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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公惊诧不已,道:“刘悫大人怎在湖州?我竟丝毫不知。熙宁二年,某与子由进京,刘大人正是此年离去,我早闻父亲言及刘大人之名,可惜不曾见过。”林栋叹道:“刘悫为人正直,深谙官场之道。十年前,他离京时便劝我归隐,可惜林某迟钝,未从其言。十年后,方才幡然
苏公见其似有隐言,急忙搀扶入室。二人坐定,那少年侍立其后。苏公好奇,正待询问,林栋召唤少年上见拜见苏公,却原来是林栋三子林涧。苏公拈须思忖,感叹道:“我之记忆,那年先生于府中设宴,我曾见过他,遮莫七八岁光景。”林栋幽然道:“光阴恍惚,不觉竟有十年了。”苏公笑道:“我还记得,那正是荆公青苗法推行之时。”林栋似有所思,叹道:“子瞻兄坦白直率,先后两次上奏圣上,直言不讳。今回想起来,历历在目,栋不及也。”苏公笑道:“正之先生此言,羞煞子瞻了。”林栋道:“子瞻为人,光风霁月,林某素来钦佩。此番归田,路经湖州,特来相叙。”
苏公闻听,甚是惊讶,道:“先生何故归田?”林栋叹道:“先年众御史,去者十之七八;今之御史台,皆是些唯利是图、落井下石之徒。林某已无立足之地矣。”苏公长叹道:“可惜今之贤良,或贬谪、或归隐,或囚禁、或断头,如此不知害却多少黎民百姓呀。”林栋叹道:“今小人得势,朝廷混乱。不知子瞻兄作何思想?”苏公思忖半晌,反问道:“正之先生之意?”林栋道:“朝中风云渐起,子瞻兄当激流勇退。”
苏公笑道:“我远离京城,外任湖州,避开是非,尚可为百姓谋些生计事。”林栋道:“我知子瞻奏折,屡言百姓疾苦,叙说青苗、捐税、征兵之患,真大宋忠良也。但事与愿违,李定之流甚是恼怒,屡在圣上面前言你是非。”苏公笑道:“我心天地可鉴,圣上自有分晓。”林栋叹道:“子瞻切勿大意,小人之心,非君子可度之也。”任凭林栋如何劝说,苏公不为所动。约莫两个时辰,林栋起身告辞,时近天黑,苏公怎肯放他离去,百般挽留,林栋无奈,只得令其子回去通告,独留在府衙。二人把酒夜谈,至子夜时分方才歇息,其间苏公做诗两首,赠与林栋。
次日一早,单说李家巷发生命案,报信人马不停蹄赶至湖州城,报知官府,三班捕头李龙闻听死了一名书生,急忙来报苏公,苏公正与林栋言语,闻得命案,不觉眉头一皱,遂令李龙将报信人唤来。林栋道:“我在京城闻听,子瞻屡破奇案,甚是了得,不知有何诀窍?” 苏公笑道:“但凡命案,或谋财、或争利、或奸情、或仇隙、或嫁祸,多有阴谋,又极力毁灭罪证,或伪造现场,或逃匿、或串供。任凭其如何狡诈,不免留下蛛丝马迹。”林栋好奇道:“若仅依此痕迹,恐生冤案?”苏公道:“正是,若依表象,妄加论断,必生冤案。表象之下乃真实也。如此便须好眼力、好头脑,而非刑具。”林栋道:“其中可有规矩道理?”苏公笑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言语间,李龙引报信人入得堂来。报信人跪拜,苏公令他站立回话。报信人遂将梁汉卿被杀情形细细禀报。苏公拈须思忖,把眼来望李龙,道:“李爷,此案如何?”李龙道:“回大人,小人以为:李家巷乃郊野村庄,民风淳朴,少有殴斗,从未有过杀人之事。梁汉卿者,不过一介书生,又非富裕人家,往来者多是学友同窗。其中情形,不难推断,定是凶手与梁汉卿有甚瓜葛,恼羞成怒,遂起杀心。”苏公道:“欲杀人者,若非癫痫,定有意图。”遂令李龙召集衙役、仵作,赶往李家巷。林栋一时好奇,意欲前往,苏公欣然相邀。
一路无话,苏公一行赶至李家巷,远远见得大道旁围观数十人,为首两人,正是赵虎与地保。众乡亲欲一睹苏公真容,皆拥上前来。苏公翻身下马,赵虎上前参拜苏公,又细声禀告叶正之被杀之事。苏公暗忖:“可惜两条人命。”遂引赵虎头前引路,其余闲人等退出半里地外。至梁汉卿尸首旁,但见一草席遮盖了尸首,赵虎揭去草席,苏公令仵作勘验尸首,但见尸首满身泥血,衣衫裤管尚有荆刺。仵作褪去其上衣,却见梁汉卿腹部有一伤,长约两寸。赵虎于一旁道:“其背部另有一伤。”仵作翻转尸首,果见背后有一伤,长半寸余。苏公蹲下身来,细细察看伤口,又勘验尸首头颅,观其眼瞳、舌苔。林栋立于一侧,甚是好奇。苏公察看尸首手足,又脱下其鞋履,泥迹斑斑,忽立起身来,道:“赵虎,且引本府察看发现尸首原处?”
赵虎引苏公、李龙至道路侧坡下,指点发现尸首处,却是枯叶杂草、荆棘藜木,尚沾有污血。苏公四下张望,皆是人行迹,坡腰中一簇荆棘亦被压倒,叹道:“可惜上下人众,痕迹多遭毁坏。”俯身拨草查看,赵虎似有所思,道:“大人,那梁汉卿必是自此处奔下路来。”苏公反问道:“何以见得?”赵虎道:“小人曾细细查勘四下,想是那凶手自梁汉卿后偷袭,刺了一刀,梁汉卿忍痛狂奔,那凶手怎肯放过,追将上来。天黑路滑,梁汉卿慌不择路,奔下坡来,不想失足跌倒,被凶手追上,一刀便结果了性命。”李龙道:“赵爷所言有理。”
苏公微点额头,道:“不过我以为梁汉卿却是自路面滚将下来的。”忽眼前一亮, 但见伏倒荆棘丛中有一物,自赵虎腰间拨出腰刀来,挑开荆棘,小心拾将出来,置于掌心,却是一钢镖,长约三寸,镖身尚有污血。李龙、赵虎惊诧不已,苏公取出一方手帕,小心包将起来,纳入袖内,笑道:“此即伤梁汉卿背部凶器也。”赵虎思忖道:“那叶正之竟有这般武艺?人家道他是书生,却原来是个武生。”李龙疑道:“却不知这梁汉卿因何得罪于他?”苏公笑道:“依你等之意,是叶正之杀了梁汉卿,而后自刎身亡?”李龙、赵虎然之。苏公默然不语。
三人上得路来,苏公指一方,问道:“那叶正之家宅便在那方?”赵虎道:“正是。”苏公目测远近,似有所思。赵虎引苏公前往叶家,苏公问及叶正之其家其人。原来叶正之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姐姐,早嫁在百里外,地保已遣人前去报讯。叶正之孤身一人,尚未成家立业。苏公听得明白,径直来得叶家,先沿房屋四周察看一番,无有发现,方才进门,一眼便见地上躺着一人,死者叶正之满身污血,双目圆睁,难掩惊恐之情。尸首旁有血鞋印五六个,苏公俯身细看,有两个较为清晰,其余模糊不清。苏公看罢,令李龙拓下鞋印。
苏公环视四下,但见房间物什甚是零乱,进得里屋,更是零乱不堪,床上被褥皆抛在地,木柜、衣箱亦开启未合,衣服、杂物、书籍四下散落。李龙疑道:“莫不是谋财害命?”赵虎很是意外,道:“方才未进里屋,不曾见得这般情形。如此看来,想是强盗入室抢劫。”李龙叹道:“可惜一书生,哪里有什么钱财,妄自送了性命。”苏公拈须思索,道:“你二人且细细搜寻一番。”李龙、赵虎唯喏,满屋找寻。出了里屋,仵作正勘验尸首,苏公正欲问话,仵作叹道:“好生厉害。大人且看,死者只有一处伤痕,却在咽喉,凶手所用必是利器,自咽喉入,后面出。”苏公惊诧,俯身细看,果然刺个透穿。苏公道:“梁、叶二人可是死于同一凶器下?”仵作道:“依二人尸首伤痕之形状、大小、凶器似是剑,可见那凶手非同寻常之辈。”苏公拈须道:“梁、叶二人不过是寻常书生,怎与江湖中人瓜葛?此案当自二人平日往来情形入手。”
不多时,李龙、赵虎出来,只道并未寻得可疑物什。苏公环视四下,道:“你二人且里外细细找寻。”二人唯喏,分头去了。苏公迈步入得里屋,满地是被褥、衣裳、书籍,暗自思忖:屋内如此零乱不堪,凶手是何意图?果如赵虎所言,凶手是谋财害命?如此书生又有甚钱财?莫不是这书生意外之间得了甚宝贝,不想走了风声,招惹来杀身大祸?苏公转念思忖:或是凶手故弄玄虚,有意为之,意图误引我等视力,其真正目的又是什么?为了仇怨?或是奸情?
苏公环视四下,但见地上书籍凡如《大学》、《论语》、《中庸》、《孟子》、《楚辞》等,散落一地。苏公不免感叹:真所谓斯文扫地。又转念思忖:那凶手为何要将卷籍抛于地上?苏公自地上拾起一卷,看去:“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感也。”正是《论语颜渊第十二章》卷。苏公自言自语道:“人之情多如此,凭好恶行事,难进忠言。”不由思索起王安石来,凡其不喜者,或持异议者,皆称之为流俗,无论旧交故友,一并贬谪外任。而投其好者一班小人却青云直上,肆意妄为。
苏公感叹之余,忽见书卷间夹着甚么,翻寻一看,却是一笺,起首有:“韵花雨”二字,而后有诗道:“宝刀赠红粉,痴心恋佳人。多少蝴蝶梦,最是骨销魂。”后署“正之”。苏公淡然一笑,暗道:“好个最是骨销魂,可惜此刻已成黄泉亡魂矣。”正欲抛下书卷,转念思忖:却不知这女子是何人?
出得里屋,仵作已令人将尸首抬至檐下,以被褥覆盖。苏公入得灶房,光亮稍暗,只见泥垒灶台,满屋烟灰,灶台后堆着枯柴碎草,灶台上放着三四件炊具,六七个瓷碗,甚是简陋。苏公近得灶台,揭开锅盖,只些许剩饭,不足半碗。苏公又不免感叹:朝政新法,不知害却几多百姓无衣无食。至灶台后,苏公取过火钳,却在灶内扒了几下,草灰甚少,亦无丝毫火星,看来叶正之数日未生火做饭。
苏公拈须思忖,暗道:此案须从其近日行踪入手。低头之时,却见灶下些许灰烬,其中有一片纸屑,拾将起来,周沿黑迹,分明是燃而未尽。翻转来看,可辨认得“殳刀赤”三字。苏公不免好奇,却不知这“殳刀赤”前言后语是甚么?想必是叶正之不满意所作诗稿文章,付之一炬,徒余下此灰烬。“殳”、“刀”皆是兵刃,暗喻用兵作战;“赤”,较之朱色偏暗,暗喻鲜血。正所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曹松诗言:一将功成万骨枯。用兵作战,便是刀饮血、殳噬命。苏公感叹:可惜不曾见着此诗原句,此句意境远非适才那首艳诗可比。
苏公出了灶房,至堂屋,再细看那残字,不由一愣,遂取出一方手帕包将起来,纳入袖内。又急忙入得里屋,寻得一卷《论语颜渊第十二章》,取出《韵雨》艳诗,细细一看,喃喃道:“果非如此。”遂将此笺折叠好,纳入袖内。出了堂屋,但见百步之外皆是围观乡人,数名公差把刀维持,大树上兀自爬着数人观望。李龙、赵虎分别来报,未有发现。
苏公吩咐封了叶宅,又令人在谷坪设了案台,遂召梁氏兄弟、谭言、杜成、汪步云、袁方升等前来问话。梁氏兄弟跪拜府尹大人,兄长梁汉青、弟弟梁汉杰。苏公问道:“梁汉卿与叶正之往来如何?”梁汉青悲道:“回大人话,他二人平时关系甚好,常有诗酒交往,并不曾闻得有甚过节。小人亦不明白叶正之为何杀害家弟汉卿。”苏公道:“梁汉卿这几日行径如何?可有异常之举?”梁汉青思忖道:“家弟这几日都在家中用功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