坐了一屋子的人。王夫人并宝钗探春李纨都在。另有四个四十上下的女人,坐在四个脚踏上,穿戴却和主人不差什么,正陪着老太太说笑。见我们来了,贾母笑道:“这就是我的孙子,名儿也叫宝玉。”
那四人忙起身笑道:“倒唬了我们一跳。若是在别处看见,还只道是我们的宝玉呢。”一面说一面上来拉了宝玉的手,打量个不住。问长问短。宝玉笑着也问好。
贾母笑道:“比你们的长得如何?”李纨笑道:“才四位妈妈一说,可知模样儿是相仿的了。”贾母笑道:“哪有这样的巧事?大家子的孩子若没有残疾,一般的娇嫩齐整,也没有什么奇怪。”
四人笑道:“如今看,竟真的是一模一样呢。才听老太太说,就是脾性也一样。只是就我们看,你们的哥儿性情比我们那位却好些。”
贾母忙问:“怎见得?”四人笑道:“才我们拉哥儿的手便知。若是我们那位,慢说拉手,就是他的东西,我们略动一动也不依。所使唤的都是女孩子。”
四人未说完,众人不觉大笑。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打发人去看你们的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忍耐一时。可知你我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还要有正经礼数的。若他一味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得怎样,也是该打的。”
四人笑道:“老太太的话正是,虽然我们宝玉淘气古怪,有时见了人客,规矩礼数更比大人有礼呢。所以无人见了不爱的。只是天性不好读书上学,所以我们老爷太太恨得无法,这样的脾气,如何使得呢?”
贾母早将宝玉唤到身前,拉了手也自打量个不住,以后更逢人便说还有一个宝玉,一样的行事模样。宝玉也觉兴头起来,竟镇日胡思乱想起来,只想那个宝玉是如何的生活光景。这一日对我和湘云道:“只恨不能一见。我竟不信还有和我一样的人。”
湘云笑道:“还说我憨呢,我看你才憨得很。所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以后若你捱了打,就去寻那个宝玉罢。”
宝玉道:“你也信她们的话?就是性格仿佛一样,模样儿怎么也是一样的?名儿又是一样,又不得真的一见儿。”
我笑道:“你竟是入了魔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真的模样一般的多了去呢。何苦为这点子事就魔征了?将来你们自会见面也未可知的,只是,也许你宁可不见的好呢。”
宝玉未及答话,湘云笑道:“他疯,你也陪他说这些个疯话。有也罢,没也罢,好歹你们别处说去,我才好了些,已经乏了,你们别处说梦话罢。”便自歇了。我和宝玉只好辞了各自回去不提。
回到潇湘馆,我也自歪了在床上歇息,紫鹃道:“这么冷的天,你也不说盖上被子,若睡着了,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我笑道:“我并不睡,只不过是眯一会子。哪里容易就病了?”
紫鹃笑道:“我陪你说说话儿,混过觉去就好了。过一会子就吃饭了,若睡着了,耽误了饭不说,晚上也难睡。”
给我搭上一条薄被,紫鹃笑道:“难道那甄府里的宝玉真的和这里的是一样的?”我略睁睁眼,道:“听说大约是一样的。”紫鹃笑道:“既然一样,就让老太太把宝姑娘指了那个宝玉,岂不是四角俱全?”
我笑道:“你这才是疯话呢。宝姑娘又不是这府的人,老太太如何能做得她的主?就是太太也不依的。”
紫鹃道:“唉,我又哪能不知道的,眼看这几日,宝姑娘天天管着这府的事,事事条理,太太见人就夸,老太太虽不说,只怕是心里也觉得宝姑娘办事不错。”
我笑道:“罢了,你哪里来这些话?叫外人听了可是了不得。以后再也别提。我现和你商量一件事要你去办,如何?”
紫鹃道:“你吩咐就是了,何用商量呢?”
我笑道:“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我事事要和紫鹃姐姐商量,哪敢自专呢?”紫鹃啐道:“有事快说罢,又拿我取笑儿。”
我道:“过几日,林停就要去开一个药材店了,我这是有一封信和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要给她,所以麻烦紫鹃姐姐跑一回。你只说要出去见一个亲戚儿。我再和凤姐儿说一声也就罢了。”
紫鹃道:“我明儿就去。姑娘可还有什么话?”我笑道:“我嘱咐的都写在信里了,你去了只说你要说的话罢。”
紫鹃腾地转身出去了,从窗外传来她的声气道:“就知道你不说这些话,再过不了今天的。叫别人知道了千金小姐也说这话,才好呢!”
我不觉大笑。
第五十章 试玉
第五十章 试玉
第二日,才起洗漱,宝玉已经来了,笑嘻嘻道。“林妹妹,昨儿我做了一个梦。”
我笑道。“是什么样的梦,巴巴地这么早就来说这个?”
宝玉边想边说道。“恍惚也似怡红院这样的院落,我进屋去。看见榻上卧着一个少年,长得竟与我一样的,身边儿有四五个花朵一样的女孩子服侍他。那个少年也和身边的女孩子说他也梦见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少年呢。林妹妹,你说,他是不是在梦里也到了我们这里来呢?若我们两个真的见了,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呢?”
还未答话,只见玉钏儿来说王夫人唤宝玉去见甄夫人去。宝玉自是欢喜,忙辞了去了。紫鹃笑道。“这人可不就是入了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