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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灭尽九九青灯
正应了“江南烟雨蒙蒙”这句话。
细雨如棉针,雨势不大并未影响这里的一切,两旁的房屋小巷依旧热闹,还有孩童在绵绵雨雾中嬉戏奔跑。素叶干脆卷开船帘,如此一来,烟雨中的千灯镇便尽数纳入眼底。
自从她辞职后就离开了北京,离开了喧嚣的都市,离开了纷杂的人心争斗。一个多月的时间倒也不长,但足以令她身心清净,她没出国,只是到长白山待了近半个月,尽情享受了天池的美景与温泉的舒适后便来到了这座古镇,这里不比周庄同里,商业氛围还没那么浓,至少她目光所能及的尽是当地居民生活的千姿百态。
她喜欢这种不加商业雕琢的美,质朴的美,不管这座古镇对外界的冲击力究竟是大是小,至少令她动容。她想接下来的时间就在这里度过了,住一家有特色的客栈,每天起床听见鸟儿叽叽喳喳的声响,看着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的场景,享受脚踩青石板的惬意。
她想,这是她要的生活。
船只楼间过,素叶正看得新奇,便看到迎面划过来两艘船,速度很慢,缓缓地逼近她的视线,其中一艘堆满了锡箔纸锭,另一艘的船头坐着个大打扮如同神婆似的女人,闭着眼,手里还拿着串佛珠。两艘船一前一后摇摇荡荡,岸上的人似乎习以为常见惯不惯,但素叶看着好奇,忍不住问了船家。
船家一早就将斗笠戴上,看了一眼后笑呵呵道,“姑娘,今天不是七月十四嘛,明天就是鬼节了,从今晚开始河面上就要放焰口、放河灯了。你看到的是古镇上的佛婆,每到农历七月半她都要在这条河面上的念佛,另艘船上装载的是今晚开始要烧的锡箔纸锭,这是咱老祖宗的规矩了,七月半以锡箔折锭,焚烧,这叫做'结鬼缘'。”
素叶这才蓦地记起日子来,原来一转眼已经到了农历七月半了,现代都市的人看惯了阳历,早就将老祖宗的历法忘在脑后了,轻叹了一声,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感叹。
鬼节,她更喜欢称之为中元节,这是中国道家的叫法,佛教称之为盂兰盆节,到了这一天,近乎大半个中国都在烧纸中度过。在北京已经看不到太多传统习俗的延伸,没想到在这里倒是能够感受到节日的气氛。
虽说是中元节。
素叶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见过街坊们沿路焚烧锡箔纸钱,她也看过妈妈这么做,问为什么,妈妈就会告诉她诚心焚烧,那么那些逝去的亲人就不会挨饿受苦,再后来她回到北京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每到这个节日是舅舅于十字路口焚烧,但还要规避城管罚款,她知道舅舅是烧给妈妈的,再再后来她上学直到出国,在国外只有万圣节,小孩子们提着袋子挨家挨户要糖,不给糖就捣乱,她便再也没过过中国的中元节。
不过中国也好,外国也罢,人的内心都在一定程度上或信仰或敬重些什么,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素叶喜欢这些传统节日,在国外她可以欢喜融入别国的节日气氛中,而在中国她则可以自豪而无顾忌地享受,这代表着她还是有根的,有根的人就不会孤寂,不是吗?
想到这儿素叶突然轻轻笑了,仿佛在这么一瞬间自己真的想开了。
“姑娘,今晚出来看放河灯吧,这可是咱们千灯镇的习俗,不过看完了可要早点回房去,老人都讲七月半的晚上不宜晚归啊。”老船夫笑呵呵地划着船。
素叶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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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古镇一入夜,挨家挨户开始焚烧锡箔纸锭,素叶吃了点东西准备回客栈的时候,走在青石板路上近乎都无从下脚,她打小就听妈妈告诫道纸钱不能踩,尤其是中元节焚烧的纸钱,因为踩上了就挡了鬼魂拾钱的路。
所以说这一路上她近乎是绕着走,迎面走来的两个老外就不那么幸运了,接二连三地踩纸钱,又赶忙双手合十冲着空气道歉,素叶见状忍不住笑了,这便是入乡随俗吧。那俩老外见她笑了,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充满善意。
夜晚的空气,充塞着淡淡的焚烧味,这一晚,挨家挨户的小孩子都睡得很早。她所居住的客栈是在携程网上订的,好评如潮,到了一看真如网上所说,客栈夫妻两个人极好,还有个五岁大的男孩儿叫小豆子,小豆子像个开心果儿似的,一见素叶就嘴甜得很。
见她回来了,客栈老板娘探了个头出来,笑米米问,“吃饭了没?今天我做了鱼,还热着呢。”
素叶笑着说吃过了,道谢了一番后回了房便早早入睡了。
夜深后的古镇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各家各户熄了灯,夜空的星子更亮了很多,这里不同于北京的夜,没有所谓的霓虹车影,连街灯都少得可怜。
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素叶也睡得不安稳。应话中屋话。
月光从窗棱间蔓延了进来,凉如银光,微弱地映亮了她在睡梦中的脸颊。她的眼皮快速波动着,代表着她正在做梦,额头上是愈加绵密的细汗。
“潸潸三河引魂,点幽幽幽冥青灯,过长长长巷几深,拂萧萧晓雪满身……”似有人在她耳畔落下这句话,悠长地,远若天际传来的声音,又好像从地府钻出来的冥音,背景是诡异的音乐,每一个音符因都是半音而更显得刺耳。
远远地,她似乎看到一对小小的身影跑在月光下,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男孩儿不停地拉着女孩儿跑,空气中是焚烧纸钱的味道,整条小巷撒满了纸钱却空无一人。
遥远地,那声音阴魂不散:掩斑驳清漆朱门,惑灭尽九九青灯,望三千浮华红尘,曳手中青灯,盼何时重归吾门……
“快逃!”
“啊——”素叶在这熟悉而急促的声音中再次惊醒,双眼因惊恐而瞪大,良久后蓦地从床上坐起,拿过放置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又是凌晨一点半。
长发尽是被汗水浸透,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锡箔焚烧的气息。
素叶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用力闭了下眼睛,近一个月来,她虽说身心放松了,可这个梦境一次都没放过她,隔三差五就来骚扰她一次,只是……
她想起刚刚在梦境中听到的声音,如念经般的嗓音是个女的,幽幽的,如昆曲的强调,但背景音乐很怪异,是她平时梦见的,女人的声音却是来了千灯镇后才听到的。
深吸了一口气,素叶环顾了下四周,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她甚至在怀疑,那女人的声音真的存在她的梦境吗?
她试图来分析自己的梦境,结果也很好理解,许是来到昆山后听到了太多的昆曲,又恰逢中元节,所以梦境中才会出现从未有过的纸钱、女人声音。
可是……
素叶仔细回想,那女人吐出的词很清晰,像是歌词又像是某个传统的歌谣,她再想回忆起究竟唱了什么的时候发现梦境的内容渐渐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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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叶再次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快下午一点了,洗漱了番后便打算出门,小豆子蹦蹦哒哒地跑过来拉着她,“美女姐姐,我妈让我问问你吃不吃饭呢。”
“不吃了,姐姐到外面去逛逛。”她拍了拍小豆子的头。
小豆子像个小大人似的在后面跟着下了楼,又叮嘱了句,“今晚可得早回来啊,是鬼节。”
“知道了。”素叶轻笑。
昆山素有三宝,昆石、琼花、并蒂莲。当然,这三宝素叶还未来得及一一去看,走了几条街便感受到这里是昆曲的发源地一点都不假,近乎挨家挨户都在听昆曲。
这里曾诞生过昆山“三贤”顾炎武、朱柏庐、归有光等历史名人,这里有昆山“三宝”昆石、琼花、并蒂莲,这里还是百戏之祖———昆曲的发源地……这些无不是昆山人民的骄傲。
石板街是千灯镇着名的景点之一,据传说这上面的条石被叫做“胭脂红”,一个极美的名字。素叶走在这条南北贯通的街道上看什么都新奇,等到肚子饿了便决定不再委屈自己,选了当地最好的一家餐厅用餐。
餐厅的环境不错,看得出是专供外地有钱人跑来打牙祭的,进门便是昆曲中仕女们的雕刻,栩栩如生,原材料均采自于昆山的昆石,相对于吃东西,这里更适合闲坐。最好就是点一盏茶,倚窗观景,素叶特意奢华了一把,要了个观景房,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将千灯镇最有代表性的江南美景纳入眼底。
看着看着,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了旁窗,旁边亦是个包厢,因为开着窗,又是四十五度角,素叶不但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更一眼捕捉到了正在品茶的男人。1aHta。
他坐在素叶视线的斜对面,身边一曼妙美女如菟丝草似的缠在他的怀里,染有蔻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轻抚他的肩头,眼角眉梢尽是魅惑。
素叶倏然愣住。
年柏彦,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街南我在街北
许是素叶的目光太过关注,男人像是有感应似的抬眼,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而遇地相撞。素叶的心“咯噔”一下,这种他乡遇故知的良缘令她一时间竟忘了收回目光,而年柏彦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稍稍惊愕后唇际隐隐泛起一丝笑意,严肃的眸底渐渐转暖,就这么与她隔空相望。是注令相注。
半扇窗,遮住了包厢里的全貌,她只能看见他的脸。
但是,他那边人声热闹,而她这边,孤单寂寥。
素叶蓦地反应了过来,扯回目光,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了,拿起筷子食不知味,连香茶都无法再令她平静下来。手指有点发颤,她收手,却发现手心里的脉搏跳得很快很快。
他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他?
素叶恨不得跑过去寻求答案。
这个念头窜过脑海中时她才惊愕,也才发现,原来自己逃了近一个月却还是没逃得出来,她看见他还是,哦不,甚至是比从前看见他还会惊慌失措,更甚者是紧张兴奋!
在没遇上他之前,素叶以为自己已经找回了平静,等她回到北京后即使与他无意相遇她也会心平气和地说一句你好,又或者干脆擦肩而过;但今天就这么不期而遇了,她才清楚知道,原来一切的平静都不过是伪装的。
悄悄抬眼,不自觉地冲着那扇窗再次看过去,年柏彦已不再看她,看情形像是应酬场合,有人嚷着要给他敬酒却被他压了下来。素叶又隐约听到什么投资拍电影的事,这才记起这个声音来,是当时在高尔夫球场上遇见的女制片人姚梅。
其中坐在年柏彦身边的美女更是殷勤,举着酒杯频频撒娇卖萌。从素叶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那双you惑人心的杏仁眼描绘得惊艳异常,标准的脸型,精致的尖下巴,深褐色的长卷发,奥凸有致的身材……
这女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素叶皱紧了眉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想起,她不就是当红明星白冰吗?别怪她想起来得迟,主要是不经常看娱乐消息。
这个白冰目前可是炙手可热的巨星了,连接了几部大制作电影后身价就狂飙,再加上近年来好莱坞将视线转战到了中国,白冰也参与其中,频频亮相国际电影节,如此一来更是一副国际巨星的范儿。林要要十分崇拜白冰,也曾跟她提及过白冰最近正在接一部内地电影,貌似外拍地设置在真实的古镇里。
看样子林要要说的没错,白冰出现在这儿八成就是在拍外景。
只是,年柏彦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素叶的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道弯,冷不丁想起叶玉曾经说过的话:年柏彦婚前是有固定情人的。她死