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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训斥!”两个月!我猛然抬头看向十三,他无半点心虚辞色,镇定自若的喜悦任谁也辨不清真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息。片刻停滞后,“如此,哥哥给你二位道喜了!”相同无异的镇定。
十三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手心不分彼此微冷的汗沁出一片模糊。“还不向四哥见礼?在屋内憋屈久了规矩都忘了么?”
我咬紧牙关,微福一福身,冷若秋霜的声音制止了我:“罢了,有身子的人,咱们不拘这个礼儿!”
十三轻声笑语:“杵这儿半天,闲话家常,倒忘了请四哥进屋坐坐。薇薇,你领四哥去书房,我去幸汇屋里取那老君眉来,四哥不爱喝龙井。”十三凑在我耳边柔声,细语:“走路留着点神,仔细磕绊到石子儿,伤了咱们的孩子!”
十三声音极低,却足以令第三者如雷贯耳。我能明显觉察到对面的他气息一滞,犹如我骤然停顿的心跳。我祈求地看向十三,别留下我独自面对,我无法面对。十三放开我,唇边泛着笑意,眸中却是警告的冷与坚定的热,意味深长,缓步离去。
这是一场突袭而至的预谋。措不及防的三人,是完美无缺亦或蹩脚有余?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胸中烦闷欲呕之感一阵阵袭来,身子微晃,眼前有些昏眩。一只冰凉的手轻捏缓揉着我的耳珠,蛊惑温柔的语意,不曾听过的,“何以致区区?”我下意识答:“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你熟谙此诗,极好!可知我另有一句?何以永不离?颈中佩润珠。”他手腕轻扬,一种清凉凝脂般圆润感萦绕在颈间,一挂珍珠项链张扬着清透而不失圆润的色泽垂在胸前,他纤长的手指逐颗拨弄着每一颗珍珠,“是佩着朝珠上朝当差挣了银子买下的,备下有些年头了,光华异彩已不如从前。是送迟了么?半年也等不及?咯血也在所不惜?放肆渴求至斯么?嗯?看着我!”
他手势强硬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墨色如冻结一般寒冷绝望。心如撕裂般疼痛,我微张着嘴想要回应,喉头却干涩得可怕:“是,是我们”
他拒人千里的疏冷:“是何人无义?何人无情?
懵了,傻了,“戏子无义”喉咙里直冒酸水,抚着胸口弯腰一阵激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酸、涩、苦,尽数压在胸中,痞闷难当。
天旋地转晕眩中,我下意识抓向身侧挺如松柏的坚实,从前坚定守护的力量此刻坚决彻退,我握住的只有微凉空气。满心绝望间坠向地面,忽觉颈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力道阻止我亲吻大地。来不及喜悦,他腕劲遽然一沉,颈处肌肤火辣辣一片疼痛,链断珠落,哗然有声,清脆叮当伴着他异样低沉的声音:“你终是只会对他心软!”
他疏冷一笑,面色复如一贯淡漠:“也罢!丢卒保车,你好生伺候着!”
阳光映照下,一地碎散陨落珍珠的柔和光芒如同晶莹流动的水珠,而,覆水难收。心层层叠叠绞扭起来,如藤条麻花,勒得自己生疼。卒。车。我不过是枚卒子而已。
备下多年,又如何?晚留与挽留,天壤之别。
他淡淡望向我身后,“十三弟不必忙了,才想起尚有些急务,改日再来!”
又是四月杨絮流浪时。漫天舒卷的白色裹着娉婷风姿,在他四周绕出迷幻般不可触的墙,初夏正午的阳光,别有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力量,瑰丽织就万千温暖而锐利的光芒灼然涌向他,金玉满堂。明明是温暖,渐行渐远他的背影,却只有远离红尘的寂冷。
“为什么?一开始你就想瞒着他而不是皇上,是么?”
我重新变回十三口中的采薇。“采薇,自打你到此处,守卫便悉数换了去。而四哥不管不顾,只谋图进来见你一面。若不断了他念想”
十三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采薇,高全捎信进来,四哥府上的幕僚,近年来已是对四哥颇有微词。评他诗中旖旎之意尽显,既无雄图伟志,又无光华内敛的守拙。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采薇,四哥为你枉顾规矩,高全说已有人撂下狠话,你不死,他不活。即便此刻四哥能护你一时周全,总有一日你会险象环生,横遇不测。我不能让你离开。”
“时日一久,也便放下了,四哥心志坚不可摧,一时情乱而已。”十三与高全异语同意。
我幽幽叹问:“他非得做皇帝不可么?”
十三干脆坚决:“是!若想活着,只能如此。同样的你死我活。我与他,必须有一人功成名遂。”
是啊,我们若想生活得不易,必须生得容易,活得容易。而“生”,如今唯有指望他。
也就在这一刹那,我恍悟。何以他常给我“一袭青衣远红尘”之感。我知道他的宿命,终有一日,爱他的人,他爱的人,妻女兄弟,无一例外,他周遭所有全然向他跪拜叩首之时,他将被敬若神明。神注定孤独。
就像那些亲昵的温暖,在他四周缓缓流动,却永远照不进他心里去。是以寂冷。
亲近他的人,譬如高全、十三,他的幕僚们。他们自以为替他断痴念,成全他的梦想。其实是否也带有私心呢?指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不是神,他其实是众人祭献给自己对无上权力渴望神的祭品。
他不知道,他不会明白。而我,知道。他身后只留得令最初的我避之不及的一世骂名。
一股浓郁的悲伤和穷途末路的绝望占据心头。我是不是早该试着扭转乾坤?我是不是与他们沆瀣一气?
无人作答。天地间,只有震裂心口的漠漠回音。
第94章 遍尝人间烟火语
本已平和顺畅的关系,因了这一场猝不及防却早成定局的预谋,生分起来。胤禛毫不顾忌的情难自制,迫使我与十三无约在先但默契十足地替他了断。负疚,应运而生。
十三将自己关在书房,除去阿猫,生人勿近。只会在每晚就寝前来看看我,默立片刻,默默离去。
我顾不上缓和这猖狂的沉默,除去必要的睡眠,我不停嘴地在吃。腹中新生命很像我经历的过去,对我毫不留情,百般折磨。我已沦为吃一两吐八钱的地步,好容易吃了五分饱,一吐之下,只剩下半分。痛苦不堪,然而,心中只有坚定信念,他必须活下去。不需要任何旁的理由,只为他是我的孩子。
桃红、柳绿,轮着班儿替我伺弄吃食,从我睁眼到阖目而眠,她们披星戴月。阖府上下几无宁日。说是阖府,算上我统共也只得六个人。
第七个人,十日后不期而至。
我喜出望外:“嬷嬷,您怎的来了?”崔嬷嬷毕恭毕敬对我福身:“主子吉祥,是万岁爷遣奴婢来伺候您的。”幸汇嘴角一弯:“如此甚好,嬷嬷日后便在采薇屋里伺候着吧!”
待幸汇离去,崔嬷嬷一指戳在我脑门上,笑嗔道:“还是那个不知礼数儿的性儿!眼瞅着要做额娘的人了!”
我心神一凛,“嬷嬷,您如何得知?”崔嬷嬷叹道:“大哥前几日得了消息,便安排着我出了宫。生养是大事儿,你身边没个贴己的人照顾可不成。”
我诧道:“皇上知道了?”崔嬷嬷挨着我坐下:“四王爷说了给大哥的。你啊,莫怪嬷嬷多嘴,你们小两口年轻情热,也该有个谱儿!咯血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太医那儿又备了案,传进宫里,你日后怎好做人?再说了,十月怀胎,忒大的辛苦,孩子养下了也算不得你名下,实是有些冤!”
我无语,心中想着是他的好意,不禁有几分悦然,委屈难受也淡散了些。
崔嬷嬷上下打量我一番,一脸怜惜道:“脸色儿泛着白,倒比在宫里还显瘦些,吃得不惯么?唉,也不知说你什么好,早知今日,当初早些定了心跟了十三爷不好么?人说夫妻该当同甘共苦,你甘未同过,共苦倒是没落下。”
我装痴扮傻:“瞧您说得,您来此处难不成也是上赶着寻苦头吃么?除去出入不便,此处胜过宫里千百倍!”
崔嬷嬷眼角的皱纹盈盈漾出一抹喜意,“你这话可说进我心坎里了,确是胜过宫里千百倍。”我略吃一惊,崔嬷嬷平素声色不动,何以?却听她声音略透着颤抖:“她没死,采薇,她还活着!”
我惊诧莫名:“谁?”她抓住我的手猛晃了几晃:“莲儿啊,我义妹。”我惊啊一声,她压低声音:“临出宫前大哥才告诉了我,当年莲儿年轻气盛,贪宠恋恩,开罪了不少人,终是闹到苏麻喇姑处。万岁爷落了她的胎,却留下她性命,悄悄儿放出了宫。大哥感皇上恩情,便一直忠心耿耿。当年我的性子就像你一般冲动鲁莽,大哥只怕我会忍不住找她,连累大伙儿丢了性命,便一直瞒着我。可叹我白怨了大哥这些年,只道他是贪功忘义之人。”
我笑道:“幸而有我,您二位冰释前嫌了。”她笑瞟我一眼:“就你能!她现如今在香山后麓“沉香观”里带发修行,三十年了,宫里识得她的人也不剩几个。我如今出了宫,见面的机会岂能少了?”
我歉然道:“嬷嬷,您来此处不也和在宫里一样么?要见她也是不便。”她微笑道:“总有见得着的一日,现下只想着把你照顾好了。”
我心头一阵暖烘烘,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傻傻笑着。桃红、柳绿是幸汇的陪嫁丫头,眼下这般情形被我指使得团团转,总有些过意不去。嬷嬷却只是我一个人的。
崔嬷嬷揭开手边的食盒,“王爷托我捎来一些点心,你瞧瞧有合口味的没有,拣几块尝尝。”
龙凤呈祥剔红漆雕八角盒,内里子孙饽饽,刻成折枝牡丹、荷花、菊花、梅花四季花卉,珍禽异兽图案的精致点心,琳琅满目。
崔嬷嬷淡淡道:“前儿王爷娶了位侧福晋,年家二小姐。虽是侧福晋,排场却一点儿不输正经主子。你瞧这点心花样,怕是连你也做不出来吧?人可是特地从江南请了名师做的”
不知该堆上什么表情表达我的心情,只好呆着脸不吭声,崔嬷嬷意味深长:“采薇,既木已成舟,从前的心思该丢在一旁”
我急急打断她:“嬷嬷,您的心意我明白。这些点心不过就是喜饼罢了,只有吉祥意思。我呢,虽无甚胃口,却也要好好品它一品,琢磨一番,日后图新鲜时也做些个出来。”
崔嬷嬷似叹非叹:“明白就好。你是聪明人儿,“活在当下”这句总该听过。女人啊,有了孩子什么心都定下咯!”
我每样挑了一块,合上盖子,“嬷嬷,烦您给十三爷送过去,既是喜饼,大伙儿同喜才好。”
我不能理会他轻蔑过往的意图或刻意示威的敌意,我只认“同喜”二字。我们都需要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喜事,冲淡这一片泥泞难行的愁云惨雾。
“冲喜”有效。是夜,十三探我时,沉默被打破:“采薇,我们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你和孩子,我们”
点心无疑是甜的,胃口无疑是差的。然而,我细细嚼着慢慢咽下,似乎能品出几分淡淡小麦香味,金黄色的,大地般质朴人间烟火独有的味道。
唯一一次例外,孩子没有拒绝,我没有再呕吐。
直至五个月才显了怀,我不能再随意行走。幸汇在衣下塞了些棉衣软绸,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