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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夫子又一改迟缓之态,飞速走到蔚南启桌子前,“你个小东西,不搞出事儿来就活不下去是吧?不让你罚跪三天,我就不是吴夫子”
蔚南启摊开双手,大大剌剌道:“谁有证据?”
“这”郑灵芝急了,指着满课室的人道,“都看见了的!”
“我没看见。”江飞瀑首先举手。
“我也没看见。”付源也站了起来。
“”郑灵芝狠狠地跑过去,扯住蔚南启的袖子,“夫子,你看他这里有好多银子,都是卖东西收下的!”
“哎呀,黑木耳,我乃京城首富的公子,身上有几个银子怎么的了?”蔚南启挑起眉毛,乜斜着眼睛看着脸色发白,胭脂花粉几乎往下掉的郑灵芝。
夫子也怀疑地看了看郑灵芝,又翻了翻蔚南启的桌屉,一无所获:“灵芝,该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也有可能不在他身上,比如说,林眉儿。”郑灵芝不服气地看着夫子,“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私塾记5
夫子的脸很不高兴的沉了下去,这个郑灵芝,会不会做事啊,说别人可以,怎么能动这位大小姐。
别说是卖个东西了,就算是杀鸡宰狗,上课睡觉,作业零分都不能动她啊,对于自己来说,这位大小姐就是财神爷。
是以虽然郑灵芝以祈求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夫子,夫子却稳如泰山、坚如磐石、悠哉无比、毫无动静。
郑灵芝气得脸都青了,涂了胭脂花粉的皮肤看起来十分诡异。她也是个精明的主儿,一下子就看出夫子不敢动林眉儿,心里计较了半天,忽生一计,朝着眉儿大喊一声:“还藏甚么,我都看见了!”
眉儿倒是没什么动静,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夫子,可怜兮兮的。
然而我们的蔚南启大少爷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一下子紧张坏了,心想妇道人家就是靠不住,别被这黑木耳给发现了啊,一下子失声唤了句:“——眉儿,你怎么没把东西藏好?”
林眉儿一听顿时囧了。
所有人也囧了。
蔚大少啊,人家这是引蛇出洞,看来你还得修炼几年哦。
郑灵芝这下子得意了,眉目飞扬,盯着夫子大声说:“夫子你看,他们都承认了!”
“”夫子此时很想把这个黑木耳泡在水里变成水发银耳!
“夫子啊,方才是你自己说在课室里面卖东西是大大的不该,要罚跪的,怎么,言出反悔可不是圣贤的作风呢。”郑灵芝的爹是吏部尚书,专管如何以上欺下,请君入瓮之术更是掌握得熟透,这郑灵芝也有样学样,几句话就把夫子给噎住了。
“”夫子一边不能不理会郑灵芝,一边又不敢得罪林眉儿,真是泥菩萨过独木桥,自身难保啊。
“夫子,眉儿有一事想请问夫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眉儿娇俏地站了起来,“夫子方才说买卖是这世上最低等之事,此言差矣!”
私塾记6
“为何?”夫子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还要生什么事端。
“买卖乃世间常情,也是立国之本——一个国家若是民众不做买卖,大家何以营生?何以有饭食,有衣穿?耕者得其衣,纺者有饭吃,这都是通过买卖来的,即使圣贤也要有饭吃有衣穿,不买卖怎么行?”眉儿说得很是流利。
古代重农抑商,这些读书人更是一听见买卖就鄙视地转过头去,眉儿很厌恶这样的作风,商人对社会的贡献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得到很好地认识。
“圣贤吃饭穿衣要买东西,那是迫不得已的,可是古来圣贤有几个自己卖东西?”夫子虽说有心要保林眉儿,然而眉儿的话违逆了自己一向的原则,他还是很不爽地回了她一句。
“夫子此言更是差矣,圣贤虽然不卖米卖菜,然而圣贤也是将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卖给各国君主!同是买卖,换取高官厚禄,或者显赫声名——凭什么圣贤就比卖米卖菜高一等呢?”眉儿挑起眉,双目炯炯。
“眉儿,圣贤是代表天意辅佐君主,并不是把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卖”夫子反驳得很是无力。
“天意?那为何墨子游说诸国君主?难道天意让他们一直徘徊寻找伯乐么?夫子,出卖智慧才能并不可耻,因为这样才能保证世上的聪明人都能过上好的生活!可耻的,反而是瞧不起出卖体力劳动的所谓‘智者’!”眉儿立即反驳。“所以,不论我们是不是做了买卖,都不可耻,我们问心无愧!”
“说得好!”课室中正在僵持,门外却传来了一个韵味十足,清朗无比的男声。
所有人都转头向外看去,却全都惊了——进来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气质美如兰,一身雪青色袍子和墨色头冠衬得他好似山中翠竹,直挺修立,清雅不俗,那目如繁星,唇绽春花,眉若墨染,更是出类拔萃。
秦先生1
“哇”一众女生都忍不住发出啧啧赞叹。
特别是郑灵芝小姐,方才的咄咄逼人,恨不得把蔚南启和林眉儿咬碎的模样儿全部化为乌有,继而凝视着那位少年的眼神犹如一江春水,带着落花汹涌地向东流!
然而最惊讶的,莫过于我们的眉儿。
因为这位少年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林府里面的秦枫哥哥!
枫哥哥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夫子见到秦枫进来,咳嗽一声,面色掩饰不住的喜悦——果然啊,这个美少年一来,就把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全部化为一江春水看来自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请他过来的决定无比英明。
夫子道:“各位,先生我刚才忘记说了,今日京都著名的才子,刚刚在本届【诗书大典】上拔得头筹的秦枫公子来到我们‘圣贤居’,夫子专程请他过来,从此秦公子就是我们‘圣贤居’的助教先生,专门培养同学们的诗书礼仪,请大家欢迎!”
眉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知道'诗书大典'是京都三年一期的盛会,大铎王朝一向重视书礼之风,这场盛会在京都和大铎王朝的地位几乎相当于民间的殿试——拔得头筹者虽然不做官,却一跃而成京都民众心中的顶尖才子,所作之诗洛阳纸贵,各家各户都想把女儿嫁过去——这期的诗书大典似乎也是上个月举行的,但是她既然现在是京都第一野蛮女,自然不能去也不能表示关心,殊不知今年拔得头筹的竟然是秦枫哥哥,怪不得自己老爹那么急着要让自己去上学,原来是在秦枫夺冠的刺激之下啊。
想起自己还没有祝贺他,眉儿带些抱歉远远望过去,便见到秦枫一双柔和的美目正远远地含着些笑意朝她瞥过来,目光在空中片刻交错,眉儿心跳竟然加快了一秒钟。
只是这个眼神虽然似水无形,却还是被郑灵芝大小姐给抓住了——登时,她鼻子里狠狠地哼了一声,便决定,从此以后要让这个白痴女在美少年助教老师手下多多出丑
秦先生2
“各位好,在下姓秦名枫,从此以后便由在下来培养各位的诗词歌赋能力。”秦枫的介绍很简短,然而下面的女生炽热的眼神不断,“秦先生真英俊啊”“简直就好像仙人下凡一般”这样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而秦枫并没有对这些眼神表示厌恶,笑容如春风拂面,便以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开书本,台下的女生都爱怜无比地看着那手指,恨不得自己化作书页。
眉儿掩口轻笑,看来秦枫还真的有做偶像的气质。只是,为何才华出众如秦枫会特意跑到这个沽名钓誉的吴夫子的私塾来做助教?难道是他缺银子么?应当不可能的,爹爹的性子自己很清楚,对于故友之子不会短少零花的,大约是秦枫这样孤高的性子,不愿寄人篱下,宁愿自己出去做些事情可是做什么不好,【诗书大典】冠军的人物,随便替达官贵人写一两首诗词的润笔费也够这里的银子吧这个吴夫子一看就是无良无德,肯定不愿意从牙齿缝里多吐几个钱的
忽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猝不及防跳了出来——难道是因为自己么?
这个念头将她惊住了,她忙闭上眼,调整呼吸,不敢再想。
以蔚南启为代表的男生都蔫了——这个秦先生虽然比大家大不了几岁,可是那个气质,那个言谈啊,跟自己的差别那就好像天上的星星
蔚南启一看小怜也对着秦枫微笑,心里更酸了——妈的,不就是个小白脸吗,郁闷,真乃郁闷之至也!
于是秦枫的出现,展开了眉儿私塾生活的新局面。
“在上第一堂课之前呢,在下想请一位学生过来即兴作诗一首。”秦枫的目光向下瞥去,就如星河倾泻在了课室上方,所有女生都觉得秦先生是在看自己,不免春心萌动,却又混合了男生们的敌意,于是课室里飘荡着一种很是诡异的氛围。
秦先生3
“我来!”郑灵芝首先不甘示弱地举起了手,作诗虽然她不怎么擅长,却也还能够来几句的,何况她知道要抓住一个男子的心容貌固然重要,才华却更为长久,不然便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自己论脸蛋儿稍逊那个白痴女林眉儿,才华却怎么说都比她强吧。
“我来!”郑灵芝的小跟班,吏部参议的女儿岳兰兰这下子不跟在郑灵芝屁股后头了,第一次敢于反抗郑灵芝的威势。
郑灵芝使出吃奶的气力瞪了她一眼——敢抢老娘的男人,不想活了。
然而岳兰兰毫无畏惧,视郑灵芝如无物,一颗红心只向着台上的风流儒雅秦老师,又热切地重复了一遍:“秦老师,我来!”
小怜一看这两个讨厌女都举了手,心想怎么也不能给她们表现的机会,看眉儿还毫无动静,便也举起纤细的手:“我也要来!”
眉儿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诗词歌赋原本是自己的强项,别说自己头脑里有千家诗,就是原创也不会差的,只是既然要装出蠢笨如牛,也只好来个“开门红”,况且,刚才自己为了保住蔚南启已经不小心说了太多,空惹人怀疑,现在该改过了
“眉儿来!”她重重地将手举得高高,一脸大便秘结一般的表情。
秦枫别有深意地看了眉儿一眼,颔首道:“那就这位小女公子来吧。”
“她会什么啊!”郑灵芝的尖嗓子登时响起。
“喂,黑木耳,你不要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蔚南启狠狠拍了拍桌子。
“好啊,那我们看!”郑灵芝很不爽地坐下。
眉儿完全没理会下面的喧嚷,自顾自地抬起头,闭起双眼,做出一副陶醉无比的表情,淡淡道:“秦老师,本小姐来一首‘散句’,可好?”
“五律七绝散句都没问题。”秦枫含笑。
散句乃是大铎王朝的新近流行的一种特别的诗歌,共三句,分别是五字、七字、五字。
秦先生4
散句虽然字数是五、七、五;或者七,五;比起平常的五律七绝要松散一些,但是有一个严格的要求是以四季风物为主旨。因而一般多是咏花月鸟风,代表名句是“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看看她又要怎么办。
“好,本小姐这首散句呢,乃是应时而作,眼看快要入冬了,我就做一首冬季的诗——”眉儿浅浅一笑,清秀的眉宇和白皙的皮肤相衬,更为悦目,那笑容更是如花娇艳无比,身边诸人都看得有些发呆,她朱唇轻启道:
“猪蹄喷喷香
吃啊吃啊拼命吃
烦恼忘光光。”
台下众人怔了怔,继而雷鸣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