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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智略一下子头疼欲裂,想死。
樊文超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在车队的后尾,还没有看见前面发现了什么事,却不知为何停了下来,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斥候回来报告说,有敌人过江了。
虽然只有一个,可是根据斥候的描述,樊文超马上就意识自己快要倒大霉了,因为他将要面对上江淮军的大总管‘袖里乾坤’杜伏威。
当两名大将各为自己的进退苦恼的时候,杜伏威来了。
他飞身飘飘而来,如同出尘的仙人一般,大袖飞扬,踏枝而来。最后立于一棵树冠之顶,好整以暇地问道:“樊将军可是有事要找本总管呢?”
如果说杜伏威说话很客气,那么徐子陵就更有礼貌了。
在长长车队的最前面,徐子陵骑着未名,正停伫在吓得脸色发白的陈智略的面前,虽然他的身后那数百旋风般呼啸而来的复仇骑和血河卫是那样的凶神恶煞。可是徐子陵不,他满面笑容,比起洛阳城里那个绸缎庄子老板李福成还要亲切,还要满腔热情,他微笑着跟陈智略道:“陈将军一路赶来辛苦了,可要本公子护送一程呢?”
“只要死将。”陈智略虽然畏惧徐子陵身后的一大片人马,更畏惧这个只听说听看过画像但还从来没有看过真人的徐子陵,不过他咬紧牙关,狠声道:“绝无降将。”
“只有死倒于地的士兵。”樊文超也冲着杜伏威大吼道:“绝无卖主求荣之军!”
对于这一个几乎相同的答案,杜伏威的反应是拍手大赞,道:“好,我欣赏你的气节。”
“本公子手下人才济济。”徐子陵则不,他带点直白地道:“像陈将军这种即将被主上抛弃的人,本公子不会感兴趣的,陈将军请吧!既然话不投机,本公子请告辞了。”
“什么?”陈智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惊叫道:“你要走?”
“你不是真想本公子送你一程吧?”徐子陵回头大笑道:“陈将军虽然忠心耿耿,又给主公运来了一大车队的粮食,可是奈何主公富足,富足的人吃饱喝足没事干难免多疑,真是为陈将军感到悲哀啊……”徐子陵一边说,一边策骑率众远远地驰开了,仿佛完全不记得陈智略就是自己的敌人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陈智略一下子糊涂了,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将军?”一个亲卫问:“那我们还走不走?”
那边的杜伏威,也飘飘而去,留下樊文超觉得就像做梦一般。
敌人明明追来,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要上前和自己说几句?为什么要把自己截在这里?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瓦岗军到底怎么了?偃师的六万大军莫非已经战败?江淮军的杜伏威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他的目的又是为何?
樊文超和陈智略两人有着太多的不解,可是他们无法思考个明白,因为他们只要一想,就会发现有一万个不明白的谜团在等着他们。
经过一阵子的商量,两人终于在惊惧之余,继续前进,因为此时斥候在后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过河的江淮军那一千骑士兵。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过河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的,只知道,他们正在做炊。
他们不但没有追击,反倒在休息。
他们简直不是来打仗,而是来远足漫游洛阳风景来的。
徐子陵的骑兵在演练了一阵之后,呼啸几下,统统跑到一个小林之中去了,然后再无踪影。而操纵投石车有一下没一下向城里投石的步兵,则连那些投石车也不收拾,就扔在原地,统统撤军,敲锣打鼓,回去进行万人席地而坐的中餐大会而去了。
在洛阳守卫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中,有一条长长的瓦岗军车队缓缓驶来,以陈智略将军为首,总约两万人马,押送出几十大车,在洛阳的官道上缓缓而来,而边上的大郑军,则正在旁若无人地大吃着自己分配到的午餐,一边谈天说地,胡吹大气,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车队经过似的。
这种情景看得洛阳城头上的瓦岗守卫差一点没有自城头上栽下来。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怎么可能?
虽然说护粮的士兵有点多,可是对方连洛阳城都敢攻,连数万瓦岗精兵都不害怕,难道还会害怕这区区一支护粮队?天下间还有不敢劫不能劫的粮队?
虽然极度让人不可置信,但是事实上千真万确是这样,运粮车队和护粮队一直自数里遥缓缓而来,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洛阳城下。可是边上不太远的大郑军一直毫无动静,甚至还在大声谈笑,没有谁好奇地往车队这边瞄来一眼。
“开城。”陈智略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只要让他进得洛阳城去,那么密公交托下来的任务就完成了,那么自己就可以安下心来了。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他一路走来,对方真的没有发到攻击。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是,现在根本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现在,是尽快进城的时候。
第399章 以示清白
“叛徒!”城头上的回答竟然是那样的无情,那样的让人寒心,只听一个将领冷冷地道:“陈智略和樊文超你们两个叛徒,你们通敌背主,还敢来谋我城门?来人啊,准备放箭!”
“等等!”陈智略一听,几乎要惊呆了,他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苦心竟然得到如此的回报,他一听对方要放箭,急急地喝道:“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没有投敌,我们真的是一路自翠云谷赶来的。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是冤枉的,将军快快开城,进城之后,我们但凭密公明查,但是现在事如烧眉,将军快快放我们进城啊!”
两万援军运粮军一听,竟然如此变故,个个喧哗不止。
谁也没有想到,在洛阳城下,自己竟不得门而进,甚至还被冤枉成通敌背主的叛徒。
“放你们进城?”城头上的将军哈哈大笑道:“那本将军把守的城头在你们两万叛军的攻击之下,还能守御抵挡?陈智略啊陈智略,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本将军受密公所托,不是要说人,就是一只蚊蝇也不得自城门而入,何况你们这些无耻的叛徒!”
“我们真的不是叛徒!”樊文超也急得快流出眼泪了,让人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大吼道:“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我们真是叛徒,如何还敢来见密公?我们受密公之命,前去领兵运粮,当日众将俱在,我与陈智略还立下军令状,我们如何会是叛徒,快快开城,万一大郑军攻来,我们一番心血就会付之流水!”
“你问问大郑军会不会攻击你们?”城头上的将军冷笑道:“你们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攻击同党!尤其是你们这种刚刚投敌叛逆的新军,他们还靠你们为他们诓开城门呢!你问问那个徐子陵,问问他们会不会攻击你们这支投敌的叛军?”
“你们谁找我啊?”徐子陵还骑在未名的身边,风一般飞驰而来,扬起一阵的尘头,让城上城下一片混乱,他手里还拿着肉食和水囊,似乎正在用餐,一看众人即笑嘻嘻地道:“你们谁找大郑军?陈将军,进不了城门吗?我早说你们进不了的……是我不对,我不该妄下断语的。不过陈将军,如果一时进不了城门,不如到我的大帐休息休息?我们正在开餐,吃饱了才有气力叫门是不是?”
“求求你……”陈智略一看徐子陵来了,心想这下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急急道:“你走,我不认识你,你不要和我们说话,我们是密公的人,我们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徐子陵点点头道:“我没说你不是李密的人,我只是诚心诚意想来请你们吃个饭罢了!”
“滚!”樊文超愤怒地大吼道:“你不要猫哭老鼠,滚,我们绝对不会背叛密公,我们绝不会!”
“吃个饭也不等于背叛啊!”徐子陵叹息道:“你们密公的心胸那么狭隘,真是可悲!你们注定要让人抛弃了,还迷途不知返,可叹!你们什么时候想走,我绝对不会拦你们,你们还是早早离开吧!李密不会让你们进城的!”
徐子陵一边叹息,一边拍拍未名,后者撒开四蹄,化作一道黑龙掠空而去,消失于远处的大营辕门中。
“叛徒!”城头上此时多了几个将军,一个向下大吼道:“你们不要假惺惺在这里一番做作,想引我们开城那是做梦!众将士,放箭!”
“不要放箭!我们……”陈智略话还没有完,早让城头的一阵箭雨所淹。
运粮车队中的瓦岗军想不到城头上的同伴真的会放箭,一时走躲不及,纷纷中箭倒地,惨叫连连,血花飞,看得陈智略双眼滴血。樊文超卫护手下众亲卫,挥枪如轮,力拒天空飞矢。但箭密如雨,连中数箭,幸好胸口宝甲坚固,只是手臂上的箭矢才得破入,受创不重。
城头上箭如雨下,久久不绝,等陈智略情急之下大吼出声,最少已经倒下四五百人,陈智略一看几欲吐血,大吼道:“我们要见密公,不要放箭,我们是冤枉的……密公,密公,我们是冤枉的!”
“冤枉……”所有急急躲到车队后面的士兵跟着大吼,不少士兵还痛哭起来。
此还有一些士兵无处可躲,在箭雨之下纷纷中箭倒地,不少士兵冲出去想拖回同伴,同样被天空中的箭雨射倒,与同伴一起倒在自己人的箭下,血流一地。刀盾兵虽然极力布盾阵防御,可是因为所要庇护的人数太多,根本无法抵御天空中密发如雨的箭矢。
“住手!”樊文超双目血泪长流,暴吼道:“住手!我们没有通敌!我们苦心运粮至此,你们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对付背主叛逆之徒,纵千刀而杀也不有过!”城上大将冷笑道:“士兵们,重驽伺候,让这些叛徒尝尝叛逆通敌的惨痛!”这位将军的话还没有完,天空中‘嗖嗖嗖’多了上百支短矛一般的重驽箭,这些重驽箭自三十丈的高墙射下,威力恐怖无比,连人带马,一穿而过。
刀盾兵也抵御不住,不但盾破人穿,而且常常两人让那驽箭穿钉在一起,双双仆倒,其状惨烈无比。
洛阳城下,顿时化作一片血海地狱。
陈智略双目垂泪,他手下的亲卫为了保护他而纷纷倒地,而数十个刀盾兵正强拉着他退向箭程之外,尽管他百般不情愿,可是,手下拼命拉扯。他每抗拒阻拦一下,就有数人让天空的箭雨射倒于地。
“全军后撤!”樊文超极不情愿地举起大手,命令全军撤退。
运粮军一听,个个争先恐后,离开运粮车的防御,拼命想逃出恐怖的箭雨,但随着离开掩体,更多的人让天空飞射而下的箭矢射中,击倒。等运粮队抛下那些运粮车撤出箭程之外,最少已有五千人永远地倒在了洛阳城下,倒在了自己人的箭矢之下。
看着一路的尸首,看着一路的血河,看着身边的士兵那种痛苦地注视自己的眼神,里面尽是冤枉,痛苦,失望,悲怨,愤怒,还有心碎。
陈智略和樊文超真是简直想拔剑自刎,可是他们知道,一旦自己现在挥剑自刎身死,那么再也永远洗不白自己通敌背主之疑了,而手下这些士兵也一直会蒙冤至死。
“为什么?”陈智略沙哑着喉咙朝洛阳城头大吼道:“我们没有通敌,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们?”
“如果你们没有通敌。”此时城上多了一个人影,他喝问道:“那你们就给本将军冲锋,杀向大郑军!让本将军看看你们是否真正没有通敌,是否真正清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