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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的蔷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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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晕车。”

拍在后背的那只手让他胸口翻闷得更厉害,越瑄闷声说,他蹙眉,紧闭住嘴唇,额角有细密的汗珠。

原来是晕车,不是咳嗽啊,她的手顿住,尴尬地收回来。

“像你这样常年坐车的人,居然还会晕车,”她瞟了他一眼,从车内的冰箱里取出一只橙子,麻利地切开,削出一小块橙瓣叉给他,“含住它,不要咽下去,橙子的清香可以让你舒服些。”

看他终于慢慢张开嘴,含住那瓣橙子,她满意地笑了笑,又打开与前面司机的隔音板,喊:

“司机先生,麻烦你开慢一点。”

可是——

车速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却更快了,在道路上慌乱地划出几个弯弧!

“司机先生!”

叶婴大惊,颠簸中紧紧拉住车内的把手。

“二少,刹车……刹车好像出问题了!”司机慌乱惊恐地从驾驶位回头,满头大汗,面色惨白,“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

“轰——!”

在黑色宾利重重撞上栏杆,从道路上飞出去的那一瞬间,慢得如同电影中的定格,满世界都是刺目的白光!

然后是黑暗。

深深的深深的黑暗……

黑暗得没有尽头……

窗户被木条封得严严实实,空气中有腐败的恶臭,瑟缩在墙角,小小的她不敢哭,不敢挣扎……

“啪——!”

有重物狠狠砸上她的脑袋,腥气的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流淌而下,小小的她痛得想要呕吐,拼命瑟缩在冰冷的墙壁角落,直到屋里再没有东西可以砸她打她,她又被揪扯出来,被愤怒痛恨的手指用力地掐!

“……夜婴!”

“……你是夜婴!你是被诅咒的孩子!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恶毒的!你会带来灾难!你会带来毁灭!你为什么不去死——!”

眩晕的漆黑,没有丝毫光亮,黑得如同在梦魇般的深潭,那疯狂得如暴雨般掐在她身上的手指,令小小的她痛得终于哭出来,而那加诸于她身上的恨意顿时更加疯狂!

“……你去死!”

“……夜婴,你去死!”

如同无休止的暴雨,怒骂、殴打伴随着疯狂的笑声……那是一个黑暗的房间,有阴冷的霉味……几道阳光从窗户上凌乱钉死的木板缝隙漏进来,满屋灰尘在狂乱地旋转……

她以为她逃出去了……

可是……

那样的黑暗……那样的疼痛……原来那竟是她的一场梦……她没有长大……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还是蜷缩在那个黑暗房间里哪怕再疼也不敢再哭的小孩子……

夜婴,你去死!

你去死——!

灰尘在光线中疯狂地旋转。

越来越亮。

越来越亮,亮得她的眼睛开始痛起来!

“……”

眩晕的光线中,有一张脸孔放大在她眼前,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看出来,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护士。眼球艰难地转了转,看清楚这是一间病房,发生了什么?她脑中急速地回忆,如录影带快进般停在黑色宾利飞出道路的那一刻。

原来她还没有死……

感谢上天。

叶婴缓缓闭上眼睛。

三个月后。

夏日的上午,水晶般透明的巨大落地窗,阳光洒照在窗外绿色的爬藤叶子上,无数闪耀明亮的光点,一丛丛怒放盛开的粉色蔷薇花,清新甜蜜,美丽动人,仿佛灿烂的花海。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花香。

只是隔了一整面玻璃墙的距离,阳光灿烂的美好生活如同触手可及。

将目光从那片蔷薇花海收回来。

叶婴低下头,用手中沾了水的纱布,轻轻擦拭那双苍白干涸的唇片。她用最轻柔的力量,一点点去沾湿越瑄的唇片,在微起的干裂处,她用濡湿的纱布反复地去湿润。

已经三个月了。

就像是一场噩梦。

在那场车祸中,她只是尾椎骨折,右脚脚骨骨折,轻微的脑震荡,还有一些皮外伤。医生告诉她,在这场严重的车祸里,她只受这么轻微的伤简直是奇迹。

后来她知道,司机当场就死亡了。

而越瑄……

用手中的湿润一点点浸湿那苍白的双唇,叶婴默默望着病床上的越瑄,心中五味杂陈。

她一度以为他会死去。

车祸中,他的脾脏、肺部和胃部都受到重创,再加上他原本就体弱多病,又有哮喘,入院后他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四次手术,被宣布病危,抢救了七八回。

而且,他胸椎骨折。

她私下拦住医生,得知就算是越瑄能被救活一条命,也很难逃脱瘫痪的结果。

“咳,咳……”

沙哑的咳嗽声压抑地响起,叶婴连忙凝神望去,见越瑄的睫毛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上颤了颤,他望向天花板,眉心微微皱着,眼底仿佛有些痛意,眼珠却是淡漠的。

“是又痛了吗?”

她有些心惊地问。

一直沉默地守在房间角落里的谢平疾步走了过来,他满面忧色地俯身,急声说:“二少,我去喊医生!”

冷汗涔涔地从越瑄的额头沁出。

双腿一阵阵地开始痉挛,越瑄痛得面色煞白,他死死咬紧牙关,克制住喉咙处疼痛的闷哼声,吃力地摇摇头,阻止了谢平。叶婴已经迅速将温热的毛巾敷上他颤抖的双腿,希望能帮他缓解这种疼痛。

“如果后续治疗得当,两年内你不会死,但是两年后我不敢保证,”在第一次面对清醒过来的越瑄时,专程从美国飞到法国的天才医生寇斯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直言不讳地对他说,“而且,你的胸椎骨折,伤至脊髓,恢复期将会非常漫长,有八成的几率将会永久性瘫痪。”

越瑄看着他,眼神淡淡的。

“你会很痛苦,像这种肉体上的痛苦几乎没有人可以承受,并且两年后,你有可能还是会死。所以,如果你想现在就自杀,我认为是一种理智的选择。”像恶意的坏孩子一样将这些话说完,寇斯医生得意洋洋地离开病房。

虽然钦佩寇斯医生的医术,但是叶婴很震惊他居然可以当着病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中枢性疼痛。”恢复期,当越瑄陷入剧烈的疼痛中时,另一位主治医师米歇尔大夫摇头说,“有超过半数的脊髓损伤患者会产生中枢性疼痛,谢先生似乎是疼痛程度最剧烈的那一种。”

这三个月内,在越瑄睡着的时间,叶婴几乎查遍了所有有关的资料,知道了中枢性疼痛非常难以治疗,包括镇痛剂在内的治疗手段效果都不理想,而且治疗本身会给越瑄带来更多不良的反应。

最稳妥有效的方法是运动和理疗。

于是她开始跟着护士学习,通过按摩来改善他腿部的血液循环,放松肌肉,解除他腿部的痉挛。并且她开始学一些手法,帮助他的腿部进行运动,负责康复治疗的医生告诉她,越早进行康复训练,对病人的恢复越好。

“嗯……”

抑制不住的痛声逸出喉咙,苍白的手指紧紧揪握住床单,越瑄的全身被汗水湿透,他的眼神痛得已有些涣散。叶婴咬紧嘴唇,努力帮他按摩着双腿。

终于。

渐渐地。

这一波疼痛熬了过去。

叶婴舒了口气,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帮越瑄拭去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她正在考虑是先让他休息一下,还是先为他换上干爽的衣服,房门处传来一点动静。

谢平走过去。

他问了门口的女佣几句,又走回来,俯身对紧阖双眼的越瑄低声说:

“二少,森小姐来了。”

叶婴的手指微微一动,然后继续拧拭毛巾。

“……如果您不想见森小姐,”谢平谨慎地问,“我可以请森小姐下次再来。”

“让她进来吧。”

依旧闭着眼睛,越瑄仿佛睡去般地说。

于是——

当白色的复古欧式房门被静静推开——

叶婴见到了森明美。

上午的阳光从整面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窗外是灿烂的一丛丛蔷薇花,那花香如同浮进了房间,明亮的,优雅的,芬芳的,就像此刻曼步走进来的这个美人,裸色的美丽长裙,颈间戴着光芒四射的钻石项链,她明眸皓齿,气质高雅,仿佛是从舞台剧中走下来的。

她急步走至越瑄的床前。

“瑄……”

颤声低唤了一句,仿佛眼中看不到屋内的其他人,森明美坐在床畔,低头望着似乎沉睡中的越瑄。

“瑄,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会怨我吗?”

森明美轻轻握起越瑄的手,凝望着他,她的身姿优美如剪影,良久,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她哑声说: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站在房间的角落,叶婴低着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旁谢平的表情。谢平、谢浦是越瑄的左右手,皆是同越瑄相似的年纪,谢平面容平凡,主理内务,谢浦容貌秀雅,侧重外务。

她能看出来。

谢平并不喜欢这位森小姐。

然后,叶婴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出现在房门外的谢华菱。谢华菱是越瑄的母亲,五十多岁的年龄,她穿一身色彩艳丽的套裙,颈中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丰脂白肌,风姿绰约,年轻时定然也是不可方物的美人。

谢华菱正远远望向森明美,眼神颇为复杂。

叶婴垂下目光。

床边,森明美又温柔地对越瑄说了很多话,越瑄始终仿佛睡去了一样,漠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森明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门口处的谢华菱微微示意,两人一同离开了。

玻璃窗外的蔷薇花灿烂明媚。

阳光透明。

叶婴细心地将吸水的软管放入越瑄口中。

他每天喝水的量需要严格地控制。

房门并没有关上,外面是装饰奢华的起居间,谢华菱和森明美的谈话声不时地飘过来几句,从她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们两人正在喝茶。

“你喜欢的女人,就是她吗?”

谢平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之后,叶婴抬起睫毛,望向面容苍白的越瑄,好奇般地说:

“那为什么刚才不同她说话?”

越瑄眉心一皱。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珠淡漠,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跟我说这个,是吗?”

叶婴笑得如同窗外灿烂盛开的蔷薇,她伸出手,亲昵地抚了抚他的眉心,说:

“好,你不想说,那就别说。”

越瑄默默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将她一直望到他的瞳孔深处,良久之后才疲倦地又将眼睛闭上。

“可是,她们谈话的气氛好像并不融洽啊。”

叶婴一边为越瑄按摩刚刚痉挛过的双腿,一边微微侧过头,透过半敞的房门,看向正在起居间喝茶说话的那两个女人。

隔了一扇门。

纯白的地毯,紫色的水晶吊灯,一组黑色镶乳白边的宫廷式天鹅绒沙发,钴蓝色的英式茶具,闪闪的银质小勺,空气中散发着伯爵茶的袅袅香气。

将茶杯放回茶几上。

谢华菱坐直身体,下巴有些薄怒地抬起来,盯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她缓声说:

“明美,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很抱歉。”

黑色的天鹅绒沙发中,森明美一身裸色长裙,颈间戴着光芒闪耀的钻石项链,垂目而坐。

“伯母,现在瑄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我也觉得目前并不合适说这些话,可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不能再怎样继续下去了?”谢华菱挑了挑眉毛,心底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越瑄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差点连性命都没了。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不但没有立刻赶回来照顾他,居然还天天跟在大少身边出双入对,惹出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传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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