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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骨铭心,是另外一件事。
我又多了一位朋友,布和,他每天教我拉马头琴。然而,我其实对许多事情毫无天份,譬如书法、譬如射箭,马头琴也是如此。
但凡我一拉琴,方圆数里内的牛羊牲畜纷纷逃窜,甚少啼哭的彩薇会放声大哭,控诉我惨不忍听的琴声,小倔会飞蹄摞橛子。一时间愁云散雾,乌云蔽日,鸡飞狗跳。
布和是个憨厚人儿,一面搓着手,一面急红了眼:“采薇姐,你怎么就像在拉锯呢?应该疾缓有度,不能这么蛮干。”我傻眼,拉锯?
我还就不信邪,想我当年也是响当当一个文娱委员,怎么就沦落成伐木工了呢?最后,我还是得信这个邪。乳娘告诉我,彩薇不肯好好吃奶,莫雅警告我,要把彩薇收回去。我一想,还是闺女要紧,谁爱锯谁锯去吧,姑娘我不玩儿了。有些事,不是勉力就能为的。
九个月的时光,弹指一挥间,时间来到康熙四十九年六月。他们没有爽约,他们与草原的约会。
到围场的第一夜,康熙爷就兴冲冲地召了我去,笑容可掬:“表现尚可,没有给朕惹事。你应承朕的事,可有做到?”
我笑眯眯捋起袖管,故作摩拳擦掌之态:“万岁爷,采薇早已蓄势待发,就等您来呢!”
这些日子,我常常挽弓射猎,臂力见长,与康熙爷一番较量,十盘里竟有三局能胜。康熙爷大为过瘾,赏了我好些金瓜子。
师傅找到我,给我捎来一大包衣服,都是崔嬷嬷亲手缝制的。他说:“我和玉玲都很为你高兴,总是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投我以衣服,还之以草莓,我也托师傅带回许多草莓酱给崔嬷嬷。
我暂时与彩薇分别,搬进饽饽房的布城集中区,我还是服役宫女。见了兰叶,唠唠叨叨话家常,兰叶忽道:“对了,采薇,上回锁吉来告诉说,内务府把宫服绸缎的生意给了无针坊,一年多好几千两银子的进项。”的e4
我吃了一惊,只笑道:“生意兴隆,有何不好?”心念一动,找来李德全证实:“师傅,皇上是不是知道无针坊的事情?”
李德全瞅着我淡淡一笑:“你倒是不笨,万岁爷不会恼你,你只别多嘴。”我点头喏喏。
十三依然没有随扈出行,表面上已然失宠。康熙爷却暗中照拂无针坊的生意,他不是为我,是为十三。证明他对十三圣恩犹存。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即使是父子亲情。无针坊我如今只是挂名东家,九成股给了十三福晋。我暗中心惊,康熙爷明察秋毫到此地步?我的一举一动,他悉数了解?
好在,好险,我只是助人为乐,别无他图。
我犹豫着得寸进尺,我自己也觉得不妥:“师傅,您说能不能和皇上说说,提前放我出宫去?”李德全瞪我一眼,“你是愈发没了规矩,万岁爷待你如何,你不自知么?现如今你和出宫有何两样?左不过是每年夏季才要当差,不知足的死东西!”我翻着白眼,他拂袖而去。唉,规矩,皇帝也不能例外。更何况,老爷子还指着我拼了命般和他布库呢。我是不二人选。
十阿哥终于圆了骑着小倔驰骋的心愿,而十四言而有信,奇货居的女儿红,足有十坛,整整齐齐摆在我的布城。时间会改变一些事情,也会保留一些,譬如,单纯的友情,历久弥新。
他们或许是了解我的,与我在一起,会刻意避开一些话题。我也不曾主动问起任何事情,因为,这样可贵的单纯,需要我跳脱开他们的圈子,置身事外。
夜凉如水,月光如洗。草原上的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大,像个圆溜溜的银球。她没有淡淡的黄色,她是明亮如镜的。今天是中秋,我坐在望星坡,仰望着天空,没有云,月亮上的山清晰可见。那只俏皮坐在那里神话中的玉兔,被凝光悠悠的月光环绕着,不知道它在想着什么。是在感叹,“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么?
月圆人不圆,心中不禁泛起淡淡的忧伤。夜风猎猎,阵阵寒意袭来,我瞬间清醒。虚掷光阴,伤春悲秋,无病呻吟,岂是我会做的事?我自嘲一笑,裹紧披风,往回走去。
树影斑驳,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定睛细看,却是八阿哥,不知站了多久,依旧是一派风过无痕的从容,正气定神闲地微笑望着我。
我顿住脚步,故人相遇,竟然是心底忐忑,无言。这些日子,我一直有意无意避开他,而今日,他是特意来找我。也好,这一次,再不会被人打扰,我会坚决了断。
他缓步向我走来:“我打扰你赏月的兴致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夜里风凉,正要回去。”
他随意坐在青草间,微笑道:“陪我坐一会儿。”我依言坐下,静待其言。
他目光柔和得像五月徐徐而来的微风,这种温暖像春天的雨丝,柔柔地漂洒,细腻而轻柔。突然间,心就这样被轻轻牵扯了一下,我忙侧头看向别处,他轻轻笑道:“在此处过得还好么?”
我的脸微微烫了起来,“很好,这里很宁静自由,我很快活!”
他沉默片刻:“采薇,随我回京好么?回去后我会向皇阿玛请旨指婚。你喜欢草原,日后我还可以陪你再来。”
他不知道,康熙爷不会答应,他不知道,我也不愿意。
他牵过我的手,将一枚戒指放在掌心,今年是绿松石,天青蓝色的玉质,精致雕刻而成一朵豌豆花,质朴典雅。戒指每年都不相同,他颇为用心,而我,无心可用。
我将戒指交还给他,低声道:“不,我不回京,我也不会嫁你。八阿哥,你怒也好,怨也好,我都只能如此。请您原谅!”
四周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听见自己急剧的心跳声,半晌才听他淡淡道:“为什么?是因为忘记还是因为我的冷落?”
我抬眼看着他,一贯笑意春风的他,眸中已有冰雪之色。我把心一横,缓缓道:“是因为忘记,从前的情谊已然尽弃。我知道你待我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他霍然起身,目光凄幽得如刀凛厉,冷然道:“忘记就是背叛!你喜欢的是四哥,对不对?”我猝然一惊,他幽幽道:“你也曾经用那般凄楚的眼神看过我,也是在一个雪夜”他扔下这句话,大步离去,脚步急促而仓惶。
不知何时,我已是泪流满面。丝丝郁郁的酸涩,在心中翻滚不休。我负了他,负了他与瓜尔佳采薇的情。
他其实待我很好,他救过我,他暗中托十阿哥与十四处处照拂于我,他帮衬无针坊的生意,他对我很宽容,他尊重我,给我机会选择。
他们,老莫、八阿哥、甚至是布和,都很好,然而,我就是不喜欢。
过尽千帆皆不是。
心情沉重如山,却另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迟疑难断是对感情,对他人和自己的不负责任。我终于心如铁,终于勇敢。月圆之夜,他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他们终于离开。生活归于平静。一个又一个日子在我转身的瞬间轻轻闭合,在身后流转成一副静默的山水画,春夏秋冬,四季之美,尽在其中。
十月末,草原下了第一场雪。周岁彩薇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与别的孩子不同,她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姨、姨。”我教她叫我“姨姨。”她总是分开这两个字,而且语气不同,听起来就像:“咦?姨!”
我心中解释为:咦?姨姨!你原来在这里。
去的已去,在的会在。去的难追寻,而在的仍在原地。
远处传来一阵疾风雷点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停在帐前。我心中疑惑,又有谁来?掀了帘子出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匹神峻非凡的踏雪乌骓马。
梦转纱窗晓 正文 第78章 故人来
章节字数:5941 更新时间:07…09…07 12:15
岑参有诗云:忽闻骢马至,喜见故人来。
此刻,喜或有之,错愕却更多。犹是一袭白衣倚乌马。这位故人,尘满面,点鬓霜微,面容倦怠。
良久,相顾无言。他笑容浅浅:“不预备请我进去坐坐?是想让我冻死么?”
我回过神来,殷勤相让,二人同入布城坐定。唤乳娘带着彩薇回托雅那儿,此时帐外再传来马蹄声,却是阿猫与老莫。不便多言,也不须多言,单看二人焦虑不安的神色,就知道十三是私自离京,老莫对我点点头,示意会封锁消息。
我将阿猫唤到一旁,悄悄问他:“十三阿哥离京还有谁知晓?”阿猫低声道:“四爷是瞒不过去的,嫡福晋也知道。”
我再问:“你们离京有几日?”阿猫想了想:“爷一路马不停蹄,紧赶慢赶,到今日不过六日而已。”如此往返一趟,十余日,十三也忒胆大妄为了,只盼他四哥能罩得住他。
我犹豫片刻,“阿猫,十三阿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猫也犹豫了一会儿,低不可闻道:“姑娘,爷不叫告诉人。奴才却不想瞒着您,近日里皇上待爷愈发严苛,动辄得咎,捎带着四爷也被呵斥了好几回。六月间,万岁爷不是在围场么?爷与三爷、十四爷一道上请安折子,万岁爷单给爷批了一些话”
阿猫忽地面露为难之色,我追问道:“说了什么?”阿猫吞吞吐吐道:“说爷并非勤学忠孝之人。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我心中一紧,忠孝二字,在这个年代是衡量一个人道德品质之根本。不忠不孝,简直可“媲美”谋逆大罪。康熙爷何以忽然危言正色?急问道:“你可知是因何事?”阿猫摇头:“并未发生任何事,只是惯常请安。姑娘,爷这些日子心中极为愁郁不畅,连着病了一个多月。出京之时,只说要散散心,这下可好,一散就散到您这儿来了。奴才只盼您能劝劝他,再这么的下去可不成!”我点点头:“知道了,你去莫管领那儿说一声,请他们备几个菜送过来!”
我暗自琢磨,康熙爷心机深沉,常常言不对心,单从无针坊一事足可证明。此事必不简单。会不会是康熙爷的另一番苦心?
十三斜倚在床头,正信手翻看着《古文观止》,见我进来,谑笑道:“不错,有进益,开始习文弄墨了?”我摊一摊手,佯叹道:“没法子,不能当一辈子文盲。读书也能怡情不是?”古文观止,于他们而言很是浅显易懂。可惜的是,越是浅显的道理,似乎也越是容易被人遗忘。譬如:爱之深、责之切。
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们不讲道理。他们有特权。他们常常自以为是,而以他人为非。
十三摇头笑道:“养心莫如静心,静心莫如读书,你究竟是要怡情呢还是想静心?”
我的嘴角稍稍向上扬起:“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或许都没有。你应该知道,我做许多事情其实没有目的,只不过是心里喜欢罢了!”
十三走上前来,垂目注视着我,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还要在这儿呆多久?预备永远不回去了么?”
我摇摇头:“不,我会回去,但不是回到皇宫,是回家探亲访友。我还会去许多地方,譬如南疆,譬如北漠,我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你知道的,我贪图新鲜玩乐。”
十三神色微动,半晌,柔声说:“我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