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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不过这一夜不但把他直接吓晕了,而且日后再也不敢单独守尸了,这段经历他一直深埋在心底,如果不是周伟真诚请教,他准备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
据老校工回忆,当时他去了一趟厕所,出来之后就发现小韵的尸体不见了,寻找了多时之后才有了奇怪的发现,小韵的尸体竟然绕过了老琴房“走”到了围墙下,而后缓缓地腾空而起,直至翻越了墙头,消失在了老校工的视线里,把他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除了诈尸之外,老校工还提到了之前发生的一件怪事,阮韵自杀用的那把中阮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那把中阮当时就一直放在二楼西面的那间屋子里,整个过程中老校工都没有发现有人上楼,也没有听到楼板踩踏的声音。
周伟当然不相信所谓的“诈尸”,所以在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后,他前往老琴房再次实地勘查了一番,后来在荣誉室的那张老琴房的照片里找到了真相,而揭开“诈尸”真相的引子恰恰是那把失踪的中阮。
中阮是怎么失踪的?
据老校工回忆,当时学校里的大部份教职工都被下放或者是关押改造了,后门的教工宿舍没有看到人,不过他恰恰遗漏了一点,那就是把段仲圭给忽略掉了,当时段仲圭还是个孩子,自然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虽然老校工没有发现有人上楼,但当时他只注意了楼梯,却忽略了一个地方——那棵老樟树。
从老樟树缘木而上,可以很轻易地爬进那间小屋的窗户,而且老樟树太粗枝叶太密,一个孩子爬上去根本不会暴露目标,只要爬到窗口,一伸手就够得着那张办公桌,所以那把中阮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而老校工当时正忙于搭建灵棚和收落尸体,当然不会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去拿死人的东西。
周伟之所以能解开“诈尸”之谜,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那把中阮,那把放在段仲圭卧室内的雕凤中阮,这把中阮也在段仲圭和阮韵的合影上出现过,是音箱上的那只彩凤解开了周伟心中的疑惑。
阮韵的尸体又是怎么“跑”掉的呢?
答案还是段仲圭,不过当周伟解开这个谜团之后,在心里对段仲圭致以了非常崇高的敬意,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在索命阮音一事中的作案嫌疑,周伟真的非常愿意当面向段仲圭伸一个大拇指。
阮韵自杀的年份周伟不得而知,不过他基本上可以猜出段仲圭当时的年龄,最多不超过十二岁,还是一个非常稚嫩的少年。
当年少的段仲圭承受了失去了双亲的痛苦,而后又目睹了姐姐的死状之后,除了伤心之外,他当然舍不得将他领进家门的阮韵,在一种无法说清的情况下,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措——偷尸。
于是趁着老校工上厕所之际,早已潜伏多时的段仲圭开始行动了,他先是用自己稚嫩的双肩背起了阮韵的尸体,艰难地走到了距老琴房最近的北面围墙下。
为了将阮韵的尸体翻过围墙,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将尸体从腋下部位绑牢,而后自己设法翻越围墙,在围墙外拉动绳索,将尸体慢慢吊起,也就是老校工所看到的那一幕——阮韵的尸体自行越过了围墙。
当时的月光很亮,但老校工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呢?
首先,时值深夜,正是人在一天之中最疲乏的时候,视线和意识难免会变得有些模糊;
其次,守尸人对于“诈尸”现象一直深信不疑,加上他也认为小韵是冤死的,是内心的恐惧加剧了思维的混乱;
最后,守尸人基本都好酒,因为酒能壮胆,要与尸体打交道,除了本身要具备一定的胆量之外,酒是不可或缺之物。
于是在迷信、恐惧和酒精的三重作用下,老校工所说的“诈尸”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周伟根本无法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更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细想之下他还是悟出了其中的缘由。
首先,是情深谊厚的姐弟之情促成了段仲圭此举,在感情的鼓动之下,人往往会焕发出平时难以企及的奇妙力量,如果换做是周伟,他也会这么干的,不过他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但年少的段仲圭却办到了,所以就冲这一点,周伟非常佩服段仲圭;
其次,周伟在那张老琴房的照片中看到了当年的围墙,与现在不同,当年的围墙高度不超过两米,而且是用圆滑的鹅卵石堆沏而成的,只要力量足够,再借助滑力,用绳索的确可以将尸体拉上围墙。
再者,从段仲圭卧室里的那张照片上看,阮韵的个子不高,而且身材非常苗条,周伟估计她生前的体重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斤,再加上阮韵是割腕自杀的,身上的血夜已基本流干,尸体当然就变得更为轻巧,所以段仲圭能将她的尸体偷运出去。
幸运的是老校工并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而且在天亮后也没有进行查找,只是找了个由头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由于正处文革动荡时期,活人都难以自顾,又有谁会去关心一具尸体的下落呢?
于是也就有了情定山谷里的那座非常隐蔽的坟头。
偷中阮、偷尸体、葬亲人,年少的段仲圭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伤痛,也办到了常人难以办到的义举,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周伟相信,这样的人即使放在当今社会也是凤毛麟角。
“院长,是这样的吗?”,讲完了诈尸事件之后,周伟轻轻地碰了碰郑天霖的胳膊。
郑天霖有些魂不守舍,他深深地皱着双眉,整个人突然间变得苍老了许多,“差不多吧,小周,又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对吗?”。
周伟默默地点了点头。
“唉”,郑天霖抽动了一下鼻子之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周伟:“我不知道当时是谁通知你的,不过我知道当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你一定非常伤心,我想再问一句,你的那把中阮第一次断弦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吧?”。
郑天霖喜爱中阮这种冷门乐器,这个爱好在艺校人尽皆知,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把中阮的来历,特别是那四根断弦中隐藏着的故事,据陈丹青说,98年她与郑天霖结婚之前,这把中阮的弦一直都是断的,在结婚当天郑天霖才将它重新续上,不过后来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郑天霖又亲手扯断了阮弦。
“你说的没错,当时是申屠银写信通知我的,小韵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了唯一的知音,还留着中阮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为这把中阮是老师亲手送给我的,我会当场将它砸毁”,郑天霖咬了咬牙,强行忍住了欲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以在接到阮韵的死讯之后,你毅然偷偷地跑回了江州,先找到了段仲圭,进而找到了那座坟头,然后从段仲圭的手上拿到了阮韵的遗物,也就是这块玉佩,而后才返回了海州,对吗?”。
郑天霖点了点头:“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把段仲圭也带走?”,周伟略微加重了质问的语气。
“我”,郑天霖痛苦地摇了摇头:“他不肯跟我走”。
周伟一惊:“为什么?”。
郑天霖:“不知道”。
“不知道?不会吧?”。
郑天霖沉默片刻之后犹豫地说道:“可能是他恨我”。
周伟苦涩地笑了起来:“不是可能,是肯定,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恨你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郑天霖无力地注视着周伟,两滴眼泪无声地挂落了下来。
“在那个时候,在段仲圭的眼里,你就是他未来的姐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是唯一可以保护阮韵的人,可是你没有尽到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不过院长,这是那个时代造成的,我不怪你,相信大家也都不会怪你,不过段仲圭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小,再加上一连失去了三位亲人,所以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来考虑,他有理由恨你,因为他还不懂事”。
“是的,他应该恨我,我也恨我自己”,郑天霖双手捂着头痛心地说道,话中明显带着哭腔。
“所以你在拜谒完阮韵的坟墓之后,又从段仲圭手上要回了这块玉佩,这才回到海州,直到文革结束为止,而段仲圭则选择了继续留在江州,由申屠银负责照看他,是吧?”。
“是,因为申屠银是老师生前的好友,所以我把仲圭托付给他,等所有的事安排完了之后才离开江州”。
周伟抿了抿嘴唇说道:“尽管这样,段仲圭还是恨你,这种恨一直延续了三十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特别是在他被撤销了副校长的职务之后,这股怨恨就变得愈发强烈,对吗?”。
“不”,郑天霖毫不客气地否定了。
“你撒谎”,周伟也不客气地反驳道:“如果他不恨你,那么你告诉我,索命阮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每次都能及时地回避过去?”。
当话题终于如郑天霖所愿的那样,重新又回到索命阮音上来的时候,他又突然间开始变得不能承受了。
第七十八章真相(三)
当着郑天霖的面;周伟毫不掩饰自己对段仲圭的怀疑;在他看来;只要郑天霖开口证实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对”索命阮音”事件的调查又增进了一大步。
因为周伟相信;阮韵之死就是”索命阮音”的作案动机。
段仲圭是索命阮音事件的第一嫌疑人;也只有他才具备如此众多的作案条件;特别是他那令人不可思异的好运气;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是他干的。
而且在8月4日的凌晨时分;周伟在情定山谷布下了天罗地网;但索命阮音却意外地没有响起;后来才得知段仲圭早就外出了。
段仲圭请假;学校里就会发生意外事故;
段仲圭外出;索命阮音就偃旗息鼓。
巧合吗?
周伟相信不是;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将段仲圭当成了犯罪嫌疑人;除了准备再次擒拿之外;他开始推断老段的“作案动机”;在初步揭开了段仲圭的真实身份之后;他的心里就慢慢地开始构略出整个索命阮音事件的真相。
“小周;我相信你的能力;但绝不相信你的怀疑;仲圭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真的;可能他对我是有些误会;但他绝对不会干出这种肮脏下流的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仲圭还是非常不错的;我了解他”;郑天霖一口否定了周伟的推断;极力地为段仲圭辩护。
“是吗?你真的了解他吗?还有;你凭什么断定他与索命阮音毫无干系?就凭你是一院之长?”;周伟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不;不是;小周;这个问题能不能先放一放;我现在头很痛很乱;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了”;郑天霖摇头痛苦地说道。
本来郑天霖此行就是为了索命阮音而来的;他也想好了见面之后怎么和周伟说;但此刻他的思绪和情绪全被周伟给搅乱了;确切地说是被阮韵、被文革发生的那段惨烈的往事给彻底搅乱了心智。
“好的,不过我相信我的调查比你想说的要具体”,一见郑天霖情绪失控的样子,周伟感觉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已经年近六十了,情绪激动之下很容易发生意外。
郑天霖长长地吁了口气,除了泪水之外,脑门上都是冷汗,这全是被周伟给吓出来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发生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