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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到了贾母上房,已见王夫人在那里和贾母款款言道:“宫里贵妃娘娘传回话来,说如今京里各官宦人家都在清减下人,以示宽仁之心,也好为当今太后的六十寿辰祈福呢。因此,我就把园里各房的年纪大一些的丫头都放回各家去了。也免了她们的赎身银子。”
贾母道:“你看着办罢。”
王夫人又道:“老太太给宝玉的那个叫晴雯的丫头,脾气很不好,又病了,倒有些痨病的影子,我怕她在宝玉跟前不宜,因此也叫她去了。她原是老太太的人,所以来和老太太回一声。”
贾母目光霍然一跳,却又笑道:“你虑得很是。这样做很好。她原是赖大家的送给我的,我看她模样好,人也伶俐,原来想留了放到宝玉房里的,既然她没福,也就罢了。”
见我来了,笑道:“下了雨,你还来得这样早?”
我忙向贾母和王夫人请了安,笑道:“不过是昨儿夜里头熬了一点子白果粥,怕错过了外祖母的早饭,所以早些儿过来了。”
贾母笑道:“正想这个吃呢,你就来了。”
一时宝玉也来了,却是无精打采,眼角似有泪痕,贾母与众人均知因由,却都故作不知。唯有湘云不解,直问宝玉道:“二哥哥,你可是哭过了?大清早的,倒是谁给了你气受?”
宝钗笑道:“云儿又憨了,谁人敢给你二哥哥气受呢?必是路上沙子迷了眼了。”
宝玉呐呐道:“可不是,才来的路上让沙子迷了眼了。”
我笑道:“都道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总要把这沙子揉了出来,眼里心里才好过了呢。”
贾母笑道:“今儿早上人来得整齐,就在我这里用早饭罢。”
王夫人忙吩咐人把各人的早饭摆到这里来,一时用毕了早饭。我偷个空儿对宝玉道:“晴雯此去很不好,她毕竟服侍你一场,好歹你也偷个空儿去瞧她一回,也全了主仆一声的情分。”
宝玉道:“我不知她在哪里?”
我气道:“你只问你书房里的茗烟,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只是你好歹背着袭人罢,别因为你去看她一回,又让她担个罪名。”
宝玉急道:“难道是袭人的缘故,晴雯才出去了?”
我冷笑道:“我不知道,也不敢说,二哥哥别问我,一切只问你自己的心就是了!”
一旁王夫人看见了,已经唤了宝玉去教训道:“这几日你多读几本书罢,你老子也发了狠了。再不用功,又是一回板子。”
贾母听见了,对王夫人道:“这几日我睡不稳,一闭眼就是宝玉的祖父在眼前头。我昨儿叫了水月庵的师父来,在菩萨跟前问了问,说是我多年以前的一个愿未还所致。因此,我得离家几日,去水月庵住上几日,做一场法事。就便儿也给元妃在佛前念念血盆经,保佑她和腹中的皇子都平安。”
王夫人迟疑道:“这几日家中事情太多,恐怕是抽不开身去。”
贾母笑道:“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就是了。”
王夫人陪笑道:“那如何使得?难不成叫老太太自己去?就是我去不得,也叫凤丫头去罢。”
贾母笑道:“罢了,如今她也病得歪七倒八的,好容易好些了,还是在家将养的好。我只带林丫头去也就罢了。”
湘云听了忙道:“我也要去的。”
贾母笑道:“偏儿就你是个无事忙。我叫你林姐姐去,是因为她不在苏州,也无法去父母坟前烧一些纸,上一柱香,父母人伦上总是有些不尽意的。如今,我带了她去,在菩萨面前为她父母也诵上些经文,免了她父母的沉沦之苦,也成全她的孝心。你若去了,她哪里还有心去念经呢?所以,不许你去。”
宝玉欲言又止,却因为实在忌惮于王夫人锐利如剑的目光,犹豫了许久,还是不敢提出也要去水月庵的话来。
我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心中明白,这必是贾母为了方便我出门所作,我不禁真心敬佩这位老人家,她虽平日慈祥平和,却事事洞悉真情。更难得她事事明白,却又事事不肯多言。每每到了关键时候,却总是果断行事,又事事谋划周详,真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第七十七章 伤逝
第七十七章 伤逝
一时众人散尽,贾母独留我细谈。我笑道:“多谢外祖母安排周到,我正愁着如何出府去呢。”
贾母叹道:“这又谢什么?教你如此委屈,还不是为了这府上?玉儿,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们宁可不作这个,总不成因为这个家的富贵荣华教你受委屈。”
我把脸贴到她的掌心里,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我一任泪滑过冰冷的脸颊。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这份体贴与关怀。
我不怕,别人的冷眼与算计。我也不怕,唇枪舌剑的冷言恶语。我不怕命运安排的不测与艰险。我也不怕,将来要面临的种种艰辛和磨难。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面前的这个银发苍苍的老祖母。她给了我渴望许久的亲情与来自亲人的关爱和呵护,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孤苦无依。
来到这个时代,这个空间,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会思索一个问题:“林若兮,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让你回到你自己的时代和空间,你会如何选择?”
每每思及此事,往往辗转反侧,终夜不眠也不得其果,可是如今,就在这一刻,我终于有了答案:我要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宝玉,在宝玉的眼中,我是他青春最美的理想和爱情。在他的眼中,我是诗是画也是歌。我如同一个江南的最美丽的传说,让他在今世沉沦。当真正的林妹妹死去了之后,他的心成灰,魂化蝶。
紫鹃,我最最忠实的朋友和伙伴,她让我了解到有一种友情也可以做到不离不弃,完全不逊色于轰轰烈烈的爱情。她的善良和忠诚让我的心永远感觉到温暖和踏实。有了她的陪伴,这一生都不会有孤单。
还有林忠父子和林停为我创造的那个家,那个我还未见但一定清丽如画的庄园,这一切的一切,又怎能让我割舍?
我抬起头,对贾母灿然一笑,这一笑初晨花初绽,尚带着晶莹的露珠。我用低而坚定的声音道:“外祖母,我不觉得委屈,真的不觉得。你放心,我会做得很好。你的玉儿永有不会教你失望。”
回到潇湘馆,雪雁迎了上来,噘了嘴道:“姑娘为何不带我去呢?单叫紫鹃姐姐去。”
我笑道:“紫鹃呢?”
雪雁道:“她说她要去送晴雯,蕙香和藕官她们去。方才林嫂子也来了,坐了一会子,和紫鹃姐姐说了一会子话也走了。”
我听她如此说,就知藕官三人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心中也就一宽。
我因笑对雪雁道:“若要你回苏州,你去不去?”
雪雁道:“罢哟,我回去做什么?父母兄弟都没有了。我还是只在姑娘身边儿伺候姑娘罢了。”
我看到她今日的头发梳得精致,更与往日不同,鬓边一朵小小珠花,中间那枚珍珠竟有手指肚大小,十分名贵,不禁诧异。问道:“今儿你倒打扮得漂亮,这珠花儿也别致。”
雪雁大喜道:“姑娘也是这么说?才园子里的姐妹们也是这么说呢?”
说话间,紫鹃已经回来,听到我和雪雁的对话,遂围着雪雁转了一圈儿,问道:“今儿是谁给你梳的头?我们这里没人会梳这个头的?这个珠花儿也不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我都知道的。”
雪雁闻听得意洋洋道:“是莺儿姐姐给我梳的头呢。这珠花也是她送了给我的。”
紫鹃听了,立时涨红了脸,我忙向她摆手致意。笑对雪雁道:“都说莺儿手巧,如今看果然不错。既是她送你的,你好生收着罢,只别掉了,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心意。”
打发雪雁出去之后,我对紫鹃道:“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有多少大事要做的?只是往后留心些,我们的事情万不要让雪雁知道就是了。雪雁向来是个没心计的,几句好话就什么都说了的。”
紫鹃笑道:“姑娘放心,我们这里的事,也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罢了。再就是姑娘的奶娘王嬷嬷也知道一点儿。不过想来她知道了也是不妨的。”
我点头道:“这屋子里,也就是和你们说上两句话,不用猜谜儿似的罢了。”
我又问:“你看晴雯怎么样?宝玉又如何?”
紫鹃叹道:“晴雯病成那样,还是叫人拖出去了。可怜平日里最是要强的一个人,如今竟落到了这般模样!宝玉却成了傻子一样的了,只知道眼巴巴看着晴雯被带走,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我皱了眉头,问道:“袭人什么样子?”
紫鹃冷笑道:“最会作戏是袭人了,竟比芳官藕官她们唱得更好些呢!假惺惺滴了些泪,又送了些东西给晴雯。宝玉不知道,还以为她好心呢。真真的假善人真小人。”
我叹道:“只怕晴雯再也活不成了。只是,她死得太不值得。”
果然在我就在离府的那天早上,宝玉来送我时,红着眼圈道:“今儿茗烟来告诉我说,晴雯昨儿夜里死了。死的时候,口里还直叫着我的名字呢。竟是我害了她了!”
说着已是滴下泪来,又道:“她去的时候,就已经病得厉害了,她自幼在我们这里娇生惯养,何曾受过一日委屈?他这一回去,只有一个整日醉酒的哥哥和一个不理她的嫂子。就如同一盆才抽了嫩箭的兰花送到猪窝里一般!这还能好得了?再者,今年春天,我院里的好好的一株海棠,竟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道这必是恶兆,谁知竟应验在了她的身上!”
我看他伤得真切,哭得痛心,因劝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海棠,不是因为天时就死了的,若有缘故,必是人祸,你若不信,就自个儿细想想,细查查去。”
宝玉道:“林妹妹,你住几日就快回来罢。”
我看到王夫人与宝钗正远远地向此处看来,叹道:“就算是为了这些的女儿,你好歹安生些罢。开到荼蘑花事了。晴雯一死,芳官藕官她们一去,也不知还有多少事呢!我陪老太太住几日就回来,你也不必叫人去瞧我,也不用送东西去。你在家若闲了,就为晴雯写一点子东西祭奠她一回罢,也不枉她服侍你一回。莤纱窗下,公子多情。黄土陇中,卿何薄命!”
宝玉闻言已是呆了,口中喃喃道:“莤纱窗下,公子多情。黄土陇中,卿可薄命。好句,好句。有你这一句,晴雯也不算白死一回了。”
正在唏嘘之间,贾政已经过来了,宝玉忙退到一旁,贾政斥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妹妹有话要说。”
宝玉忙出去,十几步路几次回首。我也不禁叹息一声。
只听贾政道:“玉儿,一切可安排妥当?”
我微笑道:“舅舅放心,一切俱已安排妥当,明儿我就去傅府见棠儿福晋了。一有音信,我必会报知舅舅知道。”
贾政叹道:“这府上几多男儿,却要你一个闺中弱质去奔波,真是叫人心中好不酸楚。玉儿,我也还是那句话,凡事不要太勉强,亦不要太委屈了自己。否则,我心中不安,也对不住你的父母。”
正说着,王夫人过来道:“时辰到了,老爷还是快叫林姑娘上车罢,老太太还在前头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