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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怒骂:“滚下山去,你被逐出冷家,没有命令不得上山!”
帅望一脸委屈地看着韩青:“你气很久了。”
韩青转身要回山洞。
帅望忽然红了眼睛,明知道韩青不过是吓吓他,还是红了眼睛:“我要走了,你还骂我?”
韩青回来:“你要去多久?”
帅望眨眨眼睛,韩青怒吼:“你不只是要去次公主府?还要去哪儿?”
帅望轻声:“我,我顺便去余国谈谈那十个城的事。那个小梅将军的事,那个”
韩青沉默,你,都这样了,还忧国忧民?唔,不是,虽然一字不提小公主,每件事都是为公主做的,小公主的丈夫,小公主的城,内心悲愤欲呕,你敢是在安排后事吗?
韩青很想放声大哭,然后满腔悲痛变成愤怒:“你!你不要命了吗?!”
帅望道:“我留在这儿也一样会死啊。成天喝酒看戏多无聊啊!”
韩青愤怒:“你喝花酒姘戏子烟花柳巷都玩腻了?”
韦帅望也怒了:“你没完了吧?屁大点事,你气了多久了?你有好几个月没同我正经说话了!我告诉你,你同我好好说话的时间可不多了!”
韩青发出一声受伤般的痛叫声,用尽力气给了韦帅望一巴掌,怒吼:“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是谁让我老来体验丧子之痛?是谁逼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孩子一天一天慢慢地在痛苦中煎熬,一天一天慢慢失去生命的光彩?你还有脸来告诉我,我同你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韦帅望!有生之年,我不想再看见你!
韩青走回石洞,就要关门。
韦行一手抱住韦帅望——帅望给打得飞出去,鼻血都喷出来,另一只手撑住石门:“怎么回事?你伤好了你怎么不出来?”
韩青沉默。
韦行怒吼:“你他妈的不是打算一辈子把脑袋扎沙堆里不出来了吧?”
韩青沉默。
韦行狂叫:“你好意思让我在外面替你顶缸!你好了,你不出来!”要气疯了!
可怜的韦帅望,立刻被扔到一边。韦行抓狂地扑过去:“你给我滚出来!老实地做你的掌门去!!”
韩青怒答:“我不去!冷家不是我的!我不是天生该担这个责任!你是大师兄,凭什么让我去做掌门!”
韦行傻了:“你你你!你疯了?你,一定是闭关练得走火入魔了!”
韦帅望沮丧地,坏了坏了,他们打起来了,等会他们不好意思对打,搞不好就拿我练手了,我好想爬走。
韩青深呼吸,深呼吸,良久:“我要闭关一年,好好修炼内力。”
韦行呆呆地:“一年?”慢慢用手支住石壁,救命,这打击太大了,我还以为这日子总算快结束了!一年?我也要吐血!
帅望瞠目结舌:“师父你不是打算闭关闭到我死翘翘吧?”
韩青沉默,眼睛通红,渐渐能看到眼眶里盈满的泪水。
韦行转头看看韦帅望,再看看韩青,这,这是我儿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你半晌:“谁说帅望会死,冷良的药,不是每次都好使?也许”我儿子是不会死的。
韩青道:“是,如果韦帅望老实地配合,应该还可以活个十年八年。我闭关十年,相信功力会有很大长进,也许可以救得了韦帅望。”
韦行完全呆住,妈呀!是十年?不是一年?你宰了我算了。
韦帅望呆了,然后抓狂:“你疯了!”闭关十年?你真是疯了!你是想直接升天吧你?
韦帅望愤怒地:“原来师爷说你性情偏执我还不信!你!人人都要死的,伤心归伤心,人人都能接受生老病死这个事实!你这么执着为什么?”
你是偏执狂!
韩青怒吼:“你才是偏执狂!你用失去生命换我失去功夫!你这个蠢货!白痴!你为了保全我一身功夫杀了我儿子!你这个白痴!”
帅望怒吼:“什么杀了你儿子!你有病吧!”然后呆住,啊,那个儿子是指我啊!我杀了我自己,重重伤害了你?
韦行默默地腹诽: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帅望呆了一会儿,终于轻声:“我还没有死,我也不一定死!没准我这下去京城,不小心就一脚踏到千年灵芝万年王八上,捡起来吃下肚就好了。”
两位家长一起吞眼泪,靠,你山海经看多了吧你踩到狗屎还差不多。
韩青默默回头,我当你死了,我不要再见到你。我就在这儿闭关到死,练成盖世武功,很好,可以救你,练不成,也好,我不想眼见你死。
韦帅望怒吼:“你敢进去!你有完没完,要不是你不停地逼我,事情怎么会到这地步!你敢闭关,信不信我立刻死在这儿!”
韩青冷冷地:“滚到山下去死!”
帅望傻了,转头看韦行,咋办?咋会这样?
韦行摊手,别看我,你师父从来就这么拗,他要讲理时,谁也不能跟他不讲理。他要不讲理,谁跟他讲理也没用!你师父要是面团,能当这么久掌门吗?老子才干了这几天,已经挺不住了。
韦帅望气得跺脚:“你他妈是驴!我这就死给你看!”
韦行无语望天,你你个废人,你还死给我看。
帅望也知道这时候拔剑自刎绝属搞笑,愤怒地:“我回去就服毒自杀!”没人理他。
韦帅望站了一会儿,过去敲敲石门上的小窗,温柔地:“师父,你是开玩笑的是吧?你不会这样的,如果你真这么做,冷家那些信任你的人,你怎么对得起他们,还有,师爷临走怎么托你来着?还有,让我爹替你干活,很不仗义,我师娘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你不觉得对不起她吗?我师弟需要他亲爹,你凭什么生了不养养了不教?师父,你快出来吧。”
沉默。
帅望忍不住再一次开骂:“师爷说你这种执着是病态,看起来他说得对极了!”
沉默。
转头看韦行:“你师弟闭关闭出精神障碍来了!这种修行方式最容易出这种事!”
韦行愤怒地看着韦帅望,臭小子,所有事都是因你而起的,你他妈的找抽没够,我还不敢抽你(老子干不了那么精准的事,把你打飞还不伤到你)!
帅望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怎么都没用,气急败坏:“喂,我要走了,你出来同我好好说句话吧!”
沉默。
帅望苦笑:“喂,你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儿了,别孩子气,我要走了,你没话说?”
沉默。
帅望笑:“万一我有了啥意外,你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滚了!”
韩青没动静,韦行怒了,我靠,你居然能把这种戳我们心尖子的话笑着说出来!我揍死你!他一拳打到石门上,他不想韦帅望死,当然不敢打韦帅望,结果一巴掌厚的石门当即裂开,然后倒在地上化做一堆石块。
站在石洞里的韩青,来不及掩饰他脸上的泪水。
十五,心魔
帅望呆呆站在那儿,看着泪流满面的韩青。
做父母的,宁可少活几年,也希望看着孩子活着吧?帅望跪下:“师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我不会这么做。”
韩青呆了一下,你还想有下次?他哭笑不得,看着韦帅望,悲哀浸透,已经不是痛,而是灰心,一生不想再同任何人这样亲近,不想再体会这样的悲哀。原谅我懦弱吧,韩青轻声:“好好保重。去吧。”
帅望抬头,这,这算什么话?
韩青在石洞中,昏暗中,帅望看到他发际几丝银白,黯然无光的眼睛,往日那个内敛却威严的国王一样的人,忽然间象路边呆坐的流浪老汉,绝望麻木的表情,驼着背垂着肩。
帅望轻声:“师父!”
韩青退一步:“让我静静。”
不不不,不要过来拥抱我,不要抱住我痛哭,我忽然间失去了承受这样伤痛的勇气,不!让我躲在石洞里忘记自己的无助无能与无力吧。
忽然间想起碧凝死时的那种感觉,他做了能做的一切,却不能救出他爱的人,或者他付出得还不够彻底,如果再出卖自己的良心友情忠诚,是不是就可以做到?他眼看着他爱的人惨死,无能为力。
现在,他再一次眼看着亲爱的孩子被病痛一点点折磨,依旧是无能为力。这些年来,努力地克制坚强勇敢有什么意义吗?人的努力,即无意义也无价值。
韩青慢慢退一步,我依旧保护不了我爱的人,我依旧一次次失去亲人。或者上天在警告我,武林盟主是不需要感情与亲情的,我应该以我的责任为重。不!如果没有感情,拿什么来泛爱众?你拿走所有我爱的人,我心中再没有爱与慈悲了。我只想在这个山洞里终老,不想再要所有美好的感情,只想不痛,只要不再痛。
我爱什么你拿走什么,那么,我什么也不要了。
旧伤新痛,刹那发作,韩青慢慢退到山洞深处,后背紧贴石壁,不再动不再出声,好象化作石洞的一部分。
帅望呆了,他慢慢站起来。
坚强理智的韩叔叔怎么了?
他怎么会这样?他慢慢后退的样子,象是被打怕了的孩子。帅望惊恐地:“师父!!”
韩青沉默,要坚强。
坚强地接受这次打击,然后等着下一次?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生活吧。
你剥夺了我救我孩子命的最后希望,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不同你开玩笑,我不原谅你。
在韩青心底,韦帅望好象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抱着他软糯糯哭泣的幼小韦帅望,另一个,是笑眯眯象冷恶一样夺走他爱儿的韦帅望。
一个让他痛,一个让他恨。
他麻木地沉默着,只希望所有人离开。
也许以后他会内疚吧?他竟会希望他最爱的孩子快一点离开,离开他面前,离开人世,他都无所谓,只要他离开,他只要他的宁静。
韩青知道自己出问题了,闭关会引出人的心魔,如果你有偏执性格,长时间的孤独冥想会加剧这种倾向。那些隐藏在心底的巨大伤口,会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发作,折磨你吞噬你,把你拖入黑暗中。
他沉默着咬牙,忍住内心咆哮哀求哭泣的渴望。他沉默着,克制所有歇斯底里的发作,克制自己想缩到黑暗中痛哭的欲望。
依旧沉默地站在那儿,看起来完整的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灵魂却已崩溃,那个软弱的灵魂缩成一团,不住地哭泣:不要,不要再来一次,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要再经历一次,给我死亡吧,或者,流放我吧。让我离开这个现实,把我关到一个漆黑的箱子里扔到无限黑暗与孤独的宇宙中,让我无知无觉地飘浮吧。
韩青静静在站在那儿,另外一个灵魂清醒地说:闭关太久,渴望封闭自己很正常,咬咬牙就过去。没什么,小事情,来,向前走一步,离开这里,很快你就又成为原来那个坚强的自己了。
韩青紧紧靠着石壁,一动不能动,如果可以,他想挤进石壁里,在黑暗中终了一生。
帅望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确实错了。对父母来说再没有比孩子死亡更沉痛的打击,对真正爱你的人,接受与给予同样重要。
帅望慢慢走过去:“师父!”惊恐:“你,你”
韦行终于反应过来,他兄弟是真的出毛病了。他过去推开韦帅望,伸手把韩青拎起来扛肩上:“少废话,咱们出去说!”
热汤,热毛巾,韩青依旧沉默,最后被扔到热水桶里,泡完洗净,扔到床上,冷良过来开副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