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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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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是八贝勒与十三。

    真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我以为,康熙爷是在敲山震虎,说难听点是在杀鸡骇猴:“你们谁敢妄动太子,就是这个下场!”一废太子,十三意图害命,八阿哥意图谋权,这二人牵连甚深。是以,几家欢喜几家愁中的“愁”是指他们。

    尤以十三为甚。较之十三年幼的十四都被封为贝勒了,十三却仍无一官半爵。于他而言,无疑是一种耻辱。我知道现在的他正经历着人生中从不曾遇过的挫折与难堪,他一定失落之极,心情如坠谷底。幸好,他还有待他始终宽厚友爱的兄长,豁达明理的福晋。他比我幸福许多,很多时候,我只有自己。

    我已经尽力而为,我丝毫也干涉不了康熙爷的旨意,我也没有立场去说服十三放弃雄心壮志。只能盼望我今日说的那番话,能稍稍点化十三。

    我常常想不明白,论学问、才干、心智、谋略,他们比我强过数倍。却何以连我都能想透彻的道理,他们却想不通,执意一条道走到黑,非得与太子较劲儿呢?太子已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康熙爷心中有数,只不过是权衡利弊,宁肯要一个自己能驾驭得了的太子,也不会立一个文武百官交口称赞,人人推崇的八阿哥。所谓功高震主,臣强君弱,任何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此事发生,口碑过好是八阿哥致命的弱点。而十三,却是失之莽撞好胜,稳重不足。他们应该“吾日三省吾身”,扬长避短,而不是锋芒毕露,剑指皇位。我若是康熙爷,我也会如此行事,朝堂上无父子,只有君臣。毕竟,人总是自私的,若一旦察觉到自身安危不保,哪里顾得上父子亲情?

    我忍不住在想,若我是八阿哥,在掌握群臣之心后,我会以4/5的赞成力量对1/5的反对力量,在朝堂上来一场群儒舌战,来一个“事实胜于雄辩”,借他人之口称颂出自己的优点,驳倒“反对意见”。如此,至少能够减少几分康熙爷的猜忌防备。

    这些想法,也只能心里想想,烂在腹中。我不是德妃。

    尘埃落定。各怀心思的众人也都各归其位,也许暗流肆涌,表面上却一平如镜。在畅春园中小住几天后,康熙爷下旨出行塞外。时间不过是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初夏,比往年早了许多。他定是与我一样,经历这么多风波后,愁郁逼仄的心灵渴望塞外天高地远的辽阔写意。

    十三没有随扈出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伴驾的是两位皇子集团的领军人物,太子、八阿哥。康熙爷意味深长的安排,防患于未然,以免这二位留在京城惹出事端,至于十三,难道就此失宠么?

    皇帝出行,百官诸王都要出城送行。我稍稍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他们不再姹紫嫣红,各有风姿,衣如其人。而是统一穿着暗青黑色的朝服,态度恭谨,中规中矩。我轻轻叹息,放下帘子,却见四贝勒,不,应该是雍亲王,侧脸正向后望。我心念一动,他凝望的方向是御膳房、饽饽房车队。

    四月风吹暗香来,风温柔地将衣角牵起,仿若春水皱波纹,一层层缓缓荡开,几朵娉婷杨花落在冠帽上,翩然若飞蝶,有一种说不尽的闲适飘逸态度。他浑然不觉,只是深深凝望,神色冷峻却仿若温柔。

    而我在这里,李德全的马车里。因着昨夜与崔嬷嬷絮絮叨叨拉了一宿家长里短,精神不济,只想着睡个回笼觉,便上了李德全宽敞可卧的马车,他的车,紧随皇帝銮驾之后,早已越过百官诸王的送行队伍。

    头迷乱地疼起来,困乏的感觉浸没了我,我闭上眼睛,周围的一切迅速黑暗。

    我们有那么多的误会与错失,束缚与隔阂,无法消融。有些感情如此直接和残酷,容不下任何迂回曲折的温暖。带着温暖的心情离开,要比苍白的真相好。况且,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真相。甚至临别前一望也错过了,实在是情不够深,缘却足够浅。

    草原一向能给我快乐,这一回还有惊喜,托雅已有五个月身孕,我最好的朋友们将为人父母,而我,终将实现做干妈的愿望。

    草原上的一切不曾改变,蓝天白云,悠游自在,他们也待我一如既往。小倔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老莫告诉我,她一追日,后面就会紧追不舍地跟着一堆野马,欲讨美人欢心的追随者。我乐不可支,以貌取人,在自然界也是不二的法则。

    与李德全商量后,他也赞同我留在草原的想法,“万岁爷现如今是打心底里疼惜你,你且将自己的顾虑老老实实告诉他,我估摸着应该不成问题!”

    我撒娇加无赖:“师傅您可得帮我,我若呆在宫里,早晚有一日小命不保!”师傅无奈应允。我如释重负,他在康熙爷身边多年,揣测皇帝的心思十拿九稳。我原先的想法是假装跌落山崖,然后潜逃出去。这么做且不说性命是否能保,只怕要牵连老莫一家人,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无法只身走出草原,再者说,隐姓埋名、苟且度日,只怕日子也不好过。我只能赌一赌康熙爷对我的几分怜惜之心。

    炎炎夏至,从京城运来许多新鲜瓜果。我变废为宝,用西瓜皮做出几道清甜可口的小菜,给孕妇开胃。康熙爷不知从何处得知,也说要尝鲜,呈上后他颇为满意,隔三差五就要钦点一回。

    西瓜皮做菜,可口的要决就是尽量挑生西瓜,这样才能品到爽脆可口的极致。如今我可是一门心思要巴结康熙爷。这一日,又有“新货”运到,我带着兰叶亲自去挑瓜。横七竖八的板车上瓜果堆积如山,我左挑右拣,拍拍打打,却不得要领,遂问道:“这位大叔,能麻烦您替我挑几个生一些的西瓜么?”

    那人出言不逊:“你过瓜娃子,西瓜要次熟地晓得不?”说的是四川方言,我一愣,兰叶已出声喝斥:“你怎么骂人呢?”那人懒懒道:“我就骂了,你能做啥子?”

    兰叶还要再说,我忙出声阻止:“算了,随便挑几个还有藤蔓的!”那人得意道:“你过瓜娃子,瓜是瓜了些,总算没有瓜到瓜地里去哟!”

    我顾不得恼,只觉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遂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人,一身贩夫走卒打扮的灰暗短衫,一脸拉渣的落腮胡子,看不清本来面貌,惟有一双乌漆黑亮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瞪着我,惫懒而肆无忌惮。我的心猛跳几下,居然是十四,这个疯子!

    难怪他一直在用“瓜”做文章骂我,不过因为我姓瓜尔佳。自从上回我误会过他后,他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也不曾再和我说半个字。他来做什么?偷偷摸摸背着康熙爷北行塞外,有何意图?

    我顾不得多想,随手拿了几个瓜,叫上兰叶匆匆离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十四并不是来找我,他此行定然与八阿哥有关,有何机谋?他也忒大胆了,仗着康熙爷的宠爱,行事如此张狂。

    这日傍晚,我正在饽饽房预备第二日早膳的面点,外面风风火火冲进来几个人,直嚷嚷道:“太子爷丢了一块玉佩,是孝诚仁皇后留下的遗物,万岁爷下令各处搜查,你们几个靠边站好!”一边说着,就胡乱向我们身上搜过来,却是草草了事,并未认真翻查。

    我顿时明白过来,这不是搜赃,而是寻人,这些只不过是表面功夫,做给康熙爷看的。如此说来,太子必是得到十四到塞外的消息,想要反戈一击,灭灭八阿哥党的威风。

    待他们走后,我行出帐外,却见门前留有一人把守,他道:“姑娘留在此处罢,现下不可四处走动!”我点点头,站在原地,却见各个布城前都有人守卫,想必是怕走漏了风声,让十四逃脱。

    直至夜幕低垂,隐约华灯初上。我们才重获自由,各自回帐休息。伸了个懒腰,软软瘫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自己,近日来常常失眠,总有些不该被想起的事情涌上心头,挥之不去。

    几声低低嗤笑传入耳中,我猛然一惊,循声望去。我起先并未点灯,眼睛一时没能适应帐中黑暗,更不曾想到帐中还有不速之客。此刻,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十四坐在床的另一侧好整以暇望着我,一脸好笑。我简直要惊为天人,低声喝道:“你如何在此处?不知道有人在找你么?”

    十四压低声音:“你不是救过我么?多救一回也无妨,留我在此过一夜,明日一早安排妥当,我就回京!”

    天可怜见的我!上一回明明是师傅救他。我无奈道:“你为何要来围场?前些日子住在何处?怎么会被发现了呢?”

    十四略一迟疑,道:“和八哥住在一处,有些要事相商。本来甚为机密,只怕是有内奸告诉了太子!”

    我奇道:“各处皆有人把守,你如何能出得了八阿哥的布城,又进了我的帐子?他们不是搜过么?没找到你?”

    十四淡淡道:“他有人在我们这儿,我们也未必没有人在他那儿。我一早得知消息就避入你帐中,他们搜这些布城也都是敷衍了事,草草带过,要避开又有甚难?你莫要问这些,与你无关!”

    我气道:“你倒是知道与我无关,还来给我找麻烦!”

    十四也不恼怒,只无赖道:“谁让你冤枉了我,你欠我一回人情,现下还了我,咱们互不相欠!”

    我拿他无可奈何,总不能去康熙爷面前揭发他吧?静默片刻,去饽饽房取了些点心,十四狼吞虎咽吃将开来:“见不到食物倒也罢了,见了才觉饿得慌!”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堂堂一个皇子尽干些不着四六的事儿,摸黑倒了碗酒给他,他见酒如命,嘴也甜了起来:“下回进宫给你带奇货居的女儿红!”我心道:我可不会再回那鬼地方去,你留着自个儿慢慢享用吧!

    吃饱喝足后,他小人家一抹嘴,往榻上一躺,四仰巴叉就睡了过去,倒也省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无言尴尬。我只能靠在椅背,迷迷糊糊打着盹。

    醒来时,天露微白,已是人去榻空,他倒是言而有信。

    我心中怀着鬼胎,忐忑不安。忽然想起十四昨夜之言,他们在太子身边也有探子,会不会是陈一林?如此隐密重要的“搜人”行动,想必是亲信才能知道。但愿不是陈一林,如果是他,大有可能将我几年前随口之言告诉八阿哥,以博信任。果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据我所知,冯顺儿被乱棍打死,钱嬷嬷因着是宫里出来的人,死罪免了去,却是被遣散回乡,伶丁度日。背叛无德之人,不能轻饶,这是八阿哥曾经说过的话。

    十四终究被追了回来,被康熙爷怒斥一顿,也就不了了之。十四如今圣恩眷顾,正当红。他们的命运已在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恢恢,终有一漏,康熙爷总算不知道我曾经窝藏十四之事。十四也定然不会出卖我。

    度日如年,秋风飒爽的九月,康熙爷终于下旨回京。临行前一夜,莫日根向皇上请旨留我在围场,理由是驯服小倔繁衍后代。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然而,理由就是理由,只要听的人愿意相信,一切好办。这也是我与老莫、师傅商量后的决定,皇帝虽然大权在握,却不能无视礼仪规矩。毫无理由的留下一个宫女在围场,大清建制以来史无前例。

    康熙爷并未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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