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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穿透颅骨,女修想睁大眼睛,直面死亡,可是寒意扑入的瞬间,澈骨的寒流终究是蔓延全身,激起由内而外无可抑止的战栗。
死亡的鬼灵放声尖笑,赤阴突然现,她无法控制自己,至少她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因为那战栗而做出什么!好像有另一个自己从心底深处翻上来,恣意伸展,死亡前的瞬间,攫住所有的一切,推翻她有生以来建立的所有信念。
那是何其恐怖之事!相较于此,死亡本身,反倒不那么重要。
便此时,有一只微温的手,按了她的后颈上。
“生死间有大恐怖,世人谁能安之?”
吟声起处,赤阴身体突沉,一股力量灌进来,并不甚重,可是此时她根本就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心,就被那股力量直按下去。额头微凉,剑气嘶声而过,差之毫厘。
赤阴终究没有闭眼,她看着剑气擦额而过,死亡接近又远离,像是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然后告诉她说:
请继续,一切如故。
可那又怎么可能?
于舟第三剑无功,白眉当即皱起,视线越过赤阴肩头,落那人脸上,不悦道:
“师妹这是何意?”
还未曾得到回应,余慈却惊醒过来。他刚才看于舟连环三剑几乎入了迷,那里面入微入化的剑气流转方式,与他半山蜃楼剑意相似又不同,有许多可参合对照之处。而其核心的剑意运化,是有许多微妙处,值得好好研究。
三剑过后,余慈差点儿就忘了赤阴的问题,以至于他抬头看到女修苍白冰冷的脸,几乎就脱口而出:
“你还没死么?”
从生死线上打了个转儿回来,赤阴显得颇是狼狈,青丝散乱,额头现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那是于舟剑气造成的伤损,斗篷胸口处也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锦绣华服,还有上面殷出的血渍。
与他目光相对,赤阴面无表情,微微侧脸,如瀑幕披下,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个
余慈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赤阴,一时有些奇怪。而于舟的话也提醒了他,他视线转移,看到赤阴身后,一个颇为陌生的身影。
这位,就是何师叔。
何师叔当然不是天空蜿蜒游动的蛇影,事实上,这位何师叔还是位颇养眼的美人儿。仪态雍容,乌脑后盘一个简单的髻,衣饰颇是朴素,让余慈印象比较深的是,这位何师叔秀鼻挺直,眸子幽深,使得面部轮廓清晰深刻之余,显得极有主见,而习惯性微抿的唇角,则让人觉得她颇是严肃,不是太好亲近。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面对于舟不悦的语气,女修淡淡回应:“此人是罗刹教派驻的分教上师,身份不同。轻易斩了,或对二宗关系不利。”
天空传下一声冷哼,那是谢严声。但未及多说,忽有声音遥遥传至:
“何仙长所言甚是。个人之仇怨,实不应干扰离尘、罗刹二宗的关系。”
话音落,一道人影从荒野黑暗走来,似缓实疾,初说话时还七八里外,等后一字出口,已余慈身前丈许,与他目光一触,便深深躬下身去:
“敝教上师行径,愚不可及,得罪之处,望请余仙长见谅。”
第160章 快刀
第160章 快刀
看着眼前的人影,余慈有些惊讶:“明法师也来了?”
从荒野上走来的正是明蓝,她倒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大概是尘土沾染,披散的头灰白甚。
被这样一位颇有年纪的老人家躬身以对,换了旁人,大概要有些压力的。可余慈沉默了片刻,却笑起来:
“见谅?明法师的意思是让我顾全大局吗?”
明蓝未及说话,余慈已不再理她,转身大步走向赤阴与何师叔所立之处。这一下来得突然,无人明白他想做些什么,明蓝也怔了那里,半晌才记得直起身子。
此时余慈已经走到赤阴身前,相距不过数尺。换了平日,这个距离上,赤阴随手也拍死了他。可如今,女修体内剑气残余未,气机紊乱,那位何师叔的掌心也一直她后颈处,完全锁住她的枢,这种情况下,赤阴便是动动手指,都很困难。
两人气息相接,间还隔着一层幕,余慈只看到赤阴半边脸。见她皮肤如瓷如玉,却已无血色,眼眸阴冷幽深,乍看去颇具威胁,只是光线涣散,内里心境未必像外表这么坚强和倔强。
但这都无所谓了。
余慈就那么伸出手,擦着幕下端,从赤阴胸口斗篷裂开的缝隙探进去。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他身上,余慈却视若无睹。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即使手指触到软玉温香,也触到湿的血迹,但这些都被他略去,直到手指与一片灼热的金属相接,熟悉的感觉从指尖直漫入心口。
余慈捏住它,然后抽出来。
久违了,老朋友。
余慈握住照神铜鉴凹凸不平的花边,镜面映着青光,只一照便森森然冷彻心脾,与它的温形成鲜明的反差。对此,余慈早已习惯,周边心思各异的目光注视下,他将镜子赤阴面前晃了晃,轻声道:
“这面镜子,既不属于离尘宗,也不属于罗刹教。咱们结怨,也是十多年前双仙教,那时你是散修,我是你座下的侍童,与两宗无干,是也不是?”
余慈对上这么一个眼神,却是面色不变,径直将照神铜鉴收入怀,依旧道:“合攻白日府那一夜,你认出我来。那时你我有盟约身,份属一方。然而我阴神脱窍,想回归本体时,你放出香来,焚我神魂,是也不是?”
说到这里,他也不回头,突然扬声道:“明法师,那是什么香?”
明蓝沉默片刻,终于众人目光下开口:“是燃息香。”
话一出口,天空谢严的眼神便如刀子一般她和赤阴脸上划过。那晚上事情千头万绪,谢严一直有难以解之处,听了明蓝之语,才真正串接起来。
那燃息香也是出产自东海的一种毒香,专门作用神魂上,接触瞬间便爆燃心火,一息时间,就能灭人神魂,此后全无痕迹。赤阴用出此香,确实是要取余慈性命无疑。
余慈得了确切回答,嘿地一笑,继续道:“我也不讳言,自那夜醒来后,我绝壁城便刻意设局,引你前来,便是要将这仇怨都亮到明面上,终目的,也是要永绝后患。否则你一个还丹上阶的修士,时刻要取我性命,我招架不来”
他语音忽断,直视赤阴冷厉的眼眸,点点头,再次确认:“确实招架不来!”
末字出,剑光闪。
纯阳符剑突兀上刺,就着赤阴的胸口,粗钝的剑尖从女修下颔后的凹处抵进去,没能插得太深,上贯的力量却将女修俏脸强撑起来,让她昂着头,像是一个惯常的高傲姿态,可此时女修面上,除惊愕之外,已是茫然。
粗钝的剑尖未必致命,可是余慈倾全力而出的半山蜃楼剑气,已经先一步破开颅脑,绞杀枢。赤阴金丹真煞本能护持之际,又自脑宫垂流直下,虽然其大部分都被真煞挡住,可仍有丝缕剑气破开层层阻碍,赤阴心脉处一点!
“嘭”地一声响,赤阴的护体真煞终于力,将余慈远远震飞。
余慈地上滑行了两三丈远,只觉得胸口闷,脑子似被重锤敲过,但还是紧紧握住纯阳符剑的剑柄,挣扎着站起来。
荒野静寂,风里却流动着强烈的荒谬错愕情绪。每一个人都用全的目光打量余慈,想弄明白这家伙脑子里面究竟转着怎样的念头。
余慈没有去管其他人是怎样的想法,他深深呼吸,稳住内脏的震伤,死盯着赤阴的脸。
刚才剧烈的仰头,让赤阴的幕整个地后甩,显露出苍白的面孔。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仰头的姿势,然而修长的身躯却已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形成一个曲线,慢慢地软倒。
一侧,何师叔仍然扣着赤阴的后颈,但此时她摇摇头,松开手,任赤阴身躯倒地,扬起微尘。
与之同时,余慈的神魂感应,赤阴的气息正飞速衰减,转眼就成一簇微弱的火苗,荒野上大风一吹,便熄灭了。
余慈长吁口气,清晰的吐气声响每个人耳边。
赤阴死了,余慈刚刚确认。
换了平日,赤阴这样的还丹上阶修士,便是站着让他杀,他一时片刻也未必能够得手。可是此时赤阴被那位何师叔制住枢,金丹运转不灵,而旁观于舟老道剑时,余慈对其剑意运化已十分了解,对其剑气造成的暗伤,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可供参考利用。
真正关键的,还是余慈杀心早已坚定不移,他说话的时候,便一直蓄力,那破颅一剑看似突然,实际上已经将他全身力量都透过半山蜃楼剑气倾注出去,没有半点儿保留。
破体而入后,半山蜃楼剑气展现出它犀利强绝的杀伤,激起先前于舟留存女修体内的残余剑气,两下一合,女修心脉寸寸断裂,生机立绝!
吁出一口气后,余慈再不看倒地的赤阴,而是转向那位何师叔,持剑抱拳:
“若按照明法师的意思,赤阴斩我,不过是私事,虽罪可恕;我斩赤阴,结两宗仇怨,就是不顾大局。正是剑颈上说理,剑手用强。若讲理,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若用强,反而来得简单!弟子所做,凭由本心,至于是否碍了两宗关系,交由仙长评断。”
话音朗朗,四野皆闻。但正如他视线所指,这话也只是对何仙长一人来说。
余慈本就擅把握人心,刚刚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看出来了,这位何仙长似乎与于舟、谢严、解良等不是一路,当初于舟谈及几位至交的时候,也没有这位何仙长的名讳。
其实从几位于舟等人现身起,他就一直没想通:他回返止心观前,确实给于舟的私信提及一些关于赤阴的事项,要说于舟觉得不够保险,亲来接应,勉强也说得过去,可解良与那位何仙长又算怎么一回事?
要知道,事之前,没有人知道有如此强大的“月魔”尾随后,区区一个赤阴,还用不着三位步虚及一位还丹上阶的修士合力围杀?尤其是那位何仙长,态实古怪,看起来是帮忙,言行倒有给人拖后腿的嫌疑。
余慈实想不明白,但既然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
他已经憋了很久了。并非只今日,而是从绝壁城,甚至是从南霜湖上再见赤阴的那一刻起,便有灼灼之火烧心里。直到白日府覆灭那一夜,因为赤阴的狠辣手段,而彻底喷。
因为实力不济,他已经忍了整整二十天,如今,他不想、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何仙长和明蓝的介入,使得事态变得复杂化。他要做的,就是枝蔓横生之前,一刀斩断至于后果是什么,斩断后不就知道了?
“好!”
那是天空谢严的喝彩。
与何仙长不同,几位离尘宗的修士态都非常明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于舟、谢严、解良之所以相交莫逆,概因他们都是性情人,欣赏的果然还是昂扬的个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余慈动手前没有去想这个,也正因为如此,他和于舟三人才份属一类。
“是个直人。”
没有斥责,当然也没有夸奖,何仙长轻轻淡淡一句,像是对余慈的评价。她的唇角依旧抿着,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紧接着,她就看向明蓝,冲那边微微点头:
“偷天换日,注死转生。罗刹幻法果然是连无常、阎君都能给瞒过的绝世神通。”
玄阴教的传法仙师已经沉默太久了,自从回应了余慈的问话,她就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