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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五月,赵宏被升为先帝的内侍总管,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恰好那年秋天,先帝积劳成疾,开始觉得气虚体乏、头晕目眩,而赵宏便趁机将铃兰磨成的粉一点点放在先帝药罐里。
很少的量,慢慢积在身体里,慢慢发作,那些平庸无能的太医,尽管疑心先帝中毒,可谁也无法确诊,所以为了保命,他们谁也不敢声张。姓胡的那名太医算是最有资历的,好歹他给先帝服了些解毒的药,延长了先帝的生命。
先帝驾崩,我逼赵宏向皇上提出自愿一死,为先帝殉葬。那时候我在迦陵的兵马已达到五万,也拉拢了朝中一些文臣武将,可我不想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起兵谋反。我的计划是要让你们兄弟相残,让先帝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以血我当年之耻、报我大哥之仇,还有,为圣俞讨回公道!”
萧潼轻蔑地笑道:“好个正义凛然的皇叔。当年谁不是为了抢夺皇位?皇祖父废长立幼,那是他觉得先帝更适合当皇上。萧澜死于先帝之手,那是他命中注定,天不佑他!你口口声声为萧澜报仇,为柳圣俞讨回公道。若是如此,先帝已死于非命,你早该罢手!分明觊觎这把龙椅,却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非因为由然儿出面,名正言顺,令人信服,你何必还要等上一年,将然儿诱入火坑?!皇叔啊皇叔,你机关算尽,却不料到头来反而败在然儿之手。朕若是你,早该找块遮羞布挡着自己的脸,或者干脆一头撞死了。可你竟然还敢在朕面前侃侃而谈,朕对你真是佩服之至。”
萧洵滞住,脸上阵青阵白,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大侄儿竟然口舌如此犀利。
柳圣俞至此已经忍不住,抬头对上萧潼深不见底的眸子,沉声道:“皇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道理自古皆然。无论真相如何,谁对谁错,你的史官必定会为我们写上罪恶昭彰的一笔。而你,自然也不会放过我们。
只是,我想请皇上法外开恩,放过王爷。此事从头到底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为王爷策划的。包括后来游说窦惠卿、劝胡雍辞官以及说出‘真相’,都是我一步步算好的。”
“哦,照你这么说,胡雍并不知道是你们害死的先皇?”
“他不知道,他一直怀疑的是你,因为他在你宫中见到了铃兰。我们只是劝他与我们结盟,共同在小王爷面前揭露真相,共同扶持小王爷。”
萧潼赞道:“兰亭公子,朕早闻先帝多次夸奖你,说你对皇叔忠心耿耿,又兼智慧超群。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当年你把罪过一肩承担,先帝只判你膑足之刑,轻易放过你,放过皇叔。如今你想故技重施么?你觉得朕还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么?”
“会的。”柳圣俞微微一笑,道,“因为小王爷的毒只有我可以解,皇上不忍心见小王爷小小年纪便一命呜呼吧?”
第三十四章 总输它覆雨翻云手
萧洵吃惊地看着柳圣俞,显然并不知晓内情。柳圣俞眼里露出歉意,低声道:“王爷恕罪,是臣自作主张,在动身上京前,偷偷给小王爷下了毒。”
萧潼与萧然也不禁一怔。这个柳圣俞,不仅心思缜密,而且用心良苦。他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预先安排好的,都已为将来埋好伏笔。
萧洵神色几变,先是有些愠怒,继而豁然开朗:柳圣俞对自己隐瞒,一方面是要将萧然当作筹码,另一方面若是事情败露,萧潼也不会迁怒于自己。这下毒之罪又是柳圣俞一人承担。
如此周密而细致的安排,其目的无非是为了保护他这位主公,他又如何再怒得起来?
眼神黯了黯,心中既感且愧,呆呆地看着柳圣俞,喃喃唤了声:“圣俞”声音中已有一丝哽咽。
柳圣俞回视着他,目光忠诚而坦荡:“只要王爷不怪罪于臣就好。”
萧潼不想浪费时间,向两旁狱卒一声令下:“搜!”狱卒立刻扑上去,两人一左一右将柳圣俞架起来,另外一人在他身上仔细搜索,连他靴子里、衣服的皱褶里都不曾放过。
萧然忽然有些不忍,他不想看到柳圣俞在受制于人时露出狼狈的样子。本是伟岸的男子,此刻空悬着两条大腿,自膑骨以下都在十四年前的酷刑中失去了。被狱卒架着,就象老鹰抓小鸡一般,吊在空中的身躯显得那样单薄、孱弱、可笑。
他动了动唇,发出一声低低的请求:“大哥”却被萧潼扫回来的目光将后面的话生生堵住。他心中一急,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一阵剧痛。连忙狠狠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天气闷热,身子却又痛又冷,汗水沿着脊背滑下来,萧然已经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
抬头,不自觉地向柳圣俞递去悲悯的目光。
柳圣俞却神色自若,看着萧潼道:“请皇上不必费心了。我在上京之前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一方面给小王爷下毒,另一方面将解药交给了一位可靠之人。除非我或者王爷亲自去拿,否则他绝不会将解药交出来。
萧潼慢慢眯起眼睛,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唇边的肌肉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柳圣俞再次开口,却是看着萧然,语气听来极诚恳:“小王爷,这种毒药有个极美的名字,叫做凝香玉露丸,正配得上小王爷这样的风雅之人。这毒药有一种特点,如果你不去运功强逼,它会发作得比较慢,而且不会太痛苦。相反,如果你想运功逼毒,你会忍受锥心刺骨的疼痛,而且毒发作得更快。任你有绝顶内功,也休想把它逼出体外。另外,你得小心控制自己的情绪,情绪大起大落,也会觉得痛不欲生。”
“是嘛,多谢柳先生指点。”萧然微笑,温润如昨。
“小王爷,可否请你抬起手掌看一下?”
萧然把双掌摊在自己面前,微微蹙眉。
“是不是掌心有个黑色斑点,并且从这个斑点引出一条黑线?”
“不错。”
“这条黑线是否已蔓延到你的手腕处?”
萧潼骇然发现,刚才萧然掌心还只有一个黑斑,现在却真的出现了柳圣俞所说的那条黑线,正由萧然的腕部向上伸展。
象牙般光洁的皮肤上印着漆黑的线条,看起来有种可怕的诡异。萧潼骤然变色,却在下一秒接触到萧然安定的目光,他迅速收敛自己的情绪,静若沉渊。
柳圣俞不用听答案都已知道了结果,他被狱卒缓缓放回轮椅上,唇边又掠过一抹轻风般的笑意:“当这条黑线延伸到肘部时,毒性便已扩散到小王爷全身。小王爷会失聪、失明,浑身冰冷、四肢萎缩、头发由黑变灰,再由灰变白,形容枯槁,浑身疼痛。最后死时会只剩下皮包骨头,小王爷这绝世的容颜到时便全毁了。”
他用那样轻柔低缓的声音诉说着这种如同咒语般阴毒的话,听来简直令人不寒而栗。萧潼瞳孔中那种危险的气息越来越强烈,恨不得目光化做利剑,在柳圣俞身上刺个千疮百孔。
“柳圣俞,亏你还是少年成名的兰亭公子,在朕的皇叔帐下也算首屈一指的谋士。费尽心机对付一位九岁的孩童,你不觉得可耻么?”
柳圣俞对上萧潼的眸子:“皇上,在我心目中,小王爷堪称是我毕生的劲敌,我从未将他当成一个九岁的孩童。”
萧潼怔住,萧然也不觉苦笑。好一张利口!
柳圣俞抬了抬眉毛:“请皇上三思,用小王爷一条命,换我们王爷一条命,皇上,你一点也不吃亏。”
“哦?”萧潼看他一眼,又看萧洵一眼。后者满脸震惊、沉痛、不舍,嘶声吼道:“不,圣俞,不可以”
“王爷,士为知己者死。”柳圣俞微笑,“能够为王爷死,臣死而无憾。”
萧潼抿了抿唇,眼里的利芒渐渐收敛。看着柳圣俞,瞳孔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色。
“柳圣俞,你不为自己考虑?”萧潼缓缓吐字,平静的语声,却令人感觉一种主宰着他人生死的威慑力油然而生。
柳圣俞微微一惊,似乎没有预料到,在此时此刻这种情况下,萧潼依然那样有把握、那样笃定。他凭什么?难道他根本不在乎弟弟的生死?还是,他已下定决心满足自己的条件,以救萧然一命?
不安之感一闪而逝,柳圣俞淡然笑道:“我一个残废之人,留着这条贱命毫无用处。”
萧潼正视着他:“不,朕心目中的柳圣俞不仅不是无用之人,而且大有用处。一念之仁,你可以成为贤臣,济世安民;一念之恶,你可以成为国贼,祸国殃民,只看你自己将一身才华用于何处。”
萧然心头一动,大哥是有拉拢柳圣俞之意?
萧洵神情一震,他心中担心的也正是这点。
柳圣俞却脸色不变:“我刚才说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谓的贤臣或国贼,都由皇上一人去判定。我柳圣俞今生唯一效忠之人乃是我家王爷,矢志不渝。”
就在这时,萧潼的太监总管秦翼匆匆进来,到萧潼身边,附耳向他说了一句什么,萧潼点头,好像悄悄松了口气。
柳圣俞与萧洵微微动容,感觉现在风吹草动都关系着大局,所以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让他们紧张。
“柳圣俞,朕为你叹息。”萧潼轻轻下了结论,“既然你一意孤行,朕成全你的忠心。但是,你休想用毒药来要挟朕与小王爷。天下之大,毒物生生相克,总有一种药可以解凝香玉露丸之毒。”
他缓缓站起来,对龙朔道:“龙爱卿,朕知道你们龙翼有很多不见血的酷刑,你不妨拿来招待一下朕这两位贵客。朕先回宫了,这里交给你。”
龙朔躬身应是。
萧潼正想走,忽然听到天牢深处传来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声:“皇上,我是青鸾,求你见我一面,我死而无憾。求求你”
期间夹杂着狱卒的呼喝打骂声,可窦青鸾仍然执着地、用尽一切力气哭喊着。
萧然听到窦青鸾的声音,恍惚忆起,在迦陵王府的那个夜晚,他在窦青鸾窗外偷听到她与柳圣俞的对话。那个深情款款的女人,那个飞蛾扑火的女人,让人为之惋惜、为之感叹。
后来,自己生病期间,灵儿告诉自己,是表小姐为自己煎的药。那么,是她在自己药里下了凝香玉露丸吧?表姐,你为了柳圣俞,就这样忍心要我的命么?
爱,是不是就象罂粟之毒,美丽而有致命的诱惑?一个本性善良而清明的女子,是否被爱蒙了眼睛,就会做出一切有违天理良心的事?
“大哥,请见青鸾姐一眼吧。”萧然祈求地看着萧潼,“至少,她和舅母是无辜的。”
萧潼重新坐下,向狱卒示意,狱卒很快把窦青鸾押了过来。
“皇上”曾经明媚如花的女子,此刻蓬头散发、泪流满面,短短几天的押解、囚禁生涯,令她憔悴了许多,犹如一枝被风雨摧残的花朵,急剧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