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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风吹-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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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老道躺在炕上碾转反侧,觉得有些口渴,吃干粮时没喝水,到晚上嗓子眼冒烟,后悔没找那老头要碗水喝,此时天已经黑了,老头嘱咐三件事,夜里不能出屋是第一件,又怎好轻易破坏约定。熟料越想越渴,心痒难耐,他心想天虽然黑了,却刚黑不久,没到半夜,不如趁现在去讨口汤水,也许那老头并不会见怪,又何况只是初犯。陈老道找了些理由说服了自己,也不觉得理亏了,当下从屋里出来,一看外头有月光,可老头爷儿俩住的屋子房门紧闭,里边没点灯,他想要走到近前叩门,就在这时,耳听屋中有“叽叽咯咯”的声音,好像有两个女子在低声说话。
  陈老道心下大奇,心说:“老头声称村子里仅有他父子两个,怎会有妇人说话的声音?”又一想:“怪不得那老头不让我半夜出门,原来他们要做这等苟且之事,没准还是拐带胁迫来的人口,待我看个究竟”
  他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趴在门前,透过缝隙往屋里看,此刻月色微明,隐约瞧出屋中桌椅和那爷儿俩的轮廓,二人侧着身子,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后背相对,打头碰脚躺在炕上,似已睡去多时,一丈见方的屋子,一眼就全看过来了,又哪有什么女子?
  这可出了怪了!催老道心下骇异,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明知没有听错,但他提醒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人逃难在外,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相识的可以让他讨个消息,也只有见怪不怪了。说一千道一万,饥饿的感觉催人命,穷人的日子不好过,眼下还是盗墓挖宝要紧,不可旁生枝节再找麻烦。
  这么一打岔,倒也不觉得口渴了,悄悄回到隔壁屋中,关好了木板门躺下睡觉,哪想到了深夜,大概在三更前后,由于心中有所隐忧,他并没睡实成,迷糊间忽听屋外有脚步声响,他立刻清醒,心里暗惊,思虑会不会是那对父子谋财害命?
  他不看明白了根本放不下心,用手指蘸唾沫点破窗户纸,屏住呼吸,往外偷眼观瞧,不看倒好,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只见影影绰绰的许多人排成一排,从村中的空地前走过,男女老少鸡鸭猫狗皆有,还有骑马赶驴的,挑担杂耍的。当时乌云遮月,他在屋里看过去,仅能瞧见模模糊糊的黑影,那些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轻飘飘走过去,过不会儿又往回走,来来往往直到四更前后,方才消失不见。
  陈老道冷汗直冒,躲在屋里瞪起眼看了半夜,心下又惊又疑,暗想:“难不成这些黑影都是鬼魂亡灵?莫非是死去村民们变成了鬼?这些人为何阴魂不散?村中那对父子到底在遮掩什么?难道他们是变态杀手不成?”他知道留在村子里可能会有凶险,很不妥当,但想起那座古墓,怎能眼睁睁看着快吃到嘴的鸭子飞了。灾年多难,穷人怕饿,陈老道财迷心窍,终究是舍不得走,等到天亮,装作一切如常,却并不见蠢汉父子俩现身,他都想好了说辞,若遇到他们,万一问起,便声称要去挖草药,糊弄过去就行。老道骑上驴抗着锄头出了村子,事先看好了古冢的所在,到地方不多耽搁,抬眼看天上的日头和远处的山形辨别棺木朝向,迈步丈量,定好位置,当即动手开挖。盗墓贼通常在夜里干活,里头很有些迷信的讲究,最主要的原因则还是怕被别人撞见。
  此处旷野无人,荒山野岭,倒也免去了被人告官的顾虑,另外白天阳气盛,一不会闹鬼二不会诈尸,不必有那么多顾忌。
  老道一个人连刨带挖,整整忙活了一天,刚把古冢刨开一半,抬眼看日头偏西了,暮色即将来临了,他赶紧收拾锄镐,骑上毛驴往村里走,紧赶慢赶,晚上又住到玄灯村,随便弄点吃食,天黑下来便进屋睡觉,一如没事人一般,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村子里会有什么古怪。
  一连在玄灯村住了三天,每天三更半夜,陈老道都发觉,这时准有很多人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他暗中窥探了几次,都赶上阴云密布,村中没有灯火,黑灯瞎火,乌漆抹黑,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是人是鬼。他心惊肉跳,曾在天未全黑时试着从隔壁老头和蠢汉口中探出口风,无奈那父子两个少言寡语,一句有用的话都问不出来。如此反复几遭,他倒不再言语了,反正眼看着快要挖开古墓了,陈老道心想别没事找事了,明天再有半天工夫,尽可将坟土刨开,掏出值钱的东西当天就走,一天也不在这到处透着古怪的村子里多住了,免得夜长梦多,引火烧身。他盘算打得挺好,却没想到,转天该走的时候却走不成了。
  早上天一亮,陈老道啃了几口干粮,赶着去挖坟掘墓,挖开最后一层白膏泥,下面是用古砖砌成的墓穴,当中摆着个石头棺材,老道没有倒斗的手艺,抠开墓砖,再撬这口棺材,着实费了不少力气,然而开了棺才看见,石棺中仅有枯骨一具。
  陈老道大失所望,没想到墓主人竟是纸衣瓦棺的薄葬,多半是墓主人生前怕让贼人倒斗,因此不愿意显贵,只用纸糊衣服,石板当棺材,不带半件金银玉器。
  陈老道失望至极,担惊受怕忍气吞声的在村中住了数夜,为的就是金银财宝,期望能发一笔横财,在这乱世中立脚,却哪料结婚竟是这般令人扫兴。他跺脚叹气:“白耽误好几天工夫,看来没那个福分,一文钱也落不得受用”
  他正自唉声叹气怨天怨命的时候,瞧见石棺里唯一一个像样的东西,是个大得出奇的葫芦,那也是件有些年头的古物了,拴着牛皮绳子可以挂在身上,里面沉甸甸的似乎有些东西,拔开塞子倒了半天,却什么也倒不出来,陈老道寻思:“这个大葫芦必定是墓主人异常珍惜之物,要不然不会带进石棺,我得带回去找人瞧瞧。”想到这,他就给石棺中的枯骨作了个揖:“爷台仙去已久,留此身外之物又有何用,不如让贫道带去,总好过埋没黄土,腐烂成泥。”陈老道说完,又把石棺合拢,填回砖石覆以泥土,然后将葫芦塞进麻袋,骑上毛驴子想要动身走人,可是天色将晚,心说已经住了好几宿了,又何妨多此一夜,他调转驴头,又向村中走去,打算在“玄灯村”多住一夜。
  陈老道回村进屋,栓好门关好窗,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点了根蜡烛,仔细端详着个葫芦,心想:“即便里头的东西不值钱,毕竟也是件有成色的古物,把它挂在身上出外行走,人家准以为老道我这葫芦里装有神妙丹药到时候有人求药问卦,老道我再虚与委蛇,推辞一番,忽悠来去,也不愁吃喝,说不得还落个老君下凡的美名呢。”想到得意处,把葫芦挂在腰上试弄,自觉威风凛凛,八方风雨。得意忘形,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失声叫道:“不好!”
  深更半夜,想入非非,陈老道突然想起今天回来,失意莫名,失落中心不在焉,倒忘了把驴拴上了,他还指望把驴骑到集市上卖掉,换几个钱当作盘缠,否则身上一个大子儿没有,如何在路上行走?他一时着急,鞋子也顾不上穿,推开屋门就出去了,他是穷神转世,急地紧了,也不想想那驴没拴着,要跑可能早就跑了,若没跑的话倒也不至于黑灯瞎火的乱蹿悠。老道心急火燎地出去一看,吓个不轻,记起一茬忘了一茬,村中那些黑乎乎的鬼魂,正好在面前经过。
  此时明月在天,银霜铺地,陈老道看到面前这些人根本不是村民们的阴魂,而是穿着古衣古冠,或披甲提刀、或蟒袍玉带、或霞皮凤冠,其中也不乏神头鬼脸的怪物,走路的姿势僵硬诡异,胳膊腿儿都打直,跟在野台子上唱戏的打扮相似,正围着村中的石灯转圈。这些人看见屋里出来个人,立时奔着他过来了。
  陈老道本就吓的不轻,见此情形,顿时全身打个寒颤,情知不妙,怕是大难临头,他急忙往屋里退,忘了还有门槛,仰面摔倒在地。应了那句老话,人不该死总有救,天没瞎眼总有报,那个从古冢里挖出来的葫芦正好挂在老道的腰间,葫芦底撞到地面,蓦地里冒出一个火球。这时那些穿着古代衣冠的人都拥到跟前了,猝不及防,迎面撞到火球上,轰然烧成了一团,一个个发出嗷嗷惨叫之声,随着火势越烧越大,转眼间尽成飞灰,四周弥漫着一股尸臭,良久不散。
  陈老道劫后余生,恍然明白过来,枯骨身边的葫芦,内中装有机簧,填满了西域火龙膏,用力拍打底部,能往外喷吐天雷地火,是个不可多得的异宝。听闻辽代有位火葫芦王,身怀异术,际遇非凡,以前这地界正好是辽国的地盘,古墓中的枯骨多半是此人。
  陈老道此刻惊魂未定,眼看那头驴已不知去向,早没了踪迹。他有些明白过来,多亏前几天把驴栓到门口,驴叫能驱邪,村子里的鬼怪不敢进门,今天忘了拴上,毛驴自己跑了,要不是盗墓挖出天雷地火葫芦,怕是难逃一死,焉有命在。
  一念及此,他打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挣扎着起身,记起干粮还在屋里,外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饿死的人,要逃命也得裹上干粮再逃,他推门进屋想拿干粮,可是心慌意乱,匆忙中不及分辨,推开门才发觉进错了屋子,进了老头父子所住的村屋。
  他心道不好,顿感不安。
  外边月光如水,屋里仍是很黑,陈老道推开屋门,一抬眼似乎看到两个女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他怔了一怔,揉眼再看,那老头和蠢汉直挺挺地站在屋里,直如牵线木偶,他心知不对,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二人突然转过身来,没想到这一转身并没有后背以及后脑勺,反而又是一副形貌,又长着一张脸,而且都变成了女子,发出“叽叽咯咯”的声响,怪里怪气的脸怎么看也不是活人。
  陈老道眼尖,目光如炬,看出老头和蠢汉身后,紧贴着一层皮纸似的东西,同村中那些鬼怪一样,是人皮纸成精,他想放出葫芦中的天雷地火,烧掉这两张人皮纸。那样做一了百了,可势必殃及那父子二人,也是急中生智,从怀中摸出一根平时用来缝补衣裳的钢针,分别对着两张人皮纸刺出去,但听两声尖叫,老头和蠢汉扑倒在地,两张人皮纸晃晃悠悠的要逃,陈老道窥得真切,一拍葫芦底,天雷地火打在两张人皮纸上,立时烧作飞灰。
  不多时,父子两人缓缓苏醒,跪倒在地咣咣磕头,谢过老道的救命之恩,细说原委。原来玄灯村自古是做皮影戏的艺人聚居,皮影戏也叫灯影戏或玄灯戏,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祖传的手艺,用羊皮扎成戏俑,天黑后在灯前放一块白布,艺人们躲到后头口中唱曲,手里操纵戏俑,在白布上现出彩影,村里人三五成群结成戏班,外出演灯影戏谋生,男女老少所有人都能做会演,做得皮俑堪称一绝,每年祭祖师之时,要在村中石灯周围绕上一圈白布,在月下演灯影戏。
  祖祖辈辈都以这门手艺为生,如此过了几百年,这碗饭就不好吃了,因为同行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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