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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来园中,与其父帮闲。
徐君猷思忖道:“徐某有一事不明,他盗走花树,摘叶截枝,此是为何?”苏公幽然长叹,道:“徐大人欲知缘由,却要问那柳万尚柳郎中。”徐君猷诧异道:“此事与柳万尚有干系?”苏公点头,叹道:“不知那尤谷水所患何病?”吴幽人摇摇头,把眼望吴白九。吴白九道:“约莫十日前,白九曾前往探望,其患病甚重,常疼痛难忍,整夜呻吟难眠。”
苏公叹息道:“苏某料想是溃疡绝症。可恨柳万尚之流唯利是图,不顾病人死活,抬高药价,又常混杂伪滥药材。可惜尤谷水家境甚贫,料想无钱买药医病,只得卧床在家,等候归西。”徐君猷闻听,嗟叹不已,心中又有一股怒火中烧。
苏公又叹道:“尤谷水父子万般无奈,只得起了盗心,盗走鼓子花树,摘叶截枝,熬成汤药。”众人闻听,方才醒悟,原来这鼓子花树竟可入药。
苏公叹道:“鼓子花树茎枝、叶,其果实之壳、果汁,皆可入药,尤善止疼痛。”徐君猷惊叹道:“如此言来,此药较之甘草,方是真正之灵草。”苏公摇头道:“此药绝非灵草!其止病之功虽急,但毒效甚重,诱人成瘾,杀人如剑,无法解救,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妄用。”吴幽人闻听,叹息道:“若能止得尤谷水些许疼痛,亦不枉此两株花树。”
徐君猷闻听,嗟叹不已,口中喃喃私语。
别了吴幽人,出了自和园,离开木未镇,徐君猷郁郁寡欢,众人亦无语。良久,徐君猷勒住缰绳,仰天长叹道:“若我大宋子民,住无房、食无肉、病无药、少无书读,何言甚么东风入律、舜日尧年、千秋盛世?我等官吏若备位充数、尸位素餐,又何其羞耻?”
苏公望着徐君猷,幽然长叹,心中暗道:但凡我大宋官吏,便是有那一丝丝良心未泯,亦是好官。如徐君猷这等州官,千不获一,何其难得!
《灵草记》后注:
一、甘草又名蜜草,以味道甜而得名,自古有“灵草”、“国老”之美名,系豆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天然繁殖。其茎挺拔直立;根如圆柱,直径三四厘米,大的五六厘米,长一米多,最长者可达三四米。甘草入药历史悠久。早在二千多年前,《神农本草经》将其列为药之上乘。南朝医学家陶弘景将甘草尊为“国老”,并言:“此草最为众药之王,经方少有不用者。”明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释道:“诸药中甘草为君,治七十二种乳石毒,解一千二百草木毒,调和众药有功,故有‘国老’之号。”
鲤鱼与甘草在两个时辰内不可同食,食则中毒,甚至有生命危险。这是老祖先传下来的食物药物相克经验,但究竟是否如此,作者无以验证,权且相信便是。小时候听过苏东坡断抬头望月鳝命案的故事,甚是神奇,今在此小说中言及,以为怀念。
二、鼓子花,即今之罂粟花。北宋人尚淡雅而不喜浓艳,故将罂粟花形容姿容不佳的妓女。唐开元时期的《本草拾遗》,是最早记载罂粟的中国药典。罂粟传入中国的最初数百年里,并未造成大的危害,当初很少有人吸食,主要作为观赏花卉和药用植物。宋代医家已用其来治病消灾。在杨士瀛的《直指方》、王谬的《百一选方》、王硕的《易简方》、林洪的《山家清供》等医书里,均有以罂粟壳蒴为治病妙剂之记载。罂粟不仅为医家所重视,亦为民间百姓喜爱,以视罂粟子煮粥,为大补之物。《苏东坡全集》之《归宜兴留题竹西寺》,其诗云:“十年归梦寄西风,此去真为田舍翁。剩觅蜀冈新并水,要携乡味过江东。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孤负竹风凉。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诗中所言“莺粟汤”便是此。
三、王禹偁,字元之,曾贬谪黄州,人称“王黄州”,因一生守直道,三次遭贬,宋咸平四年死于黄州蕲州。苏东坡有《五禽言》诗云:“使君向蕲州,更唱蕲州鬼。我不识使君,宁知使君死?人生作鬼会不免,使君已老知何晚?”“使君”,乃是苏轼对王禹偁的尊称。其后有注:“王元之自黄移蕲州,闻啼鸟,问其名。或对曰:‘此名蕲州鬼。’元之大恶之,果卒于蕲。”
又,苏东坡之《王元之画像赞并叙》云:《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予常三复斯言,未尝不流涕太息也。如汉汲黯、萧望之、李固,吴张昭,唐魏郑公、狄仁杰,皆以身徇义,招之不来,麾之不去,正色而立于朝,则豺狼狐狸,自相吞噬,故能消祸于未形,救危于将亡。使皆如公孙丞相、张禹、胡广,虽累百千,缓急岂可望哉!故翰林王公元之,以雄文直道,独立当世,足以追配此六君子者。方是时,朝廷清明,无大奸慝。然公犹不容于中,耿然如秋霜夏日,不可狎玩,至于三黜以死。有如不幸而处于众邪之间,安危之际,则公之所为,必将惊世绝俗,使斗筲穿窬之流,心破胆裂,岂特如此而已乎?始余过苏州虎丘寺,见公之画像,想其遗风余烈,愿为执鞭而不可得。其后为徐州,而公之曾孙汾为兖州,以公墓碑示余,乃追为之赞,以附其家传云。第十四卷《神兽传奇》 第一章 神兽现身
扬州芍药为天下冠,蔡延庆为守,始作万花会,用花十余万枝。既残诸园,又吏因缘为奸,民大病之。予始至,问民疾苦,遂首罢之。万花会,本洛阳故事,而人效之,以一笑乐为穷民之害。
意洛阳之会,亦必为民害也,会当有罢之者。钱惟演为洛守,始置驿贡花,识者鄙之。此宫妾爱君之意也。蔡君谟始加法造小团茶贡之。富彦国曰:“君漠乃为此耶?”
此《以乐害民》一文出自《苏东坡全集》。
大宋神宗元丰四年十月十五日,黄州东山坡下邻人送苏东坡十余尾鲜鲫鱼。苏东坡甚是欣喜,遂邀请雪堂四邻同来食鱼,并下厨煮鱼,以菘菜心芼之,入浑葱白数茎。待到半熟,放入生姜萝卜汁及酒各少许,三物相等,调匀乃下。临熟,入橘皮线,乃出锅,端上桌来与众人同食。
众邻人饮酒至酣,甚是畅快,不由齐声唱起歌来。苏公细听,可惜不懂黄州方言,但觉他等词固不可分,而其音亦不中律吕,宛转其声,往反高下,如鸡唱尔。与庙堂中所闻鸡人传漏,微有相似,甚是鄙野。直听得那厢苏公捋须大笑。众人亦无所顾忌,益发高声欢歌。
未牌时分,众人尽兴而去。苏公只觉酒劲上来,睡意袭人,入得卧室,正待歇息,但见那苏仁掀帘进来,只道府衙徐溜来了。苏公不知何事,遂至前堂。徐溜急忙上前,躬身施礼,而后呈上一笺,乃是徐君猷尺牍。苏公接过尺牍,展开来看,原来那徐君猷只道出了一桩奇事,敬请苏公速来府衙一遭。究竟是何奇事,尺牍上却未写明。苏公诧异,遂又询问徐溜,徐溜连连摇头,只道不知何事。苏公思忖:不知是何奇事,徐大人竟不肯言明?苏公好奇心顿起,遂令苏仁收拾一番,即刻动身前往府衙。
一路无话,到得黄州府衙,徐溜引苏公主仆至书房,但见书房之中,徐君猷正翻阅书卷,那案桌之上垒着甚多书籍,几将占据整个书案。苏公心中诧异:自识得徐君猷以来,从未见得他这般读书,端的蹊跷。徐溜掀帘禀报,徐君猷闻听,捧着书卷奔将来迎,眉开眼笑道:“苏兄,快快进来。”苏公拱手施礼,目光留意徐君猷手中书卷,原来是一本黄州府志。
徐君猷令徐溜上茶,而后自案牍上取过一状,笑道:“苏兄可知徐某何事请兄台前来?”苏公笑道:“徐大人尺牍言明,只道是一桩奇事。”徐君猷点头,笑道:“苏兄可知是何奇事?”苏公笑道:“徐大人不言,东坡又怎生知晓?”徐君猷神秘道:“苏兄善推断,且推想一番。”苏公笑道:“东坡又非神仙,焉能未卜先知?莫不是蕲春县出了一桩百年不遇之喜事?”徐君猷闻听一愣,奇道:“苏兄怎生知晓?”正值徐溜端上茶来,徐君猷疑惑道:“莫不是徐溜知晓些消息,告知了苏大人?”徐溜急忙道:“老爷莫非信我不过?”
苏公笑道:“东坡确曾询问徐溜,只是徐溜守口如瓶,不肯相告。”那厢徐溜忙道:“非是徐溜不言,实因我确不知情。”徐君猷望着苏公,满脸疑惑道:“苏兄如何推断得知?”苏公笑道:“徐大人亲笔书信与我,请我前来,必非寻常之事。尺牍所言,奇事也。方才进门,见得徐大人眉开眼笑,分外欣喜,此事端是一桩喜事。又见得徐大人手中捧有黄州府志,分明是在查找甚么,意欲佐证。苏某窃见得大人已然翻阅至唐昭宗光化元年,至今已有一百七八十年矣。可见乃是百年不遇之喜事。”
徐君猷惊诧不已,连连点头,道:“正是,我已翻找至唐矣。可苏兄怎知是蕲春县?”苏公淡然一笑,道:“大人手中所执呈状岂非是蕲春县送来?”徐君猷急忙低头看去,那呈状上赫然有蕲春县官印,不觉哑然失笑,叹道:“苏兄眼力过人,令徐某端的钦佩不已。可苏公知晓是何百年奇事否?”苏公摇头,只道不知。
徐君猷笑道:“今晨,徐某接得蕲春县令谭百丈谭大人送了呈状,其状言:蕲春县城往东约十里有一庄,名石马庄,乃在蕲河水边,此奇事便出在这石马庄!苏兄断然推想不到,这石马庄竟出现了神兽!”苏公思忖道:“我闻蕲春产蕲龟,颇为奇特,其背甲生有绿毛,细长而浓密,故又名绿毛龟。莫不是发现了千年蕲龟?”
徐君猷连连摇头,笑道:“非也非也。此神兽者,乃是麒麟也!”苏公闻听,大惊失色,问道:“果真是麒麟?”徐君猷见得苏公这般惊诧,颇有些得意,笑道:“苏兄断然推想不着吧。”苏公思忖道:“《礼记》有云:出土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棷。史书曾多有记载麒麟之事。只是这麒麟一物,甚是罕见,究竟有无,兀自可疑。”
徐君猷哈哈笑道:“苏兄莫非不知?且不言汉晋,亦不言三国隋唐,便是我大宋太宗皇帝太平兴国九年,岚州亦曾献得麒麟,满朝称贺。今我黄州现麒麟,岂非是一桩天大盛事?”苏公捋须点头,道:“若果真是麒麟,端的是盛事也。苏某若得亲眼一见,何其幸哉。”徐君猷叹道:“只是麒麟乃是神兽,恐难再现也。”苏公笑道:“徐大人欲表奏朝廷否?”徐君猷笑道:“麒麟现,乃是祥瑞盛世之兆。蕲春县令谭百丈呈状与我言,欲呈状淮南西路,答奏朝廷。”
苏公点头,思忖道:“此等盛事当奏明朝廷,只是当小心谨慎些个。”徐君猷点头笑道:“苏兄所言甚是。故而令架阁库库吏搬来黄州府志,欲查找一番,可惜无迹可寻。其次,我欲往蕲春县查访,若可获得,献与朝廷,则厥功甚伟。”苏公笑道:“麒麟乃是灵兽,传闻其不饮池,不入坑阱,不行罗网,焉可轻易获得?”徐君猷笑道:“即便未获之,今现黄州,便是我大宋盛事。”苏公捋须思忖。
徐君猷又道:“待明日赶赴蕲春,定要将前后细细查问,何人何时何地发现?其模样如何?有何举止行径?可曾遗有足迹、毛发、粪便?凡如等等,当细细纪录,而后方才答奏朝廷。”苏公点头,道:“正是。若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