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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看中他的人。说来可笑,连拒绝这些钱的余地也没有。阿林说他老看不懂我,我一笑,不可置否。他如何能够看懂?他如今不过二十有三,我加起来却长了他七岁,除了性事,还有什么是及不上他许多,他够得着我的?说到上一世的遗憾,也许就是来不及找个女人举行一场婚礼把自己捆住了吧。恋爱谈过一两回,但交往的人都说我薄情,无奈。
“什么曲子?”阿林细眯着眼问我。我随口答道:“乱红。”这本是我从前偏爱的一首曲目,不想用胡琴拉来竟也如斯好听,一股子江南的风韵混合着京韵,奇特得很。他点一点头,不再言语。他知晓我总知道新曲子,对我常常摆弄出来的新曲子已经习惯了。他记性极强,我拉过一遍的曲子,他就能记得,三个月后再奏,他还能叫出名儿来跟着哼。我曾听一个老和尚说:“无欲无求了,才能透析世间万物。”那老和尚的记性也好得让人咂舌。阿林的声音很好听。挺有磁性,微沉,很让人舒坦。我住的和他是一间,因为如果和别人住的话就要大通铺,统统盖一床被子,既挤,到了冬天又冷。我每晚都央求着他给我哼曲子,他哼出来的曲子往往是我奏过的,但就是味道不一样,能让人好梦。
戏班里的孩子们老说我俩是“黑白双煞”。他白,我黑。阿林的皮肤白得像温润的玉,不涂抹上粉彩就仿佛会发光一般。我带着人皮面具,身上也给我应脸的颜色用剑客给我的特殊药粉抹黑了,显得比常人更黝黑些。常年身上覆盖着这些物事,我连自己如今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了。不过我本不在意,这身子不是我的,怎么变也不是我的事。我还是在希冀期望有一天能够回去。回到那个电器纵横的信息时代,远离这个历史上都没有记载的国度,离开这个身体——我怕。我对于前世的记忆已开始淡忘了,我本就不爱记事,我怕有一天我会全然忘却,毫无廉耻地占据着这个身体。
“阿林,把我的晚饭带到房里来吧。不带也行,我累了。”舒口有些郁结的气,我停下胡琴,起身向大杂院的一个小间里走去。小间太小,所以多余出来的我和阿林才只两个人住。我把自己扔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将脸埋进单薄的被子里。
“怎么又坏了兴致?”阿林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没事。”我闷在被子里说。阿林没再在门口踌躇,他走进来,来到床边坐下。“想听故事么?”
我惊讶了一下,然后闷闷地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阿林没有管我,顾自开始说:
“从前有个叫李林的小孩,出生于一个将军家。他是将军的末妾生的孩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和他最宠爱的女人的孩子。大房的妻子憎恨小妾,憎恨女人。因为女人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终于说服另几房妻妾造出一钞意外’来,在外出得那天,她们设计让那个小妾葬身马蹄。这种事情她们做得太多了熟能生巧,游刃有余但是突地窜出来的事,让她们也始料未及。林中突如其来杀出一伙强盗,掳去了李林河几房将军次爱的妾,强盗们轮流□了女人,然后收拾了她们满身的金银珠宝,将女人卖进了青楼,孩子卖进了小倌馆那辆车上,只有李林一个小孩。
“将军大怒,想寻回失踪的妻儿,可战争突发,奉上旨意,不得不征战沙场。将军最后被敌人斩下人头,死了才得到一个他半生都想要得到的爵位——”阿林面无表情地缓缓讲着。
“那那个孩子”我终是忍不住了,虽然心中隐隐察觉到真相,然而亲身的例子就在我面前,我想笑这故事滥俗,却又终是忍不住心惊。
阿林一顿,声线微微颤抖。“那孩子受尽了侮辱,终于循到门路逃出来,但很快又被发现,抓回去毒打。逃出来、被抓、被打、逃出来、再被抓、再被打”我慢慢抬头,忍不住喘息着握住了阿林的手。他的表情很镇定,手却在发着抖。“别说了。”我坚决地说。
他抬头看我,眼睛清澈而透明。
阿林似乎平静了许多:“最后,李林终于逃出来了,昏倒在路旁,一个戏班子里的老头捡到了他”
然后老头为了帮李林躲避抓捕多次迁移,几个月漂泊不定。路途中也总会捡到些其他孩子,躲不过的就自己掏钱,买下那些孩子。我发觉阿林落泪了。老爷子是个好人。
“十年。整整十年”
“阿林。”我负疚地拉着他的手。引起他伤心的是我,我极为过意不去。难怪阿林有时会从一些小动作里透露出些高贵的气质,他原是集荣耀于一身的将相之子;难怪他明明会武却刻意荒废不愿做主角,他是怕再一次受人关注,发生悲剧。阿林将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再探出头来。阿林他受的比我更多的苦不是身体上的,是从高处跌落下来的惊恐和痛苦,失去父母的撕心裂肺,落了一切的惊慌。相比之下,我不过是要饭要了几年,不过是磨去了棱角和反抗之力。阿林他受苦比我多。“谢谢多谢你告诉我”阿林反握住了我的手,二十出头的青年窝在我肩上,安静地哭。
作者有话要说:《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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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我的戏在十二月初八的时候就要开演了,初七那日,伍爷爷忧心忡忡地回来,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个时辰,最后告诉我们是湘王听到了咱们“伍戏班”的名声,竟包下了我们一天的场子,且指了名儿要看“踏雪寻梅”。
“这是好事儿呀,爷爷,说不定咱们就此攀上高枝儿了呢!”小良在病榻上听说了这事,兴奋得不能自已。
“唉,这可算不得什么好事儿啊”伍爷爷叹一口气,揉揉小良的腿,“肿消了,再有几天就可以下床了。”这里的孩子都很苦,只有小良一个是当初跟他从村里出来的,没尝过多少苦滋味,自然不明白。这班子里的好些戏子也许是王公贵族的熟面孔,孩子们见了只怕要翻出旧伤。台子光靠大的、老的也撑不牢,这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爷爷”我进门便是见他一副愁苦样,明白为何,不由叹了口气,道:“不如到时将妆容画浓些”这里的戏同中国古代的京戏不同,脸上是着淡彩的,衣饰也不如京剧那般特殊。这里普通寻常的衣服是窄袖、束腰的,戏服却是宽袖,松襟,比常人衣着艳丽,是以一件戏服常要让一个戏班挨饿上好一阵子。我还记得上个夏天,为了凑足钱给阿青弄上一件《吴姬》的戏服,戏班子天天粗茶淡饭,一天一顿,整整挨了十天。
老爷子眼一亮,道:“怎么个涂抹法?你来说说。”
我叫来画妆的小眉端来东西,请阿青坐下,回想着家乡京戏子的模样,开始描画起来。见我将脸全打上白色粉底,小眉惊呼了一声:“怎可如此胡来!这”我不理会她,顾自动手,拿最赤的胭脂,最墨的眉笔,在小眉不断的惊叫和试图阻拦下,完成一张女子的脸。我一拍手,将镜子放在了阿青面前。虽然不尽如人意,但也好歹出了效果。
一时之间,众人噤声。
我缓缓饰弄着阿青的长发织成髻来,从各个女孩子那里借来珠花、燕钗等物,插入阿青的发髻里。不知何时,众人已齐聚在这屋里看着我巧手翩翩。为了防止他们接受不了,我特意把白粉施得淡了,能看出些许肤色来,又上了浅胭脂,发髻也留了缕长发下来,该是能接受的吧。
“艳而不妖,清而不淡。”阿林蓦地开口道。
我寻来最遒丽的大红衣裳,缀着火红穗子的。披在阿青身上,他立刻美艳得如同一团火,刺着人的眼球。
老爷子半晌才回过应来,拍着手惊喜道:“好!好!就这么办!”
演戏的那天,众人一一被我画上了老爷子买来的珍贵油彩,穿着最为艳丽的戏服登台上场。来看戏的都是湘王府邀来的王公贵族,也有少许好事的买通了小厮,把自己扮成一个下人溜进场子里来。我们的出演是在城北的“万安戏社”里,那社大,台宽,几抹艳色一上,便引了众人眼球。我特叫伍爷爷把奏乐的人也搬上了台,却着有意韵的朴素衣物,这一来,京韵便愈加浓厚了,还隐隐透出点越剧的魅力来。我看得不住点头,更别说台下不断拍手叫赏的贵人们了。
××
《踏雪寻梅》是压轴戏,到天色将晚了我才入后台。晚花灯已经上梁了,后台正热闹,忙得不可开交。阿林寻到我,一把摁我坐下,端来描妆奁,道:“还有一炷香。”我知晓他的意思是时间不多了,却无奈地一摊手道:“我可没法自己画自己。”这描画是精细活儿,这儿的镜子又是铜镜,穷人家还没有镜子,我尚是半吊子生手,能为别人画已经很了不得了,却要为自己画,我可没那么厉害的功夫。谁料阿林蹲到我面前,竟笨拙地拿起脂粉帕,朝我脸上敷来。我惊讶地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笑着闭上眼睛,任他摆弄我的脸。反正也就这么一张破脸,谁都不会去在意的。
前世许多女子,心中日夜所思的最温情的时刻不过是有人在面前细细替自己画眉,如今是真的有了这境遇却发生在我的身上,可惜的是我是男子。我不禁一叹。那眉笔触到我的眉尖时,我的心确乎骤然一缩。若我是女子,只怕早已被打动
“好了。”略略别扭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看镜中的自己。许是肤色太黑,阿林又不善于涂抹,肤色只到常人差不多,艳色用的却多,眉也描得极好。只是怎么看,这脸都比原先柔美了许多。眼角边的腮红竟使我那双本是圆尖的杏眼细长起来,配着飞入鬓角的剑眉,居然人模人样。
见我惊讶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阿林不好意思起来,拨开镜子便拉我。“好啦好啦,我这就去换衣裳。”我笑着掰开他的手,跑去寻我的戏服。看管戏服的小良见了我竟一怔,仔细打量了我的衣着才分辨出来。“九袖,你原先的脸好生生,我看了快十年了有时还记不起来,如今这一抹,可真英武起来了。”他羡慕地将武生的戏服交给我。嘱托我别压皱了。我就帘子换了衣裳,听得伍老爷子在外唤了,才走出去。众人皆已待我,竟都是双眼一亮。老爷子连叫几个“好”字,将我往台上一推,打个“加油”的手势给我。我屏息换气,最终心明澈下来,几步来到台中央,向下一抱拳。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一些大人们的建议,于是改了,尽量还是不让大人们踩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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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湘王府是朝廷中的一支大脉,不属正亦不属邪,自成一系,行事难测。此番如此大规模地看戏,自然是请了不少人,朝廷官员不论何派,皆被均匀地邀了几个人去,就是新晋的官员,据说也不痛不痒地来了几个,一时之间,诺大一个戏社,竟只余后台有空。
据说湘王府是仙府,府眷个个似仙,少出门见人,神秘非常。上朝时,湘王旗下的人也少有言语,沉静安和,反倒更合皇上心意。湘王府在民间是极得人心的。不过——我冷笑——做事能如此干净,又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