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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玖心中却明白,只怕娴妃根本就不在宁心院。她猜测得果然没错,片刻后,宫人快步而入,跪倒在地禀告道:“禀告陛下,娴妃娘娘不在宁心院,听说,宴会散后,她便出了明月山庄,说是要到苍梧山的庵中去礼佛。”
庆帝冷冷哼了一声,面如寒霜。
惠妃低声道:“怕是念再多的佛号,也消不了安陵王的罪孽。”
庆帝脸上阴晴不定,但他很快便回复了清明,意识到如今形势不容乐观,问道:“袁霸,方才那名要回京调骁骑的兵士可曾出了山庄?”
袁霸上前道:“陛下,在数名骁骑掩护下,他已经脱出了重围。只是,能够顺利抵达京城还尚未可知。情势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再去调动附近的驻军。”
秦玖很清楚,距此处最近的驻军云城军首领云明乃是颜夙的部下,此时恐怕已经投了颜夙。再远处的驻军便是聂任统领的风城军,庆帝此时派人去调军,还是来得及的。
庆帝点了点头,伸手去捞惯常挂在腰间的金牌,谁知却捞了个空。他身子一晃,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寒意贯穿了他的身子,瞬间如坠冰窟。
惠妃在庆帝身侧,很快看出他神色有异,忙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庆帝靠在椅子上,身子微颤,满面怒容,“朕的金牌,被盗了!”
塔中人俱是一凛。
驻军不比京城骁骑,倘若没有庆帝的金牌,他们是不敢轻易动兵的。假若万一动了兵,儿京城根本无事,他们就会涉嫌谋逆。
秦玖眉头一凝,那个偷金牌的,毫无疑问,便是娴妃了。她今夜原本可以不来明月山庄,而来了后,又匆匆走了。秦玖原本不解她为何而来,如此看来,便是为了那块金牌。
秦玖原本怕得便是,她一直隐在暗处,那才是最可怕的。或许娴妃也没料到,颜夙真会逼宫。晓得事败后,她无论如何都是会被连累的,所以,娴妃娘娘终于坐不住出手了。
秦玖冷冷眯眼,这其实是好事。
但是,如今的形势却有些严峻了。
秦玖不想调动素衣局,至少在白家案子审理之前,素衣局暂时是不能露的。所以,秦玖将希望寄托在颜聿身上。她早已从最初对他的鄙夷,到了对他莫测高深的忌惮。
她很明白,颜聿手中,应该不止他的一千府兵。这一次的事情,若能让他手中的势力暴露出来,将是她的目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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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夜风极大,呼呼地刮着,一大片泛黄的草叶被长风卷起,打着悠悠的旋儿,从山坡上飘下。忽又有一阵风斜斜吹来,将它们轻飘飘地吹上了夜空。
娴妃伸出一只手,将一片打着旋儿的草叶捏在了手中,手指轻轻一捻,那泛了黄的草叶尚且挤出了绿色的汁液。她凝立在高坡上,目光向着不远处的山坡上瞥了一眼。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方嬷嬷跨前一步,轻声问道:“娘娘,如今,可是要回宫吗?”
娴妃摸了摸垂挂在腰间的金牌上那冰冷的纹路,慢慢道:“京中的骁骑已经被我们控制,他们不会再来援助。我手中有了这枚金牌,风城军他们恐怕再不能调来。我们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这块金牌,去一个地方探望一个故人。”
方嬷嬷不解地问道:“娘娘要去看谁?”
娴妃瞥了她一眼,笑道:“不知道帝陵下面,究竟是怎样一副天地。冷不冷,潮不潮?”
方嬷嬷瞬间明白了过来,一张脸笑得犹若橘子皮一般,“想必是又冷又潮!关在里面的人,也必定又老又丑!”
娴妃眉梢挑了挑,面无表情地再看了一眼山上局势,这才放心地走下山坡,坐上了轿撵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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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已经在骁骑的保护下,出了揽月塔,到了他惯常居住的明月殿。庆帝自然是无心歇息的,便将留在明月山庄的大臣召集到明月殿商议对策。以防大家恐慌,女眷也全部都聚集在了明月殿一侧的丹霞殿,两殿只隔着一道宫门,外面由数百骁骑守护着两殿。但是,女眷毕竟胆小,还是免不了有些人低声饮泣。
昭平公主颜水璇坐在案前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到了极点。她越是平静,秦玖心中便越有不祥之感。她了解昭平的性子,她和颜夙感情一向亲厚,此刻如此模样,只怕是伤心到了极点。
不断地有侍卫进来报告外面的战况,在丹霞殿可以清楚地听到侍卫报告说,外面金吾卫已经攻到了西边的密林。
昭平公主忽然站了起来,快步向外面走去。秦玖上前拦住了昭平,低声问道:“公主,你要做什么?”
昭平公主抬头扫了秦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轻笑,“本公主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闪开!”
秦玖没有动。
昭平公主唇角的笑意越发冷冽了,“若非是你们,二皇兄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你也少在这里假惺惺做好人,当我不知道你们天宸宗都是什么人吗?”
昭平公主此刻盯着秦玖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秦玖并不理会昭平的话,黑眸深深凝着昭平,谆谆劝道:“我猜公主是打算出去劝服颜夙吧,我劝你不要去送死。外面刀枪无眼,恐怕会伤了公主千金之躯。”她的声音低哑而镇定,听不出是何种情绪。
昭平公主被秦玖的话气得双肩微颤,呵呵一笑道:“本公主就是去送死,也用不到你来管。你若再不闪开,就莫怪本公主不客气!”昭平公主说着,已经从外面侍卫手中拔出了一把剑,指着秦玖说道。
秦玖心中清楚,昭平现在恨他至极,只怕,自己再拦着她,这把剑会毫不客气地刺到自己身上。
尚楚楚和尚思思原本也在丹霞殿,见到这种状况,尚楚楚忙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昭平公主的袖子道:“璇姐姐,秦姐姐也是好意,她也是为了你好。出去确实是危险的,我们都不想你有事,不如在殿内再等片刻吧!”
秦玖看到尚楚楚拉住了昭平,这才退回了殿内,目光从惠妃的脸上慢慢掠过。
惠妃坐在贵妃榻上,似乎在闭目养神,也没有要过来劝说昭平公主的意思。秦玖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如今所担忧的,并不是外面的战况,而是,殿内的天宸宗之人。方才,在盛宴上,惠妃对娴妃的挑衅,让她早已心生警觉。不过,这里的天宸宗之人并不多,想必是翻不起什么大浪,且榴莲就在隔壁屋内,他的侍从都是自己安排的素衣局中的高手。
昭平公主根本就不肯听尚楚楚的劝说,执意要出去见颜夙,只是,她出了殿门后,又被外面的骁骑拦了回来。她满面凄色地坐在了座椅上,一动也不动。
一个宫人从隔壁明月殿内走了进来,低声禀道:“陛下命萧大司乐演奏一首静心宁神的曲子,请各位稍安勿躁。”
片刻后,婉转清冽的琴音响了起来。
殿内女眷的低泣声被琴音压了下去,渐渐寂静了下来,唯有琴声悠悠。
秦玖却并没有听进去琴音,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外面。
也不知,颜聿的府兵是不是能抵挡得住颜夙的金吾卫?也不知,颜聿会不会受伤?也不知,若是颜夙败了,庆帝是否会留他的命?
她的思绪纷纷乱乱,正在担忧间,目光从殿内众人的脸上掠过,心中忽然一凛。
昭平公主坐在椅子上,脸上神色极是痛苦的样子,不光是她,殿内其他人也是。只除了惠妃和她身后的宫女。
秦玖神思一回复,澎湃的琴音便入了耳,她这才发现,这哪来是什么静心宁神的曲子,这分明是魅惑魔音。
☆、朱颜改 第168章 风云变幻之斗琴
这琴音乍听清清冷冷,调子悠扬,但你陷入曲中后,便会发现这琴曲迷茫而颓废,就好似你置身在茫茫雪原上,辨不清方向看不到道路,处处都是凄凉。但凡你心中有苦涩,有不甘,都在琴曲中无限地放大,让你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让你想要挥刀了断。而更让人致命的是,这琴音,从耳膜一缕缕钻入,却带着强劲的杀机。
倘若是没有内力之人或者内力较弱之人,会感觉到似乎有重物击打在胸部,钝痛难忍,根本受不住这样的琴曲。
秦玖不敢细听,撕下一片衣角塞入耳中。就在此时,琴曲乍然转为癫狂,一个女子歪倒在地面上,唇角漾出一缕鲜血,已经是受不住死去了。
秦玖心中一凛。
《天绝八调》,这曲子竟是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天绝八调》。
秦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萧乐白会在此时弹奏这样的曲子。
据传,《天绝八调》是江湖上一琴娘所作,原名叫《天籁八调》。起初,这琴音只是为了迷惑人的心神,是妓馆中的魅曲。后来,有一江湖人士,弹奏此曲时,又将内力灌入,这曲子便不光是魅惑人心,还能伤人性命,后被人逐渐改进,便成了如今的《天绝八调》。
但这首曲子失传已久,会弹奏此曲的人很少。想想,萧乐白本就是丝竹四大家之首,会弹奏也不奇怪。
她晓得这种以琴音攻击之术,若是你心神不在琴曲上,所受到的伤害便会减轻许多。
惠妃没事,也就是说,她事前做了准备。毫无疑问,这便说明,萧乐白也是天宸宗之人。他们选择此时以这样的方式攻击,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明月殿内,有庆帝,他至少现在还是不能死的。有榴莲,还有几位重臣。而这丹霞殿内,有昭平公主,尚楚楚尚思思,这魔音再奏下去,所有人都会撑不住。就算撑得住,天宸宗带着人杀起来,哪个能抵挡得住?袁霸率骁骑在明月山庄外抵挡金吾卫,颜聿带领他的弓弩手也去了明月山庄外。在殿外守护的骁骑显然也是被魔音影响,只有功力稍强的几个人进来救援。
此时在这两个殿内,受琴音影响不大的人,只有庆帝随身的护卫,尚思思的护卫燕云舟和素衣局武艺较高之人。但这只是暂时的,这魔音再奏一会儿,只怕这两殿之人便会全军覆没。
站在秦玖身后的枇杷忍着澎湃的琴音折磨拔出了宝剑,秦玖伸手止住了他。
萧乐白既然可以演奏《天绝八调》,他的武艺自当不弱,一时半会儿恐怕杀不了他。何况还有天宸宗之人保护着他,当务之急,便是将殿内之人救下。
她的目光在丹霞殿内环视一圈,丹霞殿临着明月殿,显然是庆帝妃子的宫殿,瑶琴之类的乐器倒也不少。秦玖瞧见临窗处的桌案上,摆着一架瑶琴。她快步走了过去,跪坐在桌案前。枇杷站在身后,手持宝剑保护着她。
惠妃看到秦玖坐在了琴案前,蹙眉问道:“秦玖,你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和萧大司乐合奏?”
秦玖淡淡瞥了一眼惠妃,并不理睬她,而是皱眉微微沉吟,十指轻拨,袅袅琴音逸出。
这是一曲《素心》。
琴音清幽浩渺,好似从天边传来。曲子音调清澈,如脉脉流水般流入到众人心间,这是一曲真正凝神静心安抚心伤的曲子。
萧乐白的曲子弹奏的有多忧伤低迷,秦玖所演奏的曲子便有多么欢乐鼓舞;
萧乐白的曲子有多么的癫狂疯魔,秦玖的曲子便有多么的平和幽旷。
两种曲调在殿内争锋,犹若东风和西风,时而你压倒我,时而我压过你。当《素心》压过《天绝八调》时,殿内众人顿觉痛苦渐消,渐渐清醒了过来,胸臆间也不憋闷了。
夜色愈加深了,明月山庄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之中。源源不断的琴音从殿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