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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犯罪-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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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迟早一天,我也会变成相似之人。不,这不过是在嘴上模仿罢了。虽然我的身体总是发出着如同患病似的呻吟,但心里却充满着你的幻象”
  说到这里,泷人的话语骤然停歇,她的身心已经全部投入了爱抚之中。她就像是疯了一样,用双手擦抚着那人面一般的树瘤,指甲盖变得通红。最后,指尖开始滴落鲜血。而她最终克制住这种冲动之时,天色已是日暮西斜,黄昏的山雾开始从山峰笼罩到沼泽的水面上。泷人把稚市放进往常的竹箩里,背在肩上,再次回望着那个人面树瘤。
  “今天我就先告辞了。不过还请你放心,虽然姿色不如往昔,但我的身子却依旧健康。”
  这时天色渐暗,黄昏悄然来临。八岳方向飘来的一抹黑色层云之间,一条金色的光芒照射下来,感觉就像是一泻千里的瀑布,蔚为壮观。夕阳的余晖照亮了骑西家住宅的小小一角,而后方涌出的黑暗,正无声无息地排挤着这片微亮的区域。当泷人来到离家不远处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股肉烧焦了的气味。这让泷人知道了兄弟二人今天也出门打猎,而现在已经回到家中。十四郎兄弟偷偷设下陷阱,时常能打到就连猎人也望尘莫及的丰富猎物。骑西家的住宅上满是饱经岁月风霜的痕迹,外表斑驳陆离,唯剩那昔日的雄姿,尚未彻底崩塌。整个宅院带着漆水的光芒,天井上的椽染和棚板已被烟火熏得分辨不出,到处都散发着一股朽木的气味。就在跨入门口之时,泷人忽感觉到一阵温热的风吹过衣角,使她不由得往后退开。这感觉使她心中那令人生厌的死产记忆苏醒了过来。但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两眼眼珠被挖去、眼窝中汩汩流出漆黑之血的小鹿的头。门槛里边,传出了柴火烧得脂肪飞溅的声音,而相隔一扇门的厅堂里,则是一片令人觉得仿佛回到了太古狩猎时代的景象——一群退化到了只剩下凶暴食欲的人,正聚集在厅堂中。厅堂正中有个研钵形的凹陷,里边堆积着小山似的干柴和剥下的树皮,从刚才就一直冒着烟火。两根很粗的刺叉竖在两旁,刺叉上的铁棍上,绑着一具被砍下了头的小鹿身体。这头小鹿似乎还不满一岁,身子只有一条狗那么大,被捕兽夹夹住的两条前腿的关节已被夹碎,向着相反的方向弯曲僵直。从背脊到下腹,它身体正中央的地方有块很大的斑,脖须与身体的接合处也有一些较小的斑,看上去就如同一匹缟练。但奇怪的是,这两处并没有被血迹和泥土弄脏,而小鹿身上其他的鹿毛色的皮肤却已经发黑,染满了血迹。其中一半的身子或许是因为之前挣扎着想要逃跑,把身子擦到了崖壁上的缘故,泥土浸入了纤维之中,不停滴落着不知是血还是脂肪的东西。因此,小鹿的形状看来就像是被截断了一半的石灯笼,带着几分阴森的色调。
  十四郎用右眼看着飞溅的脂肪。他的额头上斜扎着一条绷带,隔着那头小鹿,与阿藏、喜惣、泷人和躺着的时江面对面坐着。松柴的火突然腾了起来,整间屋子被火光染成了古铜色。黑暗之中,闪现着阿藏染过的头发和舔舌的喜惣那张血盆大口,小鹿的身体因受热而渐渐膨胀,食道中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两条鹿腿间变得透亮,垂下了分不清究竟是何物的脏腑。看到这影像,十四郎平缓地转动着铁弓。
  “喂,吃块肝吧。看样子熟了。听说这东西对那种病最好了。”他冲着时江说道。时江只瞟他一眼,并未答话。她的目光中看不到半点意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感觉就像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样。过了一会儿,屋里飘荡起一股皮毛烤焦的气味,毛皮被火烤得紧缩起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时江突然扭动着身子,尖声叫嚷起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吃稚市的身子吗?这头小鹿的形状,简直就和那孩子的身体一模一样。与其就这样腐烂下去,倒不如干脆横下一条心,就像这样给烤了得了。这样一来,乌鸦就不会再来啄食,而那些山猫尸虫之类的也不会接近了。大哥,吃这块肝有啥意思呢?”
  每当从什么形状上联想起那东西时,时江就时常会这样,把心中的痛楚给说出来。尽管此时她嘴上这么说,但脑海中似乎却又想着一些别的事情。她的嘴里不停念叨着各种鸟兽的名字,之后又连连摇头,似乎是摸索着什么。这时,阿藏张开牙齿已经掉光的嘴,打算用话语镇住时江。
  “话虽如此,但你尝尝又不会有损失。听说小鹿的眼珠也挺不错的。时江,你就别在那里瞎闹腾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迟早一天这个家还会东山再起。”
  “好了,别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拿出来了。”时江高嚷着盖过了母亲的话,肩头随着抽泣不停震颤,“不过想一想的话,如果稚市没有出生的话,我们或许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听说那种病刚开始时,肌肤的颜色会变得像寒天一样通莹透亮。之后会不明缘故地感觉麻痹,这种麻痹感会在体内四处游走,之前所看的血管的血,会奇怪地变得黝黑。而等到麻痹感停在某一处时,那里就会混浊得像白斑一样。但如果并不知道的话——搞不好或许直到临死都没出现,或者是这样不知何时已然到来——心里自暴自弃,想着要来就来好了,再或者出现特殊情况,终其一生也没有到来——这种让人心里没谱儿,自己劝慰自己的生活大哥,不如你就横下一条心,死掉得了——对,死是死不了的,这一点我也一样。只要它在,心中就会涌起恶意的想法,如果到死都还没来的话,那就在临死之际高声嘲笑那种病”
  说到这里,时江的声音渐渐变低,最后彻底消失。但她的这番话,在四个人的耳中听来却又各有深意。母亲阿藏心中想着余生,倒也没受到太大冲击;泷人却大张着嘴,看着眼前的这场猴戏——她心里一定很想捧腹大笑,好好嘲笑一下他们这种滑稽的恐惧;而十四郎和喜惣对时江的悲叹根本就充耳不闻,径自争抢着各自该分得的鹿肉。十四郎要把沾到泥土的那一侧分给喜惣,喜惣也寸步不让,想要完好的那一侧。看见两人的唾沫星子不停飞溅到烤热的小鹿上,母亲阿藏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另外的话题,想把两人的注意力给转移开。
  “争来争去,真够丢人的。还是小鹿的眼珠子好。要是有的话,喜惣你就快点去拿来吧。”
  “哪儿去找那种东西。”喜惣转过白痴特有的那种毫无表情的脸来,这种新的想法,让他把刚才的那番争吵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再次转动起串着小鹿的铁棍。
  “从一开始就没有,估计是让乌鸦给啄去了吧。”
  “不对,是角鹰。那家伙最贪吃了。但话说回来,这一半怎么说都不会给你的。首先,那捕兽夹是我设的。”除了食欲之外,就再无其他生活目的的十四郎非教白痴弟弟让步不可。
  “什么?角鹰”时江发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尖锐声音。但她的动作却全无气力,只呆呆盯着小鹿的脖颈。
  “又不能拿来吃,你管它是角鹰还是秃鹫。时江,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十四郎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反问了一句。
  只见时江脸上露出嘲讽般的笑容,说道:“不,没什么。只不过大哥你说过你要小鹿没伤到的那一侧,所以我就想说,不管其他人再怎么垂涎,都是不可能得到的了。不,仔细想想,既然来到了这山谷里,又怎能弄到?”
  这句话听来是如此刺耳,而她这句令人费解的话,用意何在,亦是暧昧不明。但有着美丽斑纹的那一侧的皮毛也渐渐燃烧起来,过了一阵,鹿皮间滴下滚热的肉汁,变得跟另一侧完全一样。更加令人讶异的是,其后时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十四郎执拗地把刀刃插到那一侧,她也依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感觉就像是已经把刚才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给忘了一样。但这种不可思议的转变,却终究不能只把它当成仅限于当场的精神上的狂乱。其原因就在于,这事之中,有泷人那如同魔法之风般的神经在发挥作用。
  一个小时后,轻轻放下睡熟的稚市,泷人来到了时江屋里。虽然这间屋子并不与十四郎夫妇的居室在同一栋楼里,但因其一端与共通的蚕室相连,所以从外边看去,感觉就像是同一栋楼。而在这边的楼上,阿藏和时江同住一间卧房,因喜惣喜欢凉快之处,故而他时常睡在与小屋相接的破门板旁。这时,抬头看到泷人的脸,时江心中不禁一震——这么说并非因为其他,正是因为受到了往常没有的异样冷淡所慑。她不仅不像往常一样,一看到时江的脸就开始舔嘴,而且全身上下就像是化为了一种强烈的愿望,令人感觉到一种非人般的可怕。
  “我说时江,”泷人刚一坐下身,就两眼望着对方的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那片鬼猪殃殃的原野也是一样。就算是杂草,长成那副丑陋的样子,也是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从死去之人的胸口长出来的。说不定哪天,你心里的可怕秘密就会原形毕露。”
  “你这都在说些什么啊,嫂嫂?我为何要这么做”时江连连摇头,但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却已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又是何苦呢?”泷人紧逼不放,沉着冷静地反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知道‘高代’这个名字。”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时江明显打了个激灵。这股冲动就仿佛把灵魂给带走了一样,她的目光变得呆滞迟钝,看上去就像熟睡的孩子。泷人看到这副情形,心中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残忍的快感。
  “时江,或许是我问得有些过多了。但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在彻底完成之前,我是绝不能放手的。我这么说,当然并非是在胡乱猜测。或许你自己并没有发现,你有一种用几何线图把自己心中的想法给表现出来的癖好。如果说得复杂一些,这叫做数形式型,相反在遇到什么东西时,将该物与其他事物联系到一起的倾向就会变强。刚才你看到小鹿的外形,立刻就联想到稚市身上去了。然而那只小鹿的形状,却又强加给了你另外的一些联想,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其他的联想——当时你的耳畔就像是有人在窃窃低语一样,对你如此述说。也就是说‘小鹿’这个发音,包含在某件对你而言极为重要的事物之中。但当时你的脑海中却又没有立刻就清晰地浮现出那件事物,这令你的内心渐渐感到焦急,不知何时,一层云雾般的事物浮现笼罩住了你的意识表面。你只能找到它的尾巴,但当你伸手去抓时,又发现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那东西。虽然心底之中确实存在有这样一个概念,但是又无法清楚地捕捉到它。于是,你只得在虚空之中摸索,所以你不停地重复着乌鸦、山猫、尸虫这类生物的名字。而就在这时,妈妈提到了小鹿的眼珠,而十四郎则说估计是让角鹰给啄去了。这对你而言是一个重要的暗示。受了这样的一下敲击,你的意识底层中反弹上来一丝启发。也就是说,那不就是TAKA加小鹿(KAYO)——高代(TAKAYO)了吗?时江,事情就是这样的吧?不,这绝非是推测。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会对十四郎断言说,断然无法得到带有美丽斑点的半片身子?”
  这时时江已经再也抬不起头,彻底被泷人的不可思议的精神力给压倒了。泷人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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