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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轩凤急了,颓然坐在床上,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怎么办,我杀了你你爹我”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抱住他的头。
“轩凤哥,无所谓,无所谓的。他没有养我,就没资格打我死了也无所谓。”
其他人的生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然后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她竟是跟在林帮主后面进来的。
“林轩凤,你做了什么好事。杀了自己的未来老丈人。呵,呵呵。”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了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是谁?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女人道:“我是来带林轩凤去治疗的,顺便让他进入灵剑山庄。”
林轩凤断然道:“我不走!”
那女人微微一笑,道:“你会走的。”
然后她又离开了。
这事原本以为林轩凤不会再提,可是次日,他告诉我,他要跟那个女人走。
理由是他要先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因为他杀了我的父亲。
那是烈日高照的夏季,林轩凤的笑却柔若春风。
他说,他一年后会回来。
他说,回来以后,我们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忘记,一直生活在这破破烂烂的小村子,偶尔出去玩一玩,活成两个糟老头子。
他还说,青蛙们永远不会被拆开,会一直勇敢面对激流。
对半篙碧水,满眼青山魂凝。
又一次回到乱葬村,这一走,竟已过了两年。
我在这里并没待上多久,可是有了那些记忆,似乎自己已经是这里的人。
我决定来这里,是因为梦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
大街小巷上处处商贩吆喝,行人纷纭杂沓,繁华如梦。
一个小小的村庄,数百年来不见多大改变。
抱着雪芝,来到了一家客栈。
曾经被贴王八的那个店小二在楼道间忙不迭地送菜,相貌成熟了不少。
一转眼,看到了我。
瞳孔慢慢扩大,手中的茶壶差点掉地:“我、我的爷哎我的天,今儿个是七月半么?闹鬼了~~林二爷变冤魂回来了~~”
顿时整个客栈的人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片刻过后,一边嚷嚷着“鬼来了”一边跑了出去。
空空如也。
怀里的雪芝咯咯咯笑了起来
店小二正准备冲出去,却被我拎着领子拽了回来:“你跑什么啊,林二少爷我活得好好的。”
店小二像是没听到我的话,哆哆嗦嗦地合掌拜佛:“南无阿弥陀佛,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我大吼一声:“喂!你给我听好了!”
店小二猛然抬起头:“你你你不是鬼啊?”
一看到我的目光,吞了口唾沫,左顾右盼道:“怎么不见韩公子?”
我正准备问他林轩凤的事,一听到“韩公子”这三个字,心头一紧。
“韩公子?”
店小二道:“林二爷,你怎么连韩公子都忘了?”
我说:“我记不住了,你多给我讲讲。”
这事有端倪。
一千个人里,我一眼就能认出他,即便是背影。
店小二道:“就是那个最漂亮的韩公子啊,这里和这里都有莲花的那个。”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右耳。
我又问:“然后呢?韩公子怎么了?”
店小二浑身一颤,细声道:“你和韩,韩公子那个啊,你都忘了?那个啊”
我一锅贴拍在他脑袋上:“别卖关子!你给我说清楚!”
店小二又咽了口唾沫,两个大拇指合到了一块儿,还勾了几下。
“这样,这样”
我的脸唰地变得惨白:“这样?”
店小二深吸一口气,道:“林二爷,小的知道这样说会被你打,可是真憋不住这口气。你和林少爷的关系,全村都知道。那韩公子不就是美得不正常了点儿,你怎么就”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只喃喃道:“韩公子,是不是叫淡衣?”
店小二叹道:“没错。哎,这事儿小的真不想提了。最近村里闹鬼,我们都以为是您呢,没想到您居然活着回来。”
我说:“闹鬼?”
店小二道:“是啊,村西边那个竹林里闹鬼,据说是个红衣鬼,总是一晃就过去了。我们料想是您自己抹了脖子,在,在那”
我说:“我自己抹脖子?我为什么要抹脖子?”
店小二先是一愣,随着有些失望地说:“您的确该好好活着,您怎么能抹了脖子呢。小的这就走了,林少爷平时待小的不错,所以暂时不想看到林二爷您了。”
话音刚落,眼珠子一转,跑了出去。
结果跑了两步,又转过头补了一句:“您若还有点良知,就该多去竹林转转,哎。”
我完全没懂什么意思。
原本想去霹雳堂问一下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先去了竹林。
夏末秋初,空气黏湿。
蒙蒙雨幕中,那片凤凰竹林到了。
居然恍惚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略微显得有些衰败。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的周围少了什么。
就是少了点什么。
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明明只是林宇凰的回顾,却使我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透过黯淡的阳光,我看到了那间小屋。
凤凰竹修葺的小屋。
翠绿与枯黄之间,更多了几分岁月流逝的痕迹。
当年的嫩芽此刻已变成老枝,就像凤凰竹屋已由当年焕然一新的小房变成了一座空敞多年岁的弃屋。
轻轻推开门,薄薄的尘埃从房门的缝隙中漏下,落在我和雪芝的身上。
我闭上眼挥挥手,等着灰尘落定。
屋内的所有家具都是凤凰竹做的。
小小的四角方桌上,一个摔了缺口的碗,一个完好无损的碗,一个小茶壶。
竹凳上,几本破旧的书卷,几张白纸,有的写满了字。
竹叶繁茂,参差不齐地伸进了窗口。
窗外一个小小的水沟,里面的水出奇的澄澈透亮。
一张铺着纯白床单的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在床上,照得那张床白如皑雪,梁上绕飞尘。
我像发现宝物一样睁大了眼。
——这里曾经有人住过!
在这里住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可是一想到进来时的灰尘,眼中的光芒又散了去。
我呆立了片刻,推开门走出去。
帘幕渐西风,午窗秋雨。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竹林,灰蒙蒙的阳光。
与回忆中的夏日并不一样,我来到这里,没有觉得温暖。
只觉得身边有东西在流逝。
走了几步,忽然一道红光闪过。
我惊得低呼一声,抱紧了雪芝。
面前落了一个人。
一身绛红色的衣裳,眼角一支翩然舞起的蓝蝶,一张五官深邃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终于来了。”
细雨沾染了我的皮肤,我将雪芝裹入了怀中:“花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遗剑依然一脸冷漠:“我来这里探访故人的。”
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是来看轩凤哥吗?他现在在哪?”
花遗剑抬起头,虚着眼看了看灰暗的太阳,不断摇曳着的竹叶。
竹叶与竹叶相互摩擦着,簌簌作响。
花遗剑闭上眼,初秋的雨温柔地冲洗着他的脸。
“他就在你的脚下。”
我低下头,看了看地面,全是湿润的泥土。
我疑惑道:“花大哥,我说的人是轩凤哥。林轩凤。”
“就在你的脚下。”花遗剑依然没有动。
天似乎有些凉了。
我将衣服裹得紧了些:“花大哥,别开玩笑。我有要紧事要和他说。”
我要和他说,我就要走了,会把林宇凰带回到他的身边。
轻轻吐出一口气,想起了那些往事。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偷觑。
花遗剑颓然靠在一棵竹子上,绛色衣裳被雨水浸润。
“染上了肺痨,英雄大会之后就一直躲在这里。”他顿了顿,“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抱住自己身体的手渐渐放松。
风飘零,雨打萍。
竹叶摇晃伴着细雨声,整个林子显得异常宁静。
“半个月前,他告诉我,把他的骨灰洒在这里,隔了一日,就去了。”
平平淡淡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空旷的林间。
“花大哥,你们这是和我玩什么游戏,肺痨是可以治好的。轩凤哥他不是白痴也不是穷光蛋,他自己会去找大夫治。”
我干笑两声,一整颗心都悬在了喉间。
花遗剑嗤笑了一下,眼眶突然开始发红:“就算我提前赶到了,一样救不了他。”
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多。
花遗剑走上前一步,把一个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中。
冰冷的剑柄,柔软的绒毛。
凰弟,你知道吗,一对情人只要拥有韦一昴锻造的配对武器,就会一生幸幸福福地在一起。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声音一下提高了不少:“不,不可能,除非他是你杀的!”
花遗剑抓住我的肩膀,狠狠捏住。
“你就不懂吗?他不想活,他根本不想活了!”
我一下甩开了他的手:“我才不信!他怎么可能不想活?!”
雪芝在我的怀里轻轻哼了一声:“二爹爹好吵”
“你给我闭嘴!!”
连我都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
雪芝睁大了眼睛,不过多时,大哭了起来。
“你问问你自己,你和重莲做了什么事?!”花遗剑用力提起我的领子,嗓子都给吼变音了,“你明明是和他在一起的,为什么要丢下他不管--?!”
我一时哑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喜欢的又不是我
他喜欢是又不是我!!
“现在他没有了,他没有了!你懂不懂,你懂不懂啊?!!他死了!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他说他要成全你们,他死了!!”
他像发狂一样对着我大吼大叫,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若不是因为他叫我放弃报仇,让我保护你的安全,我现在一定杀了你,一定!一定!!”
他用尽全身力气摇晃我的身体!
我被他晃得几乎散架,却没有一丝反抗。
我的头开始昏眩,再也无法去思考任何东西。
风雨萧萧,目断一溪烟水。
隐隐人家疏树底。
隔了许久,他松开了捉住我的手。
我一下坐在了地上,浑身泥泞,而我只能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一片苍翠的绿色。
一片碧绿色的凤凰竹。
当年的嫩芽此刻已变成老枝,就像凤凰竹屋已由当年焕然一新的小房变成了一座空敞多年岁的弃屋。
或是,如同林轩凤,由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年,变成了墓地里一块冰凉的石碑。
竹林中当然不会再有往昔那些清脆悦耳的笑声。
但我仍侧耳倾听着。
许久,许久。
他的青春以及最幸福的时光留在了这里。
留给了曾经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