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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厉衡阳让厉焰觉得他既像一个君王,又似一个父亲,但是此时,却让他有极为不祥的预感。
“父皇,您”
厉衡阳摊开地图,指着一处道:“焰儿,你来看,此处江枫道,前阔后窄,正是埋伏的好地方。朕想在那里做一个套子,等待杰利可汗入瓮,如何?”
厉焰皱了皱眉头道:“这里的确是埋伏的极佳地点,但是杰利可汗不是傻瓜,他未必会硬拼走这条路,倒是离江枫道不远处的山梨道,虽然地势险峻,又常有山体滑坡,但是也可以搏一搏。”
“朕知道杰利可汗,不打没把握的仗,朕这次只带两万兵马,其余的全部交给你指挥。他们可是飞虎军的精锐之师,此战之后,还要继续保家卫国,守卫边疆。焰儿,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厉焰一听厉衡阳此话,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英雄一去兮不复返”悲壮决绝,不由地双眸顿生刺痛之感:“父皇,您难道此战抱着必死的决心?”
厉衡阳颇为淡然地微笑了一下:“厉焰,你也是一个军人。军人哪一战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是说,您此战好似自动求死,您难道不想回宫去见母后了吗?”
厉焰说到这里,厉衡阳淡然的脸色突然显现一丝柔情,萧迦傲那清雅幽雅的身影就好似在他的面前,她一直是他心底最美好的梦境,只不过霁月光风不持久,琉璃易碎彩云散,世间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朕不想拖着病体回宫,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让你母后操劳国事之余还要照顾朕。朕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一个废物,那样的话,活着对朕没有任何意义。”
厉衡阳的话,好似电流一般,窜过厉焰的心脏,让他热血沸腾,因为他也正是这样的人。生如烟花绚烂,如流星划过长空,如昙花在片刻之间粲然,只求朝夕的称心快意。
厉衡阳言及此处,厉焰便知道再说也是枉然,便道:“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意思,儿臣会在适当的时候出兵突袭的。”
厉衡阳点点头,甚是赞赏,拿起手上的碧水剑道:“这剑,是苍澜国的祖传宝物。太子文弱,他根本用不到这把剑,从明天开始,这把剑就属于你了。你要向朕保证,你此生都要用此剑保家为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厉焰极为郑重地发声:“儿臣保证。”
厉衡阳微闭双目,好似颇为欣慰,却又极有深意地加了一句:“焰儿,国家大战之后,需要仁君治世。暴力虽然酷烈,但是终不能持久,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厉焰脸色顿时变得极为沉静:暴力不足峙?那对待匈奴人的残暴,我们该当如何?赤手空拳地用道德仁义去感化,还是奴颜婢膝地用财物换取一时太平?
不过,厉焰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厉衡阳对峙,只是平静地道:“儿臣明白。”
厉衡阳双眸凝视着他,眼见厉焰面色淡然,便道:“你明白就好,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一待。”
眼见厉焰如大漠雄鹰般傲然远去的背影,厉衡阳默默道:“看来你还没有明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朕今日所说之话。”
“群鹰战术”之后,杰利可汗惊慌失措,留了一部分人依旧守着滁州城断后,带着匈奴残留的七八万人马,慌慌张张地逃往江枫道,却在半路中,被厉衡阳所率领的飞虎军拦截。杰利可汗见厉衡阳只带着区区两万兵马,又知他中毒日久,便觉不足为惧,与厉衡阳在江枫道展开鏖战。
此战极为酷烈,厉衡阳自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杰利可汗也是复仇心切,极想在此战一展雄威,两军对垒,各自伤亡惨重,血流千里,红色军旗猎猎,在寒风中呼啸而过。
眼见厉衡阳身周的护卫越来越少,他身上的伤痕却越来越多,杰利可汗不由地大喜过望,叫嚣道:“本汗要将厉衡阳的头颅砍下来,送给玄墨宫那美貌绝伦的萧皇后做礼物,哈哈。”
突然天上群鹰呼啸,一根利箭破空传来,如挟风雷之势,“扑”的一声,没入杰利可汗的肩胛骨,他回头一望,只见满地的红色旌旗,上面绣着赤色的火焰,漫山遍野地铺天盖地,好似红莲之火烧过整个山坡,连天上的太阳也为之失色。
“厉焰” 杰利可汗一见如此阵式,顿时魂飞魄散,他的军队已经疲惫不堪,如强弩之末,如何才能抵挡厉焰的虎狼之师?
“全军撤退”
“给我上。”
进攻的命令夹杂着撤退的号令,炽焰军的骑兵如奔涌的潮水一般涌入江枫道,将还来不及逃跑的匈奴人杀的片甲不留。可惜的是,杰利可汗逃得极快,他跨 下的青骢宝马日行千里,片刻之间已经绝尘而去,扔下其他的属下不管不顾。
主帅弃甲逃跑,匈奴人更是溃不成军,逃不掉的都被炽焰军斩杀,匈奴人之前屠杀平民,□妇女,厉焰心中极怒,根本不接受降兵。
战后,厉焰来到厉衡阳的面前,见他横躺在地上,神色平静,只是那玄色战甲之上,已经被鲜血尽染,尤其是左胸那个箭伤,尤为致命。
“父皇,您撑着一点,儿臣去请军医来。”厉焰脱下披风,将厉衡阳的头稍稍垫高。
“不必了,没用的,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鲜血不断地留着,厉衡阳觉得他的意识好似渐渐单薄,眼前出现一道白光,人好似浮上了天空一般,萧迦傲在云彩上对他嫣然微笑
“迦傲,迦傲你别走,等等朕”厉衡阳向上伸手。
“父皇,您忍着一点,儿臣为您包扎伤口。”厉焰见厉衡阳眼瞳里的神采渐渐涣散,心知大事不妙。
晶莹的泪水缓缓流过厉衡阳的眼角,他缓慢地从他的黑色战甲之中掏出一只鲜红色的荷包,上面绣着苍澜上古的神鸟玄鸟,道:“这是皇后在朕出征的时候绣给朕,为朕祈福用。你代朕带回去给她。告诉她,朕的心里,始终就是他一个人”
说到这里,厉衡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嘴角,他缓缓闭上眼睛,带着对萧迦傲的倾心爱恋,盍然长逝。
“父皇,父皇!”厉焰心中一阵悲恸,虽然厉衡阳从小就对他极为冷淡,在是近几年来,厉焰一直极为敬重厉衡阳的气概,有些事情,只有同样驰骋沙场的人才会懂得。
眼见厉衡阳已经不再呼吸,厉焰站起身来,双眼如幽深的潭水一般,将自己的斗篷从他脑后取下,盖在他的身上,然后默立良久。
莽图来到厉焰身边,试探地问道:“亲王殿下,陛下驾崩了,接下来怎么办?”
在莽图的心目中,厉衡阳驾崩,并未留下圣旨传位于谁,厉显虽然是太子,但是就是一文弱之人,怎么比得上英勇盖世,手握重兵的厉焰?这个王位,舍厉焰其谁?
厉焰紧紧握住手中萧迦傲亲手为厉衡阳绣的红色香袋,沉声到:“先好生安置父皇的遗体,几日之后,扶柩回陵,其他的事,等本王回京以后再说。”
第五十四章 反叛
厉焰将厉衡阳的遗体安顿好之后,费了好几日编整军队,待全军整肃之后,就要扶柩回京。
一日,厉焰正在他的王帐中看着萧迦傲绣给厉衡阳的红绣香包发呆,心内正忖度着回京如何向她告知这一噩耗,突见莽图风风火火地闯进王帐大叫:“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大事不好了。”
厉焰略皱一皱眉头,将红绣香包藏进了怀里,问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太子他已经准备登基继位,并大赦天下。圣旨已到,正传王爷入京呢。”
厉焰“倏”地站立起来,丹凤双眸瞳孔微缩,眼中放出厉光,喝到:“父皇刚刚驾崩,灵柩还未回京,太子怎么可能继位?
“圣旨已经到了,千真万确。亲王殿下,您快点下决断吧。只要是跟随您,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厉焰不由地住地摸了摸怀里的红绣香包,那幽香的气味好似还萦绕在他的鼻边,他想起萧迦傲到南疆去找他那一晚,眼中流淌着脉脉柔情,好似一个普通的女子,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她心爱的夫君,难道她那时只是在利用他,让他万里从南疆赶往北疆迎敌,牵制他的炽焰军精锐,以防异动,好让厉显顺利登基。
厉衡阳在最后见他一面之时,也语含深意,“大乱之后需要仁君治世”,那他算什么,即使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也及不上厉显的一个正统出身?
厉焰的双眸幽深,好似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缓缓问道:“莽图,太子没有先皇遗命就擅自登基,算是什么?”
莽图古铜色的憨厚脸孔显出极费思量的表情,然后在下一刻恍然大悟:“这就是矫诏篡位,大逆不道呀。”
也亏得莽图这个正统武人的脑袋里,能蹦出这么一个合乎标准的答案。
厉焰又问:“飞虎军原本的副将陆成呢?”
“正在帐外候命呢。”
“传他进来,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效忠谁。”
飞虎军副将陆成穿着一身甲胄来到王帐,他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江西汉子,一张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肌肤微黑,绝对是个心思纯正的军人。
“末将陆成参见亲王殿下。” 陆成屈膝半跪向厉焰行礼,短短一月的相处,就让他知道,眼前这位相貌绝美的少年,绝对是天下不世出的将才,假以时日,甚至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超过他的父皇。
厉焰大剌剌地正坐在王帐中心,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碧水剑,双眸清明澄澈,冷冷道:“陆成,你效忠何人?”
陆成一听,便觉此话问得奥妙,便低头道:“十几年来,末将一直是先皇的副将,自然效忠先皇。”
“那如今呢?”
“如今如今先皇驾崩,末将自当随亲王先将先皇灵柩送回咸阳,再听候朝廷的安排。”
“陆成,不瞒你说,在那日,父皇最后召见本王,就曾宣称要将皇位传给本王,这苍澜的传国名剑碧水剑就是最好的明证。本王原本预备先送父皇灵柩回京,再行登基。但是今日本王听说,太子已在咸阳自行登基,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厉焰的声音清澈,却如同一块千斤重石,压在陆成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厉焰此言,分明是要自立为帝,他若是不服,他连同余下的飞虎军就要被就地诛杀。但是另一细想,厉焰聪明绝顶,军功盖世,能文能武,无可挑剔,一旦拥立他为帝,不仅日后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于国于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陆成甚为谨慎地说:“亲王殿下,太子毕竟是太子,他在咸阳登基”
“太子虽是国之储君,但是太子登基,却也需要先帝的遗命。咸阳与此地何止相隔千里,父皇的灵柩还未到京,他就预先登基,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是否他已预知先帝改变遗命,故而先发制人?”
“这个”厉焰此话也不无道理,太子未来先皇灵前守孝就先行登基,那是对先皇的大不敬,思及此处,陆成的心思又动摇了几分。
“陆成,太子崇文抑武,你是知道的。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一旦成为皇帝,你的未来,岂不可想而知?而本王,是绝不会亏待为国效忠那么久的武将的。看你像是个聪明人,不要在紧要关头变笨了。”厉焰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厉焰最后一段话,让陆成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