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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舒的心再次沉下去,不由得有些失望。
饿了一天,坐了一天。沉重的凤冠,繁复的霞披,鲜红的盖头,每一样都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可良好的家教却让她不得不规规矩矩坐在这里,等待那个他记忆中的人前来揭开自己的盖头。
现在是几时了?应该已经过子时了吧。他怎么还不来?是宾客太热情,将他绊住了?还是喜酒太香醇,让他饮醉了?抑或,他根本就不愿娶她,所以迟迟不愿进这个洞房?
张云舒握着如意锁,手指一下下在上面抚摸,心里因为种种的不确定而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九岁订亲,十年来一直未行嫁娶之礼,其中会发生的可能性她不是没想过。可是因为先皇赐婚,所以她的家人一直都坚信她会成为王妃,而他自己也认定,生命中,只有一个叫朱高炽的男人。
其实对于朱高炽的印象,她实在是有些模糊。儿时的记忆因为时间的流逝,都已经淡得不成样子,有的只是一个如同隔着一层白纱的轮廓,看不真切。
十年,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父亲说他文韬武略,玉树临风,想必定是人中之龙,气宇不凡。他会喜欢自己吗?还是早已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才迟迟不肯娶她过门儿?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不请旨退婚,还要跟她成亲呢?
他愿意跟她成亲,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还记得她,记得他们儿时的戏言?
已经忘记是几岁的事了,他跟随燕王从北平回来参加先皇的寿宴,拉着她的小手说,云儿,等你长大了,哥哥就把你娶回家。
记忆真遥远遥远到张云舒都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候朱高炽的模样,只记得他稚嫩的声音,温暖的笑容
大概因为这一天的婚礼真的让她太累太困,打起精神的张云舒想着想着,眼皮又开始往下耷拉。
门却在此时被人吱嘎一声推开,她再次从瞌睡中惊醒,听到门外王公公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张云舒没听到回答的声音,但她听到了有些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应该是送朱高炽过来的太监侍卫们离开了。
门被关上,空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朱高炽看了看门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禁卫军,无声叹息。
转过身,有些踉跄的走到桌前,拎了茶壶倒了杯水刚要喝,却在扭头之间看到坐在床边依然穿戴整齐,蒙着盖头的张云舒,心底有些不忍,放下茶杯走了过去。
张云舒听到脚步声朝自己而来,心里更加紧张,手中的如意锁差点儿被自己捏碎,屏住呼吸等待他掀开盖头。
因为喝了太多酒,朱高炽头疼得厉害,虽然还不至于烂醉如泥,但也是相当难受。
张云舒从盖头的下方看到他脚步有些不稳,知道他定了喝了不少酒,对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倒是放下心来,这至少证明他是喝多了,而不是因为不愿娶她才迟迟没有进入洞房。
朱高炽本想掀开她的盖头让她吃点东西,因为想着她在这坐了一天应该也累了。可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突然收住,混沌的意识在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盖头不能揭,揭了不就表示自己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了么?
他心里明明没有她,将来也不可能将她装进去,这样白白牺牲了一个女孩的幸福,真的可以心安理得么?
朱高炽的手握了握,收回来,抬脚刚要转身,却又自嘲的苦笑起来。
朱高炽,你以为自己现在不揭这个盖头会很高尚么?你不想牺牲她的幸福为什么还要跟他成亲?你已经跟他拜了天地,已经是夫妻,你不揭这盖头只能将她伤得更深。她是无辜的,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你于心何忍?
可是揭了这盖头,接下来又该如何面对?告诉她“对不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告诉她“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圆房”?告诉她“对不起,我只是在利用你”?还是告诉她“我不能爱你,以后如果有好的人家,你可以休了我?”
不管哪一句得到的结果都应该是一巴掌才对吧?而这些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朱高炽站在原地,再次陷入两难。
视线移向北方,心底深深叹息。父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抬起手,捏捏眉心。许是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头部的疼痛愈加猛烈起来,身形晃动,朝后退了两步,差点儿跌倒。
张云舒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的盖头被揭下,反而从盖头下方看到他不稳的脚步,反射性的掀开盖头起身将他扶住。
“炽哥哥,你没事吧?”
朱高炽听到她的声音,努力站稳脚跟,扭头看到她时,竟像是松了口气:“谢谢,我没事,就是多喝了些酒。”
张云舒闻言放了心,扬起脸温婉笑笑:“那就好。”说完竟然规矩的放开他的手,走回床边,又要将盖头盖上。
朱高炽见状忙上前阻止:“你干嘛?”
张云舒愣了愣,当即红了脸:“我我这盖头应该是你来揭的我我刚才是情急,怕你跌倒,所以才”
“没关系,你就当是我揭的好了。”朱高炽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这盖头才下来了,他怎么能让她再盖回去?于是赶紧拿过她手里的盖头,指着圆桌上的点心佯装关切道,“坐了一天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张云舒眨眨眼睛,有点愣神儿,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那一桌子的点心,看了半晌才低下脸摇摇头,轻声道了声“云舒不饿。”
说是不饿,可她那咽口水的小动作却是被细心的朱高炽看在了眼里,想着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于是拉起她的手走到桌边:“饿了就吃东西,别忍着,饿坏了可不好。”
张云舒看了看他,还是没有动手,直到朱高炽实在看不下去帮她夹了不少点心放进面前的碟子里,她才秀气的吃了些。
朱高炽见她吃了东西,放松下来更觉头疼的厉害,心里暗骂自己刚才不该喝那么多,这就叫自作自受。
以前不知听谁说过茶能解酒,赶紧端起刚才倒上的茶饮下,可没想到这茶越喝越渴,连续喝了好几杯也没发现头痛有得到缓解,反而觉得体内火焰缭绕,气血翻腾。
张云舒正在吃点心,发现他神色有异,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道:“炽哥哥,你怎么了?”
“嗯”朱高炽不发声倒好,一发声竟然发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浑身上下像是有火在烧,灼热得难受,立即意识到刚才这茶有问题,逐抬起头狠狠瞪向面前的女人,“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大概是被他凶狠的眼神吓到,张云舒差点儿打翻点心碟子:“我我没有这茶,这茶是半个时辰前王公公派人送来的,说是可以为你解酒”
“唔!”朱高炽闷哼一声,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像是要把它扯裂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趴到桌面上,伸长的手臂将满桌的茶壶点心扫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云舒尖叫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炽炽哥哥”
“不要靠近我!”朱高炽咬牙喝了一声,止住她想要上前的步伐。
张云舒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吓得六神无主。
“卑鄙!”朱高炽咬住唇,在心里将朱允炆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完全不理会自己现在跟他是同一个祖宗。如果没有他的授权,王公公不敢在茶里下药性如此之强的春*药。
呵,真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么?如果自己今天晚上不跟张云舒同*房,也许会欲*火焚身而死。
可是,如果自己的生是以背叛朱棣和伤害云舒为代价的话,那还不如让他死了。
“炽哥哥”张云舒见他趴在桌上,双手已经将桌布撕裂,知道他定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虽然害怕,但还是走上前去。
“不要碰我!”朱高炽感觉到她的走进,反射性的从桌面上抬起头来,殷红眼睛像是要滴出血来。
“啊!”张云舒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往外跑,“我我我我去找太医”
“不要去!”朱高炽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儿,力道之大似要将它拧断一般,“没用的,唔”
云舒吃痛,却不敢呼喊,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那要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你?”
朱高炽仰头看她,穿着新娘服饰的云舒双眼含泪,粉面桃腮,殷红唇瓣儿娇嫩欲滴,竟然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欲*望,当下将她的手腕儿握得更紧,不受控制的起身,将云舒一把扯进怀里,俯身狠狠攫住她的唇。
炽烈的火焰从头燃烧到脚,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的叫嚣,沸腾的欲*望撕裂着自己的身体以及灵魂,将自己的理智一点点吞噬。
“父王父王”朱高炽完全没有了理智,怀里抱着张云舒一阵深吻,嘴里却一直叫着朱棣。
张云舒被他箍得太紧,根本没有办法挣脱,而他完全称不上温柔的索取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夫妻间的床*事在出嫁之前母亲有跟她说过,但这感觉,不是母亲所说的那样。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以至于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朱高炽的激烈。
而此时的朱高炽已经完全被欲*望奴役,离开她的唇,转而吻向她的脖子。
父王父王孩儿好想你好想你
大红的喜袍被朱高炽用力扯开,身体被摁倒在桌面之上,张云舒忍不住再次惊叫出声,吓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而这一声惊叫似乎拉回了朱高炽残存的理智,朝着胸膛进攻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看着那明显不是男人的身体,慌忙起身一步步朝后退去。
“不不是你不是”不是父王!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跟不是朱棣的人做这种事?
可是父王,孩儿好难受,好难受救我,救我,父王!
朱高炽紧咬下唇,握紧了拳头转身往墙上砸,拳头砸出了血,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体内的火越烧越旺,五脏六腑如同在油锅里翻滚之后,又在下一刻被丢进了冰窖,冰与火两极的交替煎熬让自己痛不欲生。小腹的欲*望翻腾着,朝着某一个地方肆虐撞击,想要找一个出口,却被他以自己强大的毅力而生生压回了体内。
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此。
张云舒看到他的手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顾不得刚才的害怕,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开,却被朱高炽用力甩出了老远。
“离开这里,离开”朱高炽回过头,以自己最后的理智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然后靠在墙上,将自己已经血沫横飞的拳头塞进嘴里,狠狠咬住,再也无力挣扎。
“不,我不离开。”张云舒坚定的摇头,缓缓走回他的身边,“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离开?炽哥哥,让我帮你,好不好?”
朱高炽无法回答,身体缓缓滑落,意识开始混沌,朱棣的脸却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清晰。
对着朱棣朝自己走来的方向,朱高炽缓缓勾起唇角。
父王你来了么你终于来了
第五十五章、一语流殇
热闹喧嚣的景寿宫,高朋满座,宾客如云。但因为是在皇宫,来参加婚礼的文武百官倒也没敢太放肆,刚到亥时中,便陆陆续续告辞离席。
张麟拿着厚厚的红包打赏了守卫的禁卫军,让他们到里面喝喜酒,而自己则与夫人站在门口送客。谁也没有注意到,朱高煦朱高燧换了普通官员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