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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我没想到三人之中保守一派会占据两个,孟清菊的理由我是猜得到的。清菊一派唯他马首是瞻,专门和湘王对着干。现下湘王坐大,皇帝带孟清菊在身边也正是提拔之意,那朝中清菊派众人同湘王阻梗自然毫无顾忌。带上两个保守派的,我怕也猜到几分。各派纷纷雄起,唯有保守一派原先出言就少,现下割据较大,他们势力孤危,从前我看皇帝批折子就喜欢多看几眼范重雪的折子,现在相比相对于两王亦或元老或清菊,他恐怕更看好保守一派来着。既好控制又实力不弱。
四人俱是人中龙凤,相较之下我实在是鄙陋不堪,同坐一车也见他们同我泾渭分明。心中不觉苦笑。皇上阿皇上,您这招真是将我的面子驳得不留一点儿余地。
青龙门环的军人将车銮备好,众人正待上车,皇帝忽然朝我招招手道:“九袖,你过来。”平日里在朝中,听到的都是“绝韵侍郎”,乍一听这名字我愣了一下才方抬起头,那四人不知皇帝说的是谁,也纷纷抬头。
“那车小,众爱卿挤坐一车也委屈了大家,九袖,你就坐到朕的车上来。”皇帝笑意晏晏,要不是早摸清这皇帝的底子,我险些还真当了那么回事。我咬咬牙,见那几人的目光带着鄙夷,也便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了。这分明是又让我失去了同这几人交好的机会!
待所有人都上了车,车马才缓缓行动起来。前头车是幼滋赶的,后头车里由赵坤赶车。三名文官坐于车中。我上车之时幼滋和那侍女小悄的目光都带着敌意,我装着没看见,心里暗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这皇帝偏要我弄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不敢靠近,缩在车马一角。皇帝拍了拍身旁软塌道:“过来。到朕这儿来。坐在那儿也不怕碎了你的屁股腚儿。”
我的脸顿时涨红了,嘴里道:“不劳皇上费心!臣坐得挺舒坦。”当初那贾凌云太狠,我养了几日的伤走路还不得正规,那皇帝便整日拿那事来刺我,现下竟然还上了瘾!皇帝冷笑了一声道:“既然你爱作践自己也随你。”
我憋了一口气,一声不吭。那倚坐在皇帝身边轻轻摇着描花团扇的侍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这一顿车马极长,途经五块州府,车马行了半日还依旧嶙嶙,望眼出去,皆是同一个景致——大片树林。最初在市集上行了一阵,只是帘子是被拉着的,也未有细看,现下倒是可以看了,却总是同一幕,端的叫人生闷。原先我坐在后头说不定还能同那几个官员拉拉气氛,可现下在皇帝这儿,我是说什么也开不了口。最初得知出宫微微的兴奋已然化作愁闷。也不知这一趟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江南。
江南。我的心中不是没有动过。我同阿林约定的便是在那儿。可是我也知晓自己现下景况。且不说我没脸见阿林,皇帝在侧,我是否有自由自行出门还是个问题。他巴不得将我捆在了身边,好叫所有人一辈子误会我是个祸害。想到这里,我便轻声叹出了一口气,屁股果然已经坐麻了。
宫里头养了这么长时日,皮肉也嫩了,这点舟车劳顿便受不住。我微微动了动,将麻了的小腿从屁股底下抽出来,摆在一边,回想着锦澜的手法轻轻揉捏。这小子,估计现下对我的疏离已经到了令我俩的关系再也回复不了的程度了。
皇帝的气息忽然重了一下,他从鼻子里哼出一气来,翘起嘴角道:“侍郎大人可还坐得舒服?”我听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又拉不下面子来,只冷声道:“自然有妙处。”
皇帝又冷哼一声不言不语了。
行到午膳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镇子不算寒碜,尚还热闹。两车进去之时小镇的人的目光皆紧随而来,想必是在这四面林子的地方少见外人。幼滋从外头探进脑袋来道:“爷,咱们就在这儿歇息个晌午罢。”皇帝点点头,幼滋便驾着车马拐了个弯寻到了一家酒楼。说来惭愧,我好歹是个礼部的,面上说是替皇帝安排行程,却连驾个车都不会,更不用说什么安排行程。若要我来指挥,怕是要走到胡藩那儿去。
车停了,皇帝在小悄的扶持下从车上下来,我正要跟着下去,谁料脚麻得不行,竟然起不了身。皇帝站在车下四处张望了一阵,回过头发现我竟还在车里,不觉讥笑道:“侍郎难不成练就铁甲之身,不食五谷了么?”我咬牙道:“臣不饿,皇上自去。”那皇帝转过身来凑近我道:“同朕怄了半天气,这点小鸡肚肠?”我看着他含着讽刺的笑颜,不觉从齿缝中吐出字儿来道:“皇上整天‘朕’来‘朕’去,也不怕泄露了身份!”
“侍郎整日‘皇上’来‘皇上’去,倒更怕泄露不是?”我瞪着这人,心里琢磨着怎么反击。那皇帝忽然从车里将我抱出,神态亲昵地在我耳旁道:“爷在外唤作冥玑,书童九袖记好了。”我惊呼一声,瞪着那皇帝,他看着我的腿笑道:“书童腿脚若还能走路,爷便放下。”此刻腿上没了压,顿时骨头里一股子酸劲便钻了上来,即便是就这么不着力道也酸疼得我龇牙咧嘴,哪里还能站?我闷声不吭。眼见着皇帝身畔小悄瞪大了眼睛一脸妒色,身后范重雪上前两步神色忧虑道:“爷这怕不好”他这厢说着,赵坤那厢狠狠甩了我几个眼刀子,分明是把我当作祸水,好似他家皇帝怀里抱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什么要吞了皇帝的豺狼虎豹似的。
那皇帝竟似没有听见,对那四周而来的目光丝毫不以为异。我羞恼着将头埋进他胸前,想着怎么扮作个女人,好叫旁人的眼神不那么怪异。
皇帝入了那酒楼,在靠窗位子上停下了,将我放在一张凳子上。我将头埋进双臂之中,不敢看周遭。只听得那皇帝随口让幼滋去点菜,那四个官员推托了半天还是被皇帝给按下同坐了。在外,这皇帝倒亲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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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二章 。。。
我死活不肯用饭,幼滋受皇帝一个眼色,好说歹说,终是让我咽下饭去。我只觉得这桌上的人看我的眼色没一个带善,虎虎嚼了两口便放下了。皇帝也不再管我,兀自端起手里筷子。幼滋要上来替他布菜,那皇帝随手一挥道:“这都是在外了,还讲究什么礼数?都把手脚松开了。”听了他这话,幼滋有些尴尬无奈,那厢赵坤却是第一个爽快道:“爷,说得好!”那范重雪和夏霂臣微微蹙眉互视一眼,迟疑着有些摸不准该作何动作。倒是那头孟清菊听了这话温颜笑道:“既然爷都这么说了,我等也就却之不恭。”说罢头一个抬起筷儿来夹菜,一个个送到各人碗里头,一边夹一边笑道:“说起来这些年爷这微服私访出得宫来,倒是头一遭。”
“皇爷成日操心天下国事,确是少有玩乐。”夏霂臣面显赞许之色道,“天下有爷在,必能繁荣昌盛。”那夏霂臣想来还未能将那称呼转过来,每每将要吐出“皇上”二字时总得顿上一顿,脸面一僵。那范重雪心事重重,也不搭话,只是得了准便一个劲儿填饱肚子。不知道的以为他一天没吃了。皇帝轻微一笑,也夹起菜来。不愧是哪皇室的人,想必是从生下来起便得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仪态端高,此刻用饭,那姿势也像是在宫里头似的,背脊挺得笔直,手势优雅,筷尖儿方沾了菜便收回来,绝不翻弄菜肴。
我看着心里不知怎得就是憋气,忍不住冷声道:“幼滋和小悄,怎不一道儿吃?”两侍皆是一怔,幼滋慌忙道:“下人怎能同主子一道用食,小人”
“废话恁多,不就是餐饭么,皇——爷不是方才也说了不用客气么?”我斜了一眼皇帝,眼看着其余几人的脸色不好看起来了。即便皇上这么说了,但那自小生养便扎根在心的等第观念是决不会更改的。若是君臣同桌还能套上个皇帝亲臣的说法,但要叫下人上桌,却是有一番大不敬了。我心知如此,却憋不住想一吐为快。凭什么主子吃饭,下人就得站在一边?凭什么主子能好吃好喝,下人就得冷菜剩饭?凭什么皇上能山珍海味,戏子就得粗茶淡饭?这早些年就一直憋着的那口气顿时在胸口炸开了。
眼见着气氛突地紧张了起来,幼滋和小悄扑通一声都跪了下去不住发抖。正待我和那面色渐冷的皇帝剑拔弩张之际,孟清菊忽地开口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大伙儿这是闹什么呢?爷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的就叫这饭桌给搅了?这——”
“哟,下人就不是人了么?”我冷瞥了他一眼,顿时孟清菊噎住了。
范重雪过来拉了拉我道:“绝韵,你这是跟爷作什么对呢”我怒道:“我怎么同他作对了?人家幼滋小悄服侍了咱们一整天了,咱们这些坐车里的倒吃好穿好,他们就要挨到咱们都用完了才包了剩菜剩饭带在路上吃么?这还有理了!难不成就错在人家投错了胎么!?”皇帝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碗盏皆是一震,响声忒大,顿然周遭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我红着眼睛瞪着那皇帝看,皇帝的双唇发紫,低喝道:“你出去!”
我瞪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出到门前瞥见小悄用怨毒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方才那股气顿然一瞬间无影无踪了。我茫然地站在那街上发愣。我这又是干什么呢,小悄幼滋自个儿都没抱怨,我倒先替他们瞎折腾起来了。他们自小便养成了奴性,我便是再怎么替他们讨要人权,到头来还得落得个不讨好的下场。
我神色黯淡,垂头丧气地来到马厩旁。马夫正在喂皇帝的几匹宝马,那几匹马倔强得很,愣是对那些草料瞥都不瞥一眼。我上前几步道:“这是怎么了?”马要是吃不饱,咱们还能上路么?那马夫颇为无奈地道:“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您家的马胃口着实挑剔,非得鲜草才肯嚼上两口。可小店仓里没有那许多鲜草哇”我一看就有气。这马跟那皇帝一个德行,连草料都要吃最鲜美肥嫩的,干草竟然还不吃!马夫方才背对着我忙得满头是汗,现下听到我冷哼,以为我不满,转过头来辩解说:“小人说的是真的,小店真的没有多余”说罢他的眼睛便僵着了。我被他盯得不舒服,于是道:“这马,还有别的法子让它吃饱么?”那马夫方回过了神,连连作揖道:“小人养马也多年了,店内正有一种这些贵马爱吃的饲料,只是价钿上要细究——”我随手挥了道:“这价钿不是问题。”笑话,皇帝出行要是半路没钱,那可是丢的整个大楚的面子!
“哎、哎。”马夫连连应声,我便转身出去了。那双眼睛粘在我背后,直到我走离了才消失。我顿然后悔起当初怎的就没带那面具来。
皇帝一行仍在酒楼之中用饭,我抬头便瞥见窗内几人气氛正热,不时哈哈大笑,幼滋同小悄上菜也上得正欢。没有半分少了人的不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感便悠的上来了。我轻声低语道:“若是阿林在就好了”
这小镇因距京城不远,虽少见外人,但来回的本地商人连通了两地,物资却还颇丰。我无事在街上走了两步便打听到了这些消息。这条街商铺林立,吆喝遍地,颇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