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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转纱窗晓-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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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人身形一顿,纷纷回头相顾,八阿哥惊喜加交,九阿哥莫明其妙,十阿哥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十四则是脸含怒容。

    我挥挥手,一本正经道:“快走,忙你们的去罢!”转身,一溜烟儿跑回饽饽房。

    这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住了。

    “师傅,您说我蒸的这咸花卷儿为啥总有些儿涩嘴呢?”

    “那是你碱加多了。”

    “师傅,您说我捏的包子摺儿怎不如您捏的细巧呢?”

    “那是你偷懒,没好好练,功夫未到家。”

    “兰叶,你瞧今儿太阳真好。”“兰叶,你明儿再给我打一个细络子,要柳叶儿型的”

    有话说话,没话也找话说。兰叶与王公公最后都被我说喘了气儿,兰叶扶着腰,苦着脸,摇头叹道:“你不说话时倒叫人省心些。”我大笑不已,只道:“谁让你们和我好,可不得让我折磨折磨?”

    一会儿,十阿哥果然应约而来,他老人家手劲可够大的,拍着我的肩,我却觉得他活像是在栽树,我分分钟有可能被他拍进土里活埋了去。

    “呵呵,怪丫头!爷替你高兴得很哪,这两年八哥没少四处替你打听,那些个大夫只说这症侯蹊跷,怕是不好治,得问问脉再说,你又在宫里,不甚方便。早几日虽听说皇阿玛赐了药给你,心里却总觉得这哑症不好治,只怕好不了。没成想,你倒好利落了。真可谓是吉人天相!”

    十阿哥一脸诚朴笑容,教人觉得贴心。我亦笑得灿若阳光,“十阿哥,多谢您!这两年您可是被我吃去不少白食,一个谢字写出来总不如口中说出来那么熨帖。往后若你想吃点儿新鲜玩意,只管言声就是,我总是乐意为之的。”

    十阿哥谑笑道:“你也有知礼的时候?往后只守着些规矩,别再惹是生非,知道没?”话音未落,十四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十哥,你和她讲规矩,可不是对牛弹琴么?这臭丫头何时能让人省心?”

    我循声望去,十四挑眉瞪眼,“平日里没规矩倒也罢了,今日没见后面跟着福晋们么?你倒好,耍猴似的戏弄我们,这一传出去,你日子想过得安生只怕也难!”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十四平日里最是行事张狂,却对我严苛之极,嘴上应道:“是了,知道了,下回改不就成了?何至于大节下的对我吹胡子瞪眼,人家才第一天能说话!”十四狠瞪我一眼,又待开口教训。

    十阿哥劝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是我叫她起身的,只怕她刚好,第一日里没习惯过来。再说了,咱们兄弟各自管好自己的女人不就得了,哪里能让她们说了什么闲话去?”

    十四忿忿作罢,只道:“八哥尽让着她也便罢了,你也处处维护着她。”十阿哥笑而不言,只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无奈叹息,笑道:“稍等。”转身从屋里抱出一坛萨林阿日喀,放到十四手中,“行了,这就给您赔个不是。好酒奉上,您且消消气罢!”

    十四一撇嘴:“我还缺酒喝不成?”话虽如此,却是脚底下抹油,径直向外走。不忘回头:“改日去傲逸阁给我做一桌菜赔罪才行!”

    十阿哥与我相视而笑,这十四实在是个面子比里子看得重之趣人。十阿哥道:“年下里忙,我有事得走了,改日倒真要叫一桌好酒菜和你庆祝庆祝才行!”我点头道:“您忙去罢。”十阿哥挥挥手,追着十四的脚步离去。

    晨起太早,不由得有些困倦,遂回屋补眠一觉。

    醒来时正是朱楼影直日当午,阳光灿烂如碎金,洒在脸上,暖烘烘地惬意无比,我半眯着眸享受无比,哼着小曲儿:“昨天晚上我又梦见到,有一位小天使对我说,她说我是一个可爱的宝宝,她要为我来祈祷祈祷”怪腔怪调拖长了一个八拍,这首曲儿是点歌台常播的一首,我耳熟能详。

    “噗嗤”一声,我一激灵,翻身坐起,却见十三支着下巴坐在屋角的小几边,一瞬不瞬盯着我,一脸掩饰不住的好笑,阳光映得他如水双眸彤霞灼灼。

    我嗑嗑巴巴质问道:“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门了。

    十三指一指半开的窗,佯叹道:“某人门户不严,我好心进来替她监盗。”

    我怒笑皆非,“您大材小用了,看门一般用犬类,不用阿哥。再说了,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可偷。”

    斗嘴,十三一向要对我甘拜下风,从不例外。此刻,亦如是,却有些敢怒不敢言,只涨红着脸恨恨瞪视于我。我自觉有些失言,遂笑道:“方才玩笑开过头了,你别恼!”

    十三走近前来,掩上窗,轻声道:“天凉,躺下吧。我只想安安静静看你一会儿,并无他意。”我扯过被子掩着脸,不敢去看他。十三扯下我的抵抗,清亮的眸子明媚如水:“不许躲着我!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么?你只要像待十哥他们一般,如常对我,就好。嗯?”

    我点点头,微笑,释然。十三微微一笑,递给我一个包裹,“今年没给你做鹿皮靴,是山羊皮的,想必你是怕了鹿吧?”

    我抿嘴笑道:“你可真是冰雪聪明,现在只要一提起鹿我就哆嗦。”十三抬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记:“不学无术的家伙!冰雪聪明是用来形容姑娘的。四哥肯教你写字也不好生学着,只顾着玩!”其实,我是故意的。冰雪聪明,含有纯净剔透的意思。

    我撇嘴不屑:“你们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这会子怎么又要求我才高八斗?再说了,四阿哥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莫说是写字了,对着他,我饭也吃不下。”

    十三叹气摇头:“从来拿你没有办法!四哥也不例外,当年他教我习字之时,鸡毛掸子可是打断了好几根,对着你却只能无可奈何。”

    我默不作声,十三替我掖紧被角,起身离去,“我得走了。你别睡太久,免得夜里少眠。”我点点头道:“慢走。”

    行至门边,十三回过头来,阳光洒在白色雪麾上,泛起一圈金色的光芒,晶莹透亮,刺得我的眼睛微微发疼。唇边沾染笑意:“采薇,方才你熟睡时,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我心中亦感欣悦。我只盼你能快乐生活就好。”

    眼泪,宽慰与感动,或许还有些许的遗憾,滑落脸颊。十三,不再是任性少年。他的勇气,让我们的遗憾变得美丽,他的宽容,让我们的回忆不仅仅是伤痛。我亦从不后悔喜欢他。这句话却只能在心间滑翔,不能宣之于口。

    …

    我的生活忙碌而有序。冬季施肥松土,为来年的满园春光打好基础,惭净堂与乾清宫,两点一线,我来回奔波,却乐此不疲。南书房的清洁与整理,我责无旁贷。我暗忖,这许是康熙爷对我的信任,于是,慎而重之,从不肯透露一星半点儿其中细节给旁人。

    坚冰慢慢消融,康熙四十七年的春天,悄然而至。

    我心中隐忧渐甚,这一年要一废太子,十三会否受牵连?我并不十分了解康熙朝的历史,只知道一些大事,而且全是从小说、影视剧中得来的信息。我虽身在乾清宫当差,却非随侍康熙左右,朝堂中的事亦是一概不知,饽饽房里的人也许私下会议论些什么,却因着我身份地位的特殊,在我面前从不多言。阿哥们与我相处之时,亦是只言笑风生,所说之事无非是街头巷尾趣事,他们与我在一起,本就图一乐,根本不谈国事,根本也用不着,毕竟我只是一个女人。

    我只能从康熙爷的心情判断,康熙爷近日里在南书房,常常只是静坐深思,眉宇间带着深深的愁色。南书房向来静谧无声,这一段日子索性连笔落纸端的沙沙声也消失了。

    我与李德全百无聊赖之际,常常你来我往,眉来眼去,打着眉眼官司。

    我一挑眉:皇上不高兴?

    李德全一瞪眼:不该你管的事不许多问!

    我一撇嘴:凶咩凶?我才不要管,只是担心皇上心情不好,殃及池鱼。

    李德全无奈瞥我一眼,吸吸鼻子:我心亦戚戚,你算好的了,只是随侍南书房,我整日价跟着,不比你怕咩?

    我眨一眨眼:能者多劳,谁让您老奉禄高?

    李德全一皱眉:你得的金瓜子亦不少。

    我飞一个白眼:我每日里从最西侧的惭净堂往返至乾清宫,单路上就要费一个多时辰,还得洒汗种花,我容易咩?

    李德全嗤之以鼻:你那是体力活儿,劳力不劳心,你倒试试提心吊胆一整日的劳心活儿,吃得消咩?

    如此三番五次下来,被康熙爷瞧出了端倪。忍不住问道:“你二人眉来眼去做甚?”李德全干笑两声,道:“回万岁爷,采薇这丫头不定性,站没站相,奴才教训她呢。”康熙爷却不肯相信,只笑道:“采薇,你说。”

    我想了一想,回道:“回皇上,李谙达的确是示意采薇守着规矩。只是,采薇瞧着皇上愁眉不展,只怕皇上心情不畅,遂好奇心起,问了问李谙达,李谙达说他心中亦担心之极,还说”我顿一顿,瞧着李德全有些气急败坏的脸,笑道:“说采薇干体力活儿,不用劳心,他自己劳心,配得上高奉禄。”

    康熙爷不禁莞尔:“原来你二人算计朕的银子?”李德全陪笑道:“奴才们主要担心皇上焦思过虑,伤了身子。”康熙爷叹一口气:“大大小小这许多事都等着朕决断,怎能不操心?罢了,安置吧,明儿去畅春园住几日。”李德全随着康熙爷去了西暖阁,我一边收拾着茶盅书籍,一面心中雀跃,畅春园,我还未曾一睹芳容呢。

    畅春园是康熙爷南巡归来后,仿江南山水营建的皇家离宫花园。深具自然朴素之韵,景色清幽。

    芝兰堤,初春冰溶,湖水似镜,迷蒙水气烟波。明亮宁静的湖面,乍看似暗实则清澈鮮亮。湖边垂柳绽露丝丝浅绿,随风婆娑轻扬,依依袅袅,拂过水面,湿润、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

    我只觉得心里微微的酥痒,如一只柔弱无骨的纤手轻轻抚过,说不出的慵懒惬意。躺在绿茵间,柳困花慵。一册在手,一糕在口,我又找到了自己的小天堂。

    嗯?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一滴水落在额头,下雨了?我放下书册,抬眼望去,倒映进眼帘中的是一张殷红的小嘴,挂着一滴似滴未滴的口水,正对我做垂涎三尺状。

    什么状况?我一愣,翻身坐起,这才看清是一个两三岁的男童,一身暗青小绸袍,辫子却不短,拖至腰间。一双黑白分明的圆溜溜眼睛,眨一眨,可怜巴巴看着我手中的梅花糕。

    我逗他:“你想吃?”他用力点点头,吧嗒着嘴。我问:“你是谁?”他稚声稚气:“弘七/西。”

    北丐洪七?我还南帝段智兴呢。弘字辈,这小男孩应该是康熙爷的某个孙子。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有些眼熟,再瞧几眼,竟然和小龙人有五分像,他还偏穿着青衫。我大乐,心生一计,道:“我教你唱一首歌,你若学会了,我就给你吃,好不好?”

    洪七本有些不乐意,却是瞧着我手中精致松软的梅花糕,双目放光,咽下一大口唾沫,勉强道:“好吧!”

    我四处望了望,无人,遂安下心来。开口唱道:“我头上有犄角。”他惊疑瞧我一眼,乖乖学:“我头上有只角。”他有些口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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