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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塞到随身带着的锦囊里。
回过头，孟东正望着那姑娘，久久地，然后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伸到半途又停住，顿了一会儿，缩了回去。那姑娘就像能通灵似的，忽然睁开了眼睛，望向孟东所在的方向，眼睛发直，神情凄迷，直到发现什么都没有才慢慢晃过神，露出苦笑，低头收拾起地上的纸。
哎，我叹了口气，走到床头柜，那里放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合照，一男一女，男的现在是鬼，女的还是人，搂在一起，笑得很甜。
我回头去看，女的收拾了一半望着画发呆，男的望着人发呆。
我半身穿过窗帘，爬到窗台上，坐了下来。阳光刺得我不敢抬头，只得低头望地上，这房子造得还挺高，人就跟蚂蚁似的，车子就像甲虫，在街上川流不息，看起来地上就快塞不下这些人和物了。不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下面不挤满鬼就好。
我无聊地到处望，忽然瞥到几百米外有一个不明飞行物，大叫不好，外星人也飞不了这么低，这么横，一看就是无常的巡逻队。我跳进窗户，马上就要拉了孟东跑，他被我拖得莫名其妙，站着不肯动。我回头一望，姑娘正抱着照片哭呢。
“哎，下次下次，还有机会。反正你现在也显不了身安慰她，干对着伤心没用。快跑，要被无常发现我带你出来玩，就再没下次了。”他听了我的话，知道轻重，就肯走了。
我摸出一张符贴他身上封气，然后拉着他往地板下钻，顾不上他是不是还回头张望，一路狂奔，直接钻到了地下三层。
四周一片漆黑。
“没事。”我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拇指上就发出了萤火光亮，照得孟东的脸色发青，他显然还不太习惯泥土的芬芳，我解释道：“有些树根是可以直通地府的。”然后凑近了，往他手指上抹了一下，他的手顿时也发出了光亮，
“不过先要找到一种发光的蚯蚓。”我举着拇指困难地在土地里穿梭，按道理来说，鬼可以穿过任何没被法力和符咒碰过的东西，但土地毕竟是密度很大而且无边无际的。那么大一个东西无休止地贯穿你的身体内部，总是让人很不爽的。
“找到了！”孟东叫了起来，我望过去，他的两个手指正抓着一条发光的扭动细长小虫。
“轻点！”我抢过那只虫，然后用力地拉成两段，扔了出去。
孟东看得目瞪口呆：“你叫我轻点，是为了亲手把它分尸成两段？”
“死不了，这是蚯蚓！”
我看着两段蚯蚓疯狂逃窜的方向，招呼孟东跟上。
“看，这就是能通地府的树根了。”我指着眼前发光的树根说道。
“可是看起来挺细的。”
“细不细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根上爬满了各种发惨光的虫子。你以为它们都是哪里来的？这可是地府最常见的光亮。”我让自己尽量笑得阴森一点。
孟东好像抖了一小抖。“那我们怎么回去？还当地鼠么？”
“不不不，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个树根，就不用再做这种体力活啦，速度会快很多的。”我从袋子拿出一小瓶子，摸出些粉撒在手上，然后拍拍孟东的手。
“这是用通冥的树根最底端的一段尖头磨制而成的，跟这里的树根可是相通的，可以带我们下去。”我抓住一根树根，打量了一下，然后让孟东抓上去，自己找了另一根，然后说：“现在，抓紧了，往里跳吧。”
孟东迟疑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跳进树根，瞬间没了影子，我深吸了口气，紧跟着跳了进去，就像坐滑梯似的一路直下。
“喂——这——是——怎——么了？”下面传来孟东的呼喊。
“好玩吧，哈哈哈哈——”我大笑道，“可抓紧了，看到自己抓的树根快没底了就换一根，不然就要掉出去了。”我顺着树根往下荡，一边滑一边换，就跟荡秋千似的，呼啦呼啦，就差有风给我助兴了，手抹了树根粉，一点也不疼。
这地可真厚，不知什么时候才穿得完。
“嘭。”
我感到一阵轻松，终于掉出土地了，有风，有声，回到地府的天空了！
我抓着树根，准确地说现在更像树藤，寻找着孟东的身影，然后在下降的过程中看到他飘在我左下方的空中无所适从。我快速抓换着手里的树根，来到最接近他的位置，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然后我们一起往下滑。
“不是叫你抓住么？”
“我是尽力抓了，但是空气来得太突然，没注意树根断了就滑了出来。”
风在我耳边呼呼地吹，下滑的速度太快了，说话都有点吃力。
我把他往树根上甩，他顺势抓住我手上面点的地方，摇摇晃晃飘开了一些，跟坐公交似的。
“滑这个要快一点，不然靠我们自己，往下飞也要飞个半天。”我们被地府的风吹得飘起来，只有手上的力量在拖着我们快速往下滑。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了，我叫了一声：“快放手。”然后马上放手，随着惯性慢慢落到地面。孟东放得慢了，接近地面才松手，嘭的一声摔在地上，惨了点。
他趴在地上半天没动，我过去拍拍他的背，他悠悠地冒出一句：“原来这些往上生的藤蔓是直接通到人间去的。”
“是啊，你以为它们只是长着好玩点缀地府的啊？不过爬上去就要难很多了，你不用打它的主意了。”
“谢谢你。”
“啊？”
孟东慢慢爬了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谢谢你带我上去，还让我见到许多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奇景。”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我笑着转过身子。
亏了你我才第一次在愿望井里见到除了我自己脸以外的画面呢，这下就算扯平了。
“哦对了，这是我刚才捡的。”我抽出那张画，拍拍平整，递给他。
“你怎么能抓住”他很惊讶，纸并没有穿过他的手掌，而是牢牢得被握在手中。
“我是谁啊？取件人间的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至于你么，这已经是地府了，带进来的就都属于阴间，一张纸还想穿哪里去，别太感激我。”我得意地说。
“谢谢。”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画，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我也看画的好才顺手拿的。走吧，回去了。”我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不想飞了。
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我在想今天的事会不会被发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后，在往城门里走之前，他跟我说了一句：“再见。”
那表情就像是再也不见了的样子。
第10章 孟婆（下）
不过次那以后，我的确有段时间没再见过孟东，更别说带他上去见女朋友了，原因是我再也没去过那口愿望井看井水。有些事情只要能成功一次就够了，我不认为奇迹会发生很多次。虽然另外一个人很轻松就能做到，但那不是我的命，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不用去浪费时间了。另外，从鬼城回来的路上开始，我就一直在反省自己。随便就拉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小鬼去人间玩，这也太冲动了，万一他有问题呢，万一他告发我呢？不过还好他够笨够呆，只知道跟着我走，也不会多说什么。不然趁我不注意跑了，逗留人间，被随便哪个无常发现，就有的我受罪了。这样的事，以后实在应该少做为妙。
上班照例是我一个人舀汤一个人念名单，我靠在桌上一手拿着汤勺一手拿着名单，叫着编号和名字，分给每个上来投胎的一只碗。只要他们喝下这忘川水煮成的孟婆汤，踏进人间的轮回道，出生以后就会忘记前世所有的一切。
其实大多数岗位都是有两个鬼差的，一个孟婆负责分汤，一个轮转使负责安排投胎。说是合理分配，减轻工作压力，其实也有互相监督之意，不能让一个阴差全管了。好在地府人手也不是很够，加上马簿也不是很在意这种小事，我就吃点亏兼个职，多干点活咯。
“全都给我喝完，一滴都不能留下。”理论上还是会出现某个别鬼，意志力特别强，就算喝上一桶孟婆汤，也还是会残留一些记忆，所以就这么一碗的量更是一点都不能剩了。
我一手盛着汤，熟练地倒进五个碗里，一手拿着名册，喊着下面轮到的编号，几个鬼在马面的带领下走上桥来，可是半天都没到我面前。
我抬起头，望到牛头带了一个人上桥，塞了一张文书给我：“这个是走特别程序的，直接可以投胎了，您请安排一下。”
我看了一眼文书：孟东，因救落水儿童，溺水身亡，终年26岁。特许安排单独投胎，已彰其表。
“放他在这吧，我会安排的。”我点过头，打发了牛头离开。
来人走到我面前，带点惊喜地说：“原来你是管投胎的。”
“正是。”我抬头瞥了英雄一眼：“我说怎么不用我安排呢，原来早就有好着落了，救人死的，也真是英勇。那么，孟大英雄，这下辈子的家世你是想选大富还是大贵呢？凡是今天要生的人家，随便你挑一个吧。”
“我也没想好，你随便安排一个吧。”孟东随意地答道。。
“才死了几个月，就去投胎了？看来这地府真挺糟糕，你是多一天也待不住啊。”我翻看着名册，见到一个名字笑开了：“这样吧，著名画家的儿子，你看行不行？”
“可以。”他淡淡地回答。
“还是再看看。”我继续翻了起来。
“刚死那阵子，我是真的觉得很孤独，于是就填了表格，申请早点投胎，离开这里。不过，遇到你之后，我有点后悔了。”
我抬了抬眉毛：“后悔啥？”
他望向地府的天空：“我发现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轻易割舍的，即使在这里，也有可以珍藏的回忆，更别说在人间的26年了。在这里，我可以思考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忘记一切，去开始另一段人生，因为我连这辈子都没有把握好。这么一走，一切又要重新来过了。”
“那祝你下辈子，好好欣赏世界慢慢享受生活，来，喝了这碗汤。”既然他无所谓，那我也懒得浪费时间给他找人家了。
孟东接过碗，喝了汤，放回桌上，跟我说了一句“再见。”走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身上抽出一张纸，交给我：“反正也带不走，留着做个纪念吧。”然后转身往桥的另一边走去，迎接他的将是守着轮回道的牛头马面。
我拿着纸，看着上面的素描像，这画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哎，我怎么就画不了这么好？再回头去望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惆怅。
“站住。”
孟东不解地回过头。
“对，就你。”
“你是不是真的很不想去投胎？”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回来吧。”我用下巴一指桌子。
“050123078，050123079，050123080，050123081，050123082。”我朝新上来的五个鬼招招手，“喝下这些汤赶紧去投胎，不然好位置就没了。”
很快，桌子上就剩下五个空碗了，而后面的鬼又慢慢地走上了桥。
我把勺子往孟东手里一塞：“你到后面去盛汤。”
孟东一直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中，不过到是很听话地从桶里舀出汤，均匀地分配到碗里。不空不溢，一滴也没落到桌上，还真是做这个的料。
“这个桶里的汤不会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